鳳桓居住的鳳安樓內已經不見了原來隨處可見的酒罈,就連氤氳在房間上空經久不散的酒氣也消失了大半,只是屋裡仍舊沒有下人敢在近前伺候。鑑於鳳桓上一次突然暴怒,失手砍下了一個人的腦袋,府裡的下人紛紛對這裡避如蛇蠍,他們可不想老爺再一個衝動,又要了一個人的小命,所以就連送湯送飯這種小事,都得勞煩羅管家來做了。
鳳七尋正要推門進去,一旁的臻兒便猶豫着喚道:“小姐……”
她明白臻兒語氣裡的擔憂,於是對她安撫性的笑了笑說:“放心吧!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不會一時衝動就把我給殺了的,況且不是還有你和展燁嗎?就憑你們兩個武林高手,還拿不下一個消沉了數日的武將?”說罷,她便推門走了進去。
鳳桓神情頹喪的靠着牀邊坐在了地上,身上只着了單薄的衣衫,花白的頭髮蓬亂的堆在頭頂,形容憔悴,目光呆滯,狼狽的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鳳七尋走到他近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頹廢的模樣,淡聲道:“父親,我來看你來了。”
鳳桓不爲所動,只有微微轉動的眼珠表明他還活着,而不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鳳七尋最是見不得別人頹廢,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是想要給誰看呀?尤其是面前的這個人還是她年幼之時最敬重的父親。那個她印象中威風凜凜的將軍,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比街邊乞丐還不如的模樣了呢?”
她隨手扯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雙臂環胸,睨着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鳳桓。
“我知道你聽得見我說話,你究竟還要這樣頹廢到什麼時候?不過就是死了一個姨娘,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傷心也該要適可而止了?你這樣對得起誰啊?對得起天地,對得起鳳家的列祖列宗,對得起死去的蓮姨娘和蓉姨娘嗎?”
似乎是覺得鳳七尋說話的語氣太重了,臻兒小心的提醒道:“小姐,您這麼說似乎有點太過了吧?老爺畢竟是您的父親。”
“父親?”鳳七尋冷笑,眼角眉梢都是對鳳桓的不屑,“呵,我的父親是大凜朝的雍王爺,是戰績彪炳的徵西元帥,是騎馬穿梭在箭雨中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大英雄,而不是這個膽小懦弱,只會縮在自己房間裡,不肯面對至親之人死亡事實的懦夫!鳳桓,你不是最在乎雍王府的顏面嗎?可是如今的你卻讓雍王府,讓鳳家成爲了朝臣、離都乃至整個大凜朝最大的笑柄!”
她端過托盤上的湯盅,目光極冷的道:“藥膳粥?暖胃?看看你現在的模樣,與其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活着,你還不如干脆死了算了!”說完,她的手一鬆,湯盅“哐啷”一聲摔在了堅硬的地板上,碎了!而她霍然起身,冷聲道:“我們走!我鳳七尋沒有這麼懦弱的父親!”說罷,鳳七尋就轉過身,大步向門外走去。
“等等……”鳳桓黯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七尋,我可以相信你嗎?”
鳳七尋回過頭,望着顫顫巍巍站起身來的鳳桓,語氣肯定的道:“當然了,我可是你的女兒,唯一嫡出的女兒了!”她刻意在唯一上面加重了語調,意在表明如今的鳳七尋和雍王府已經是真正的一體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鳳桓扶着錦牀的帷欄,在牀邊坐了下來,目光極是認真的看着鳳七尋。“蓉兒臨死的時候,附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小心夫人’。”
“父親的意思是?”
似乎是在顧忌什麼,鳳桓猶豫了一下,纔開口道:“我……懷疑你母親和蓉兒的死可能有關係,所以她纔會出言提醒我,你…認爲呢?”
鳳七尋面上並沒有什麼異樣,語氣亦是平靜,“沒有可靠的證據,七尋不敢妄言什麼。不過蓉姨娘的死的確蹊蹺,按照常理來說,普通的風寒發熱就算鬧得再嚴重,也不會到了危及人性命的地步。”
“所以你也認爲蓉兒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
鳳桓一拳砸在了牀上,雙目圓睜的吼道:“是誰?到底是誰這麼狠心殺了我的蓉兒?到底是誰?”他驀地擡起頭,眸間一片猩紅,“會是蕙心嗎?會是她嗎?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鳳七尋故意隱瞞了蓉姨娘離世時鳳怡卿眼神裡的陰毒,冷哼了一聲,眼神不屑的道:“後宅女人之間的爭鬥由來已久了,殺人害命當真還會需要什麼理由嗎?”
“你是說她嫉妒我對蓉兒的寵愛,所以下毒手殺了她?”
“我可沒有那麼說,一切都僅僅只是猜測而已。”
“可是我最近寵愛的人,明明是菱兒,她就算要殺,也應該殺菱兒纔對。”鳳桓人雖然頹廢了不少,但是幸在還不糊塗。
鳳七尋聞言冷笑,“也許她只是還沒有動手而已……”
“不,不會的,我和蕙心夫妻那麼多年,她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鳳桓搖着頭,一臉難以置信的說。
“她是你的妻子,亦是我的母親。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想相信她竟會對蓉姨娘下此毒手!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鳳七尋微眯起了眼,試探性的問道:“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的母親真的是殺害蓉姨娘的真兇,父親你又當如何?”
鳳桓眼神驀地冷戾了起來,沉聲道:“如果查明她的確是殺害蓉兒的兇手,那麼我一定會親手殺了這個心狠手辣的妒婦,決不姑息!”
鳳七尋略一頷首,“我明白了,那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調查好了,我一定會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還父親一個真相!”
“好,好,那就交給你了。”
“女兒告退,一會兒我會吩咐下人重新做一些膳食送過來,父親多注意身體。”鳳七尋屈身施了一禮,垂眸退了出去。
走出鳳安樓有一段距離之後,臻兒才滿臉狐疑的問道:“小姐,蓉姨娘真的不是病死,而是被別人害死的呀?夫人……真的會是殺害蓉姨娘的兇手嗎?兇手會不會另有其人?”
鳳七尋瞧了她一眼,“你一次性問我那麼多問題,要我怎麼回答?”
“呃……”臻兒撓了撓頭,笑得一臉赧然,“就…就一個一個回答嘛!”
鳳七尋輕笑,眉目倏然冷凝了起來,聲音低沉的道:“蓉姨娘的確是被人害死的,至於兇手是不是另有其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的是,夫人就是殺害蓉姨娘的兇手,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