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天氣漸漸轉涼,中午時候陽光正好,沈珞漓靠在外院的軟榻上,隨意的翻着手中的書。
自從上次大夫人賠了夫人又折兵之後,這幾日一直很安靜,安靜到時雨都探聽不到什麼特別的消息,最後就連沈珞漓去請安,她都稱病避爾不見。
沈珞漓掃了掃池子裡被她喂得越來越肥的魚,漆黑的眼被水波晃的泛着一點兒琉璃色,晦暗不明,她可不認爲大夫人被她氣的臥牀不起,估計是又在策劃什麼。
沈珞漓才一想,涼月就匆匆的過來了,還沒說什麼,後面就見大夫人身邊兒的李嬤嬤帶着幾個人進來了。
沈珞漓也不起身,只是睨着眼看了她們一眼,李嬤嬤原本底氣十足,但是被沈珞漓這頗有氣勢的一眼掃的有些心虛,急忙堆上笑容。
“大小姐,老奴可下找到您了。”李嬤嬤說着親切的湊過來,見沈珞漓還不搭理她,只能乾笑一聲說出自己都來意,“大小姐,大夫人說夜櫻是您手下的丫鬟,明天晚上還是從您院子裡送去驃騎將軍府的好。”
沈珞漓自顧自的翻了一頁書,眼珠轉了轉,大夫人這麼做雖然有點兒多此一舉,但是卻讓人挑不出拒絕的理由。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看看她們到底要耍什麼花樣。就在李嬤嬤等的心慌意亂的時候,沈珞漓“啪!”的一聲把厚重的書合上。
突然的聲響嚇得李嬤嬤吞了口口水,臉上的笑容也有點兒僵硬,心裡更加發虛,她總覺得這大小姐長大了,變聰明瞭,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好糊弄了。
“還是母親考慮的周到,人就送到承恩院偏房吧,涼月,去挑兩件兒像樣的東西,給夜櫻作嫁妝。”
涼月心裡不安,想要說什麼,但是看沈珞漓如此鎮定,點了點頭安排去了。
李嬤嬤一見沈珞漓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了,頓時覺得自己多想了,她臉上又堆上笑容,心裡想到:沈珞漓還是如以前那般好糊弄,她衝沈珞漓諂媚笑了一下:“夜櫻已經送回來了,那老奴也回去覆命了。”
沈珞漓懶洋洋的點點頭,像是根本沒把這件事兒當做一回事兒一般,揮了揮手,連話都懶得說,又翻開書自顧自的看起來了。
李嬤嬤前腳剛走,沈珞漓就再次合上書,她微涼的手指輕輕摩擦着手中泛舊的書,若有所思,無事不登三寶殿,只是不知道她們要幹什麼。
第二天原本被驃騎將軍府家當做是恥辱的納妾,突然變得熱鬧起來,聽聞杜辰玄還邀了幾個要好的兄弟晚上慶祝,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多有喜歡這個丫鬟似的,鬧得人盡皆知
。
晚上,沈珞漓正在房裡看書,突然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一看見沈珞漓,“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臉上的表情驚魂未定。
“大……大小姐,夜櫻……夜櫻出事兒了!您快去看看吧!”這小丫鬟猛地吸了口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最後一聲顫抖的微揚,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聽起來給外的刺耳。
沈珞漓頓時皺了一下眉頭,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帶路!”
因爲前幾天的事兒,沈珞漓屋子裡的丫鬟全都換了成了那天忠心耿耿的六個丫鬟,其他的都打發走了,新招來的丫鬟全都安排在偏房。
夜櫻的事兒不光彩,沈珞漓親近的丫鬟都知道,所以也不待見她,只讓偏房的小丫鬟伺候着,小丫鬟們沒見過世面,一見夜櫻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都嚇得呆住了。
當沈珞漓到了的時候,夜櫻還躺在地上,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沈珞漓一見,皺起眉頭,急忙讓涼月把她扶起來,又把這幫礙事兒的小丫鬟全都遣散出去,只留了自己幾個親信。
外面亂哄哄的一團,不一會兒李嬤嬤就帶人過來了,李嬤嬤臉上一派喜慶,可是餘光掃到緊閉的房門,閃過一抹得意:“夜櫻丫頭呢?這驃騎將軍府的軟轎可早就到了。”
被問到的小丫鬟一驚,頓時就想起剛剛夜櫻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樣子,她慌亂的一指裡面,突然又想到大小姐在裡面,又匆匆把自己的手指收回來,但就是她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反倒是讓來的幾個丫鬟嬤嬤起了疑心。
李嬤嬤掩飾住自己眼裡的竊喜,裝作心急,推了一把這個擋路的丫鬟,就要開門,門卻突然打開了。
李嬤嬤看着沈珞漓寒着一張臉出來,一想到她以往的囂張跋扈,生怕自己剛剛得意忘形的舉動沒有惹惱她,嚇得倒退一步,臉色一變,諂媚的笑着對沈珞漓恭敬說道:“大小姐,這軟轎在外面已經等了許久了,不知道夜櫻……”
她說着還抻着脖子往裡面看了看,卻被沈珞漓身後的涼月擋住了,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夜櫻說不想嫁了,本小姐送她出府了。”沈珞漓一開口,原本亂哄哄的院子頓時安靜的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所有人都詫異的看着沈珞漓,就好像剛剛她說了什麼天方夜譚的話一般。
李嬤嬤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驚呼一聲,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啪!”的一聲,驚醒了所有人。
然後呵呵的笑起來,就好像沈珞漓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一般:“大小姐,您就別開玩笑了,夜櫻和小侯爺兩情相悅,她怎麼會突然不嫁了呢,這讓老奴怎麼和大夫人、和小侯爺交代啊!”
