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逼迫

“什麼?”郭盈聽了那小太監的話, 不由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問:“周貴妃?這宮哪裡來的貴妃,本宮怎麼不知道?”

小太監口齒甚是伶俐, 忙道:“皇后娘娘剛大婚, 難怪不知道, 是翠微宮的宮女周——周姑娘, 陛下打算將她封爲貴妃, 很快就要封了。所以才蓋了這院子!”

郭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下去下去!”小太監一溜煙跑了。

郭盈怔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瞧着那個小院,心中妒火越來越旺,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香兒自幼服侍郭盈, 知道自家小姐脾氣向來暴躁,又因父母寵愛, 養成了唯我獨尊, 愛瞧自己爲菩薩, 視他人爲糞土的性子,此番新婚燕爾, 皇帝便要將一個小宮婢直接晉位爲貴妃,還專門爲她蓋新房子,這口氣卻叫她如何咽得下!

香兒小心翼翼地道:“娘娘!天色不早,咱們回宮吧!”

見院門上了鎖,料想其間尚無人居住, 郭盈冷笑一聲, 先自回宮。

回到正陽宮, 香兒見天已正午, 自去領着太監宮女們傳午膳。

若在平日, 趙禎總是駕臨正陽宮和她一起用膳的,偏偏今日卻打發了個小太監來傳話, 說今日朝堂之上政務繁忙,太后一人批不過來那些奏摺,叫皇后一個人吃了罷!

郭盈心中本就憋了一肚子氣,正打算午膳時給皇帝一點顏色看看,誰知他又不來了,那傳話的小太監尚未說完,郭盈就咬緊牙關,掄起袖子,嘩啦啦一聲,將桌上滿布的幾十味美味佳餚悉數推了一地。

小太監嚇得包頭鼠竄,香兒忙招呼宮女們收拾地上的碎片殘羹,自己卻去倒了一杯香茗,輕輕放進郭盈手中:“娘娘息怒,休要氣壞了身子!”

郭盈頭也不擡,一揮手就將茶盞打落,大聲道:本宮不想喝!

香兒尖叫一聲,躲避不及,半張臉被潑上了滾燙的茶水,痛得哇哇亂叫。

郭盈看也不看,只是焦躁地厲聲呵斥;“叫個人去找太醫敷了藥便是!叫什麼叫!”

香兒不敢再叫,含淚捂着臉悄悄退下。

趙禎這幾日卻是過得甚是舒心。

劉太后是個言出必踐之人,自從大婚過後,每日早朝,便攜了他的手,讓他坐在寶座之上,她只是端坐在一側聽政。

他十二歲登基做皇帝,龍椅日日做,可是坐在龍椅上聽大臣們參奏,卻是頭一遭。

劉太后說過讓他參與朝政,一些不大要緊的小事,便要他自己拿主意,做決斷。雖然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卻也令他喜不自勝,到底,他開始邁向權力之路的第一步了。

今日,丞相呂夷簡奏道,江浙一帶發生海嘯,淹死人畜無數,災民流離失所,急需朝廷派人撥出錢糧賑災。

趙禎的一顆心便緊緊提了上去,那些都是他的子民,在他天子的光環下乞求庇陰的人們,處理得當,他會青史留名,反之後人便會罵他昏君,誤國!

他看着站在地下的羣臣,剛要開口說話,母后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賑災之事,須得找個熟悉江浙一帶地形之人,順便修一些江堤,近年來,江浙水災也是不斷啊!

丞相點頭稱是,又道:“不知太后和陛下想要指派誰去?”

趙禎便在腦海中搜索羣臣中那些江浙出身,爲人品行端方的。

誰知母后立刻便說:“我那侄兒劉猛前幾年倒是出使過江浙,由他去,正合適!”

趙禎吃了一驚,他那表兄劉猛,前些年任湖州府尹,全是因爲湖州乃魚米之鄉,富庶無比,他到那裡可以大大搜刮一筆民脂民膏,如今母后卻又派他賑災,那些災民的命運——“

“母后,表兄他——”

劉太后擺了擺手:“皇兒莫要擔心你表兄的安危,海嘯涌來之後,便不會重來,叫禮部即刻擬旨任命罷!”

立刻便有禮部的官員答應了出殿辦理,丞相卻又轉了話題。

趙禎心中鬱悶無比,偏偏今日大臣們的事情又極多,一件連着一件沒完沒了。

午膳便是在上陽宮了,劉後命宮女將那盤醋溜裡脊放在他面前,溫言道:“這是你打小就愛吃的菜!”

他沒有出聲,悶悶地吃了。

此時,劉太后身邊的紫薇突然匆匆走來,附在太后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太后臉色絲毫未變,只輕輕哼了一聲,對趙禎道:“今夜!皇后心情可能不大好,你們新婚小夫妻,她又是自由嬌養慣了的女孩兒,你便讓她一讓罷!”

