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是皇上特意派來的,不得無禮。”樓惜玉聽了清塵的話,立即轉過頭,對羅依依低喝着。
羅依依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卻獨獨不能不聽樓惜玉的話,因爲她是凝月國異姓侯的女兒,他是天星國的大將軍,而如今恰逢凝月天星戰火燎原,若是她做的稍稍有出格的地方,他便會派人將她遣送回南郡。
而她,好不容易從凝月的深宮裡逃出來,好不容易得到了在他身邊的機會,又怎麼會如此輕易放棄?於是只能面色不善地看着沐清塵,壓下滿腹疑惑。
“樓將軍,郎城已在囊中,卻不知接下來,將軍打算如何?”清塵見羅依依不再開口,便轉頭看向樓惜玉,問着。
“不如,軍師我本帥入書房詳談?”樓惜玉不答反問。
“將軍請。”清塵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待樓惜玉帶着羅依依走出大廳,這纔跟在後面,朝着書房走去。
陳墨府中的書房自於涵到達之日起,便已經成了一個臨時的議事場所,樓惜玉和清塵進入書房,便直接走到書桌前,將原本折起的地圖展開,鋪平放在案几上,以便觀看。
“郎城是凝月國南部的第一道門戶,郎城以北的第二道防線,便是西邊的蒼茫山和東邊的紫藤嶺,兩處地方几乎成爲凝月國的天險,比郎城還要難以攻打。可一旦這兩處得手,凝月國,便再無可依仗的地勢。”樓惜玉的中指與食指併攏,在地圖上輕輕滑過,從左至右,而後說着。
“不錯,蒼茫山地勢雖不算太高,但勝在有青崖谷可以設伏,還有叢林掩護,想要攻破,實爲不易;而紫藤嶺地形複雜,山路崎嶇,密林叢生,且山澗溝壑星羅棋佈。”清塵看着地圖,點點頭,說道,“更何況,蒼茫山守將朱停,正是兩年前參與蒼茫山一役的主要將領,對蒼茫山無比熟悉。”
“而紫藤嶺的守將彭關卻號稱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再加上有個被貶的顧延昭如今也在,所以紫藤嶺也是我們進軍凝月的一大難關。”樓惜玉緊接着清塵的話說着。
“那麼以樓將軍看,接下來該當如何呢?”清塵將地圖上看到的畫面盡數拼湊起來,在腦海中形成一幅完整的畫面,而後目光從樓惜玉的臉上掃過,開口問着。
“兵分三路,左中右包抄,直逼南郡。”樓惜玉想了想,如此說道。
“將軍所言,與我所想恰好相同。陳將軍留下繼續鎮守飛雁關和郎城,剩下的人馬兵分三路,左翼直奔蒼茫山,與朱停交鋒,右翼繞道郎城去往紫藤嶺,對戰彭關;至於中軍,則穿過郎城,陳兵南郡南部,與異姓侯對峙。”清塵淡笑着,將樓惜玉的想法說出。
“看來軍師是早有計劃,是否因爲如此,所以軍師纔要想方設法留下趙雲趙將軍?”樓惜玉看着清塵,若有所悟地問着。
“不錯,紫藤嶺守將彭關同樣擅長防守,讓一個瞭解防守的人去破了紫藤嶺的防守,豈不是更好?”清塵毫不隱瞞地承認着。
“想來軍師已經胸有成竹了,那麼趙將軍的事,便勞煩軍師了。若能得趙將軍相助,我軍可謂是如虎添翼。”樓惜玉點點頭,說道。
“那麼,樓將軍可準備好了嗎?”清塵聞言,嘴角微微勾起,“準備好面對過去,面對從軍以來迄今爲止唯一的敗績之地?”