李嬤嬤說着就想要往裡面擠,卻被從沈珞漓身後走出來的涼月給推了一下,那態度顯得有點兒急切
。
“李嬤嬤,你這是懷疑本小姐說的話嗎?只是一個丫鬟,姨母不是不喜歡嗎,正好,這回兒也不用她爲難了,你就照實說,夜櫻不想嫁了,本小姐已經送她出府了。”
沈珞漓說完掃視了一下四周,一雙烏黑的眼透着以往的那種囂張,原本小聲嘀咕的丫鬟們頓時禁了聲。
“都在這兒堵着幹嗎?還不幹活去?涼月,讓人把這偏房收拾了。”沈珞漓說完就要走,李嬤嬤匆匆掃了一眼,向後看了一下,頓時眼睛一亮。
“這是怎麼了?李嬤嬤,夜櫻呢?玄兒的人可都等急了。你姨母和表哥都親自過來了!”大夫人看了一眼身邊兒的蘇婉瑩和杜辰玄,他們心照不宣的遞了一個眼色。
一行人慢悠悠的走進來,一見這院子裡劍拔弩張的情形,忍不住心裡竊喜。
沈珞漓一直皺着眉頭,而她身後的丫鬟們卻一直守着房門,不讓任何人進去,這樣反常的行爲更加讓人起疑。
“珞漓,你們這是幹什麼了,夜櫻那丫頭呢?”大夫人說着給李嬤嬤使了一個眼色,李嬤嬤立馬委屈的開口:“夫人,這……這大小姐說夜櫻不想嫁了,被她送出府了!”
“什麼?胡鬧!”大夫人一聽,一直溫婉的臉頓時露出一絲怒容,她看向沈珞漓,“珞漓,如果夜櫻真不想嫁了,讓她出來說清楚,怎麼可以私自送出府,這讓母親怎麼和你姨母表哥交代?”
沈珞漓一直皺着眉頭,有些耍賴的衝大夫人說道:“反正人已經讓女兒送出去了。”
“珞漓!”大夫人輕喝一聲,宛如被沈珞漓的刁蠻弄得很無奈,轉頭看着四周顫顫巍巍的丫鬟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說!”
大夫人從來都沒有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這幫小丫鬟初到將軍府,被大夫人一嚇,頓時有幾個顫抖着跪在地上:“夫人……剛剛夜櫻姐姐口吐白沫!好像……好像要死了!”
此話一出,大夫人帶來的嬤嬤和丫鬟頓時做出驚訝狀,大夫人也一臉的不相信:“還愣着做什麼,快打開門看看!”
嬤嬤丫鬟一擁而上,可是沈珞漓卻沒有阻擋,沈碧落猛地擡頭看了她一眼,總覺得有點兒奇怪。
房門打開的一刻,李嬤嬤愣了一下,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她看了一眼半掩着的窗子,一把打開,眼睛一亮,窗口上有一點兒嘔吐的白沫,她忍不住勾脣一笑。
“夫人,房裡沒人!”李嬤嬤急匆匆的走出去,然後覆在大夫人耳朵上小聲說了點兒什麼,大夫人臉上的表情沒變,但是眼裡卻一亮。
“小櫻死了?”杜辰玄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彷彿才反應過一般來驚呼一聲,臉上一片哀傷轉而轉爲怒容。
他看着沈珞漓,那樣子就好像沈珞漓已經作實了就是殺人兇手,直接吼道:“沈珞漓,一定是你,你生性霸道,容不得丫鬟有半點兒隱瞞忤逆,我和小櫻的事兒事她先沒有告訴你,你面上不說其實心裡一直記恨這呢
!所以你殺了她!”
“!”沈珞漓差點兒笑出來,這杜辰玄也太心急了,編了這麼一個捕風捉影的理由扣在她身上。
將軍府家的嫡長女因爲兇殘的個性殺死表哥未過門的小妾,即使她罪不至死,名聲也毀了,到時來個“羞愧自盡”,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她們這是想要她的命啊!
可這理由雖蠢,偏偏她給外人的形象一貫如此,就算有些牽強,但人都死了,死無對證,還不任由他們隨便兒怎麼說!
“表哥,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只是把夜櫻送出去了,你怎麼能說我殺了她?”沈珞漓攏了攏自己的衣袖,挑眉看着杜辰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