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隨着荼雅的獨自一天天變大,鳳七尋心中本該與日俱增的喜悅,卻被充溢在胸腔裡的莫名的不安和煩躁一點點取代,然而她的焦慮和擔憂看在荼雅眼裡,卻變成了被調侃和揶揄的把柄。
“瞧瞧你,明明懷孕的人是我,你怎麼好像比我還擔心似的?”荼雅示意纖兒把御膳房新研製的點心放到了鳳七尋面前,眉眼含笑的問道。
鳳七尋故作不悅的剜了她一眼,撅起嘴道:“又取笑我,合着我擔心你還擔心錯了!”
“沒有沒有,你擔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好了,不取笑你了,快嚐嚐御膳房新研製的糯米棗花糕,你不是最愛吃這些小點心了?”
一提到吃,頓時什麼煩心事都沒了。鳳七尋拈起一塊晶瑩剔透的糕點,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了起來。
“怎麼樣?味道如何?”荼雅歪頭問道。
“不錯不錯,這味道足以和慶封齋的糕點媲美了!”鳳七尋滿意的點點頭,轉頭看向手邊放在石凳上的搖籃,搖籃你的孩童瞪着大眼,沒牙的小嘴微張,一副眼饞的模樣。
她把點心遞到孩子面前,“安兒也想吃嗎?可是你沒有牙哎,吃不了這些東西,所以孃親只好幫你吃掉了!”說完便把剩下的半塊點心一股腦丟進了嘴裡。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鳳七尋的話,直勾勾望着她手中糕點的安兒見狀,小嘴一撇,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荼雅白了鳳七尋一眼,哭笑不得的說:“瞧你,有這麼逗弄孩子的嗎?”說着,便挪到搖籃旁邊,拿起一塊點心塞到安兒的小手裡,同時溫言哄着:“安兒乖,安兒不哭,皇姨娘給你點心吃!”
“荼雅,男孩子不能慣着的,不能什麼東西他一哭就給,這樣他形成認知了,以後想要什麼東西都哭給我看,那可怎麼辦呀!”
終於安兒拿着點心破涕爲笑了,荼雅才轉頭看向振振有詞的鳳七尋,“孩子還小,順着他也無妨,等稍微大一些了再教育也不遲。”
鳳七尋不贊同的搖搖頭,“荼雅,你這是慈母多敗兒!”
荼雅被她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笑了,不禁掩脣輕笑道:“我這哪裡是慈母,頂多也就是一個姨母罷了,放心吧,有你這麼嚴厲的母親,安兒將來一定有大出息!”
“嘿嘿,這話說的是,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兒子!”鳳七尋得意的說。
荼雅又是一陣輕笑,目光歆羨的望着注意力全被手中點心吸引過去的安兒,“你看安兒多乖巧啊,日後一定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要是我的孩子也能像安兒一樣就好了!”
“放心吧!”鳳七尋湊近荼雅高隆的肚子,擡頭望着她笑道:“你懷着的可是龍子,以後定然是人中龍鳳般的人物!”
“你呀,最是知道說什麼話能哄我高興了!”
鳳七尋坐直身體,“我說的都是實話!”
“好好好,實話,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荼雅替自己和鳳七尋添了些茶,明麗的臉上盡是溫婉的笑。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可真是好興致,在園中賞花呀!”嬌柔的女聲不急不緩的響起,讓原本笑容滿面的荼雅表情一滯,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
察覺出了荼雅的不對,鳳七尋下意識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個身着芙蓉色錦裙的女子嫋娜着走了過來,五官精緻的面容清麗中又帶了幾分說不出的妖嬈,眉眼之間竟和殷丞相的掌上明珠殷明玉有幾分相似。
鳳七尋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挑眉看向走到近前的女子,不用想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想必你就是殷丞相家庶出的幺女,皇上現如今的酈妃娘娘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殷明酈總覺得鳳七尋有意無意的加重了庶出的語氣,心中頓時生出怒氣,可偏偏後者的身份是岐王爺的正妃,在輩分和品級上皆高於她,以至於她不得不強忍着不滿,行禮道:“正是臣妾,臣妾見過岐王妃,王妃娘娘貴安!”
鳳七尋並沒有理會她,而是轉頭同荼雅說:“這酈妃娘娘可真是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我早就聽聞後宮的禮儀管教甚嚴,連不通教化的蠻人都能教的知書達理,如今總算是見識到了!”
荼雅忍俊不禁,心道鳳七尋的嘴還是這麼毒,明着是在誇殷明酈懂禮儀,言外之意卻是在暗諷殷家沒有家教,看來鳳、殷兩家的過節果然很深。
殷明酈自然也聽出了鳳七尋的言外之意,恨得牙根癢癢,“岐王妃說的是,您若是也在後宮待上幾日,定也會變得知書識禮的!”
鳳七尋挑眉,目光中除了挑釁,竟還有幾分讚賞——瞧這架勢,她莫不是棋逢對手了?
不想讓兩人一直脣槍舌戰下去,荼雅啓脣道:“酈妃既然來了就別站着了,坐吧!”
“臣妾謝皇后娘娘。”
殷明酈施施然的坐了下來,先是隨便閒聊了幾句,接着便把話題轉移到了荼雅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算着日子,皇后娘娘怕是快生了吧?”
荼雅輕點了點頭,“太醫說快則月末,多則月初,孩子便要出生了!”
殷明酈一臉欣喜的道:“那臣妾可真要恭喜皇后娘娘了,就剩下這最後的十天半個月了,娘娘更是要萬分小心了!”
“多謝酈妃妹妹的關心,太醫說了,孩子很健康,就算一不小心早產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皇后娘娘誤會了!”殷明酈端起白瓷杯,淺抿了一口清茶,幽幽地道:“臣妾說的可不只是孩子,皇后娘娘您的身體也同樣馬虎不得!”
她擡眸看向眉頭輕蹙的荼雅,柔婉的笑容落在荼雅的眸子裡,卻多了幾分莫名的陰狠。“酈妃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臣妾的意思是,皇后娘娘凡事還是要多加小心,尤其是臨盆的時候——自古以來,生產孩子便是女子的劫難,生死莫不是懸在一線之間,娘娘您可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不然就算生下了小皇子,也不過是爲旁人做了嫁衣……”
荼雅聞言手一哆嗦,盛滿了水的白瓷杯便摔在了地上,而她的臉色一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