“勝敗乃兵家常事,昔日蒼茫山一役,與葉傾城那般行軍沒有常理的人對戰,也難怪會輸,更何況,當年她手下的三千隱衛無孔不入,探聽到許多我軍的機密。”樓惜玉說道,“而如今,凝月國不僅沒了一個能征善戰的定國公,少了一個善出奇謀的葉傾城,就連昔日蕭凌也成了廢帝,逃奔漠北。現在的凝月國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凝月國了。”
“有將軍這番話,卑職就放心了。既然將軍有所安排,那麼趙將軍的事情,就交給卑職解決吧。”清塵開口說着,“將軍若無其他吩咐,那卑職就先告辭了。”
樓惜玉並沒有說什麼,目送着清塵離去,眼中閃過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樓大哥,你難道就不覺得剛纔那個軍師很奇怪嗎?”羅依依見清塵離開,便走到樓惜玉身邊,說着。
剛纔樓惜玉與那個叫沐葉的軍師談話的時候,她就在一旁仔細觀察着,這個叫沐葉的軍師,雖然有些神似沐清塵,可聲音、動作和行爲舉止卻與沐清塵沒有任何相同之處,眼前的沐葉雖然瘦弱了些,可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個男兒身。
直到沐葉離開,羅依依這纔在心中肯定,沐葉不是沐清塵,真正的沐清塵,早已經死在鳳藻宮的大火中。
“羅姑娘,奇怪的不是沐軍師,而是你。想必你剛纔也聽到了,我們即將與你的父親對戰,你身爲異姓侯的女兒,凝月朝廷親封的依依郡主,應該回到你的領地,與你的父親,你的子民在一起。”樓惜玉凝眉,看着羅依依,說道。
“這世界上哪兒還有什麼依依郡主?依依郡主早就進宮做了安妃,而安妃卻在祭臺的那場刺殺中身亡了。”羅依依開口說道,“現在的我,只是羅依依,不是什麼異姓侯的女兒,也不是什麼郡主。”
“你這又是何苦呢?”樓惜玉搖搖頭,嘆息着。
“那你呢?玉鉤已經死了快半年了,你爲何還對她念念不忘?就算她活着,她這輩子也不會屬於你,你是何苦呢?”羅依依盯着樓惜玉,如此問着,絲毫不曾退縮。
“這不一樣……”樓惜玉避開羅依依的直視,喃喃開口。
“有什麼不一樣?無非就是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喜歡着別人;可喜歡你的人你卻又偏偏不喜歡麼?我羅依依不是那種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當初進宮爲妃是爲了調查先帝死亡的真相,迫不得已,如今我既已恢復自由,纔不會回到南郡自投羅,聽從父兄的安排。”羅依依說道,“我喜歡的,我要自己爭取。”
這一番恰似表白卻並不直接的表白讓樓惜玉無可奈何,只是看着羅依依,搖頭嘆息。
他和玉鉤相識多年,青梅竹馬,玉鉤也已經在他的心中藏了多年,如果不是當年天星國戰敗,沐清珏迫不得已要把玉鉤送到凝月國和親,只怕玉鉤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
樓惜玉怎麼都沒有想到,他的生命中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他一心以爲會成爲他妻子的沐清塵因爲和親遠嫁他國,傳言和蕭逸伉儷情深,而這個本該與他站在敵對立場上的郡主,卻以這樣的方式,走進他的生命。
羅依依看着樓惜玉的臉上的神色,咬了咬嘴脣,沉默不語。她知道樓惜玉的心中還想着沐清塵,可這卻不能成爲阻礙她的理由,她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站在樓惜玉的身邊,便沒有什麼可懼怕的。
就在樓惜玉和羅依依兩相無言的時候,清塵卻已經帶着明日出了守將府,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懷瑾和握瑜都等在那裡。
“公子,你可算回來了,趙將軍不久之前回來,帶走了趙老爺,說是要離開這裡,我們沒能攔住。”握瑜開口說道,“請公子恕罪。”
“走了就走了吧,還會再回來的。”清塵知道握瑜在擔心什麼,但她絲毫不以爲意地說着,“明日,你跟去看看吧。”
“屬下遵命。”明日聽見清塵的吩咐,便轉身出了門,沿着夜殤留下的記號,一路追了出去。
“公子是故意放趙將軍走的?因爲公子想讓趙將軍自己回來,而不是被強迫地留在這裡。”懷瑾見明日出去,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後問着。
“聰明。”清塵點點頭,道,“因爲這有這樣,趙雲才能心甘情願地爲我所用。”
話音落下,見握瑜還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懷瑾便主動開口解釋道:“我和公子混進郎城爲趙老爺治病的事情,郎城大部分百姓都知道,如今公子的身份暴露,乃是天星國的軍師,那麼趙將軍不管事先知不知情,都會有通敵之嫌。”
“我明白了,怪不得公子寧願以郎城百姓的性命做威脅,也要讓趙將軍活着,因爲趙將軍若因此殉城而死,倒成全了他的忠君愛國之美名。如今郎城告破,他不但沒死,反而可以帶着他趙老爺解甲歸田,難說不是和天星達成了某種協議。”握瑜聞言,立即驚喜地說着,“原來公子這樣做,就是故意要讓凝月國的臣民誤會趙將軍,讓他無法在凝月立足。”
“沒錯,你倒是一點就透。”清塵笑道,“在郎城城破之前,趙雲怎樣結交我們都無所謂,可一旦我的身份暴露,郎城守將趙雲和天星**師沐葉交情甚篤,甚至相談甚歡的消息便會不脛而走,通敵叛國的帽子已經扣在他的頭上,就算他沒有,他最後遣退守城士兵,爲天星國進攻大開方便之門也讓他沒有辯解的餘地。”
“更何況,郎城如今已在天星國的手中,因爲趙將軍的疏忽,凝月失瞭如此重要的城池,即便他沒有通敵叛國,也於事無補,凝月也不會再相信他。”懷瑾繼續說道。
“等他無法在凝月立足的時候,公子再出手相助,於情於理,他都欠公子一個人情。”握瑜也跟着說道,“公子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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