趙禎有些摸不著頭腦,便問:“兒臣早起便到了朝堂之上,並不曾得罪皇后,她如何心情不好了?”

劉太后笑道:“女孩兒家心思向來最是難猜,哀家也只是聽說她在宮中將午膳推翻在地,還用茶燙了一個宮女的臉!”

趙禎聽了,只是微微冷笑:“是母后給兒臣挑選的好兒媳,又怎會如此暴虐不堪,定是那些奴才們將話傳錯了!”

“孩子!你還是太年輕,太沉不住氣了!”劉太后卻不惱,只是用那銀湯匙輕輕攪動着面前的那碗羊肉湯,眼皮都不眨一下:“母后知道,你是惱了母后在朝廷上攔住了你的話頭,沒讓你做主!便拿這些話來發泄!你難道還不明白,咱們娶的不是郭盈,而是郭家的背景嗎?”

趙禎氣往上衝:“難道就任由她在宮中胡作非爲嗎?”

劉後雙眼一翻,森然道:“一個有勇無謀的小女娃兒!她能掀起什麼風浪來!頂多打死幾個奴才!和我大宋江山比起來,幾個奴才的命又算得了什麼,你是一國之君,難道胸中裝得都是這些無知婦孺之事嗎?”

趙禎默然不語,心中卻在想着,萬一將來她要爲難周離,母后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周離的,怎麼辦呢!

周離此刻正在畫室裡全神貫注揮毫畫一株蘭花。

幼時隨父親學過一點,近來又跟在趙禎身後學了不少技法,她的空谷幽蘭已經畫得頗有神韻了。

自大婚那日起,趙禎白日忙於上朝,晚間又不得不去正陽宮與皇后共寢,兩人見面就極少了。

說不心痛是不可能的,那是她心心相印的男人,若他不是帝王,他們便會是彼此的唯一,這幾日,每當因心痛夜不能寐的時候,她便自己開解自己,想想皇后也是如花似玉的好女兒,又怎能因爲一己之私,而毀別人的一生,要怪,就怪命運吧,這就是自己的命,她認了!

百無聊賴之際,她便畫蘭花,想起趙禎爲自己修建的幽蘭軒已經落成完工,那一帶竹林清幽無比,脣邊便露出笑意,到底,他爲彼此在宮中留了一個單獨相對的地方,相信不久的將來,也會擁有兩人單獨相對的時光,很長很長,一直到白髮蒼蒼。

外面突然有人輕輕叩門,她忙放下筆,開得門,卻見青霜一臉擔憂地立在門口:“周離,不好了!”

“出什麼事兒了?”

“皇后娘娘駕臨咱們翠微宮了,正在跟太妃敘話,指名要見你。”

周離心中突地一跳,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周離!皇后娘娘看起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聽說在家做姑娘時都是出了名的任性狂傲,此番你可要小心應對!”

周離點了點頭:“謝謝姐姐提醒,我今日只恭恭敬敬,估計她也挑不出我什麼錯來。”

來到前廳,尚未進門,就聽得一個尖脆的聲音在笑:“本宮是個俗人,只懂得看看花,養養貓,畫畫可一竅不通呢!”

金太妃臉上,是一貫的那種淡淡的微笑:“看花養貓,卻也是雅事一樁,這樣越發顯得娘娘性子不清冷,不孤僻!”

周離邁進門來,款款走近郭盈,跪下道:“奴婢周離,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郭盈朝她看了一眼,命道:“擡起頭來!”

周離擡頭,見郭盈一雙三角丹鳳眼,正目不轉睛地瞧着自己,目光中卻是難以掩飾的不屑。

郭盈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只見她相貌並不出奇美豔,只是渾身上下,似有一種說不來的清雅氣息,令人見她,便覺得安穩舒心,不由得暗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書卷氣吧!金太妃身上也有呢!看來陛下就是被這個迷住的!”

想到這裡,若依她平時的性子,便要發作,只是大婚之前,父親千叮萬囑,入宮之後凡事要多動腦子,用手段,不可蠻幹,於是將滿腔厭惡生生壓下,換做笑臉:“早就聽說太妃宮中伺候茶水的周離烹茶手藝精絕,今日見了,果然是個清秀雅潔的妙人兒!”

“娘娘過獎了!奴婢資質淺陋,娘娘纔是一臉貴人之相,看着就是個有福氣的!”

郭盈轉臉對金太妃笑道:“說起來,我也是愛品茶的人,只是原先伺候我茶水的那個宮女生病沒了,我如今見了這奴才,倒覺得她乖巧伶俐,不知太妃可否忍痛割愛,將她送給我呢!”

周離暗暗心驚,沒想到她打得是這個主意。

金太妃沉思了一下,便道:“皇后,可真不巧,你若瞧上了別的奴才,我倒可以送給你,只是這周離,原是陛下指定要她伺候筆墨之人,是否送給你正陽宮,還要問陛下的意思,我老婆子可做不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