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心琳將衆人臉上的神色看在眼底,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朝着女皇陛下行了禮,然後便請求要開始舞蹈。
“既然琳兒有此雅興,那便舞來看看吧,朕也好久沒有看到琳兒跳舞了。”女皇說着,大手一揮,示意聶心琳開始。
聶心琳躬身點頭,朝着樂師示意,隨着音樂的奏起,聶心琳便也開始舞蹈。
清塵自己也是深諳舞技,自然看得出來聶心琳水平的高低,不得不說,此番形容改變後的聶心琳,在跳舞的時候,倒是別有一番風韻。
更何況南疆的樂曲與中原略有些不同,不似中原那般綿軟纏綿,也不似漠北那般豪邁奔放,倒是帶着些輕快活潑的意味,可聶心琳將輕快活潑與自身的妖嬈嫵媚結合在一起,倒也讓人耳目一新。
漸漸地,聶心琳的身姿越來越快,舞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動作難度越來越高,流雲緞和湖光錦的色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人恍惚睜不開眼。
清塵只覺得眼前舞動的身影逐漸變得虛幻,剎那間化爲數十道幻影,在眼前移動變幻,分不清聶心琳本身到底是哪一個。
再看衆人,包括女皇在內,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轍,目光中帶着癡迷,似乎透過聶心琳的舞姿想起了什麼事情,期待中夾雜着感動,眼神迷離,似乎已經無人欣賞這曼妙的舞蹈,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隨着清塵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些飄渺移動的身影上時,她的目光也變得渙散,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初在凝月京都,逸王府中,和蕭逸在一起的那段平淡的日子。
兩人雖然互相防備和利用,卻將彼此的生命看得很重要,蕭逸會爲了她屢次冒險,她也會因爲蕭逸不斷暴露自己。
畫面一幕幕閃過,讓清塵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只想停留在此刻,停留在這段已經回不去的日子,哪怕再多一秒。
此時若有人置身局外看這場中,便可看見參加七皇女生辰宴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神情,看似癡迷地欣賞七皇女的舞姿,可實際上雙眼無神,早已不知落向何方。
就在此時,清塵頓覺肩膀一痛,突如其來的痛感讓清塵的神智有一瞬間清醒,眼神清明的瞬間,清塵雙目的餘光恰好看到旁邊聶心柔的身後,蕭逸剛剛收手的姿勢。
對上蕭逸波瀾不驚的眸子,清塵心中似有滔天巨浪洶涌而過,方纔的動作不過短短一瞬,她也不知蕭逸剛剛伸出手的動作是爲了做什麼,肩膀上的痛感還未徹底隱去,那擊打在她肩上的石子究竟是不是蕭逸出手?
如果是蕭逸,那麼他是不是沒有被聶心柔控制?如果沒有被控制,那他爲什麼不跟她相認?之前幾次三番對她痛下殺手,又如何解釋?可若他已經被聶心柔控制,那剛剛的一幕,又是怎麼回事?
就在清塵思索着這一切的時候,卻見一道目光投過來,落在她的身上,她轉頭,便看見了聶心柔似笑非笑的面容,還有眼神中的那一抹莫測。
莫非,蕭逸方纔出手,只是爲了幫助聶心柔,讓聶心柔不要迷失在聶心琳的這場舞蹈之中?
想到這裡,清塵腦海中的思緒漸漸清晰,聶心琳這場舞蹈,分明是有備而來,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卻可以看出,她是故意要跳舞,又是故意讓衆人陷入這場幻境之中。今日來的所有人,大抵只有蕭逸內功深厚到可以不受影響,所以蕭逸在察覺到不對勁時,出手幫助自己的“主子”脫離困境,也無可厚非。
可若蕭逸只是將聶心柔從幻境中帶出來,那麼剛纔出手幫助她的人,又是誰?
“殿下——殿下快醒醒。”就在這時,清塵聽見旁邊傳來的聲音,卻是懷瑾輕輕地推搡着聶心語,想要將聶心語從這場幻境中喚醒。
只是聶心琳這一場舞製造出的迷幻效果太過強大,饒是聶心語這般心志堅定的人也不免深陷其中,懷瑾身爲醫者,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等到她出手阻止,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卻見懷瑾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聶心語的鼻尖輕輕晃動,一股刺鼻難聞的氣味從瓶中飄出,讓聶心語的神色瞬間清明,扭頭看向懷瑾,眼中帶着疑問。
“殿下,七皇女殿下這支舞有問題,殿下剛纔深陷其中,我不得出此下策,還請殿下莫怪。”懷瑾向聶心語解釋着。
聶心語的目光看向四周,看見所有人的表情,瞬間便明白了懷瑾所言是事實。
“懷瑾姑娘,本宮知道你有本事,你去讓母皇清醒過來。”聶心語對懷瑾說着,看向女皇的方向。
懷瑾點點頭,走到女皇的身邊,用同樣的方法讓女皇和她身邊的近侍都清醒過來,而後才朝着女皇躬身行禮,退回到聶心語的身邊。
“語兒,這是怎麼回事?”女皇從往日的記憶中回過神,顯然也意識到不對勁,便開口問着。
“啓稟母皇,據懷瑾姑娘所說,是七皇妹所跳的舞,對人有一定的至幻作用,所以大家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聶心語解釋着,“好在懷瑾醫術高明,早早察覺了不對勁,所以才讓我們及時清醒過來。”
女皇聞言,目光又轉向那個正在跳舞的女子,忽然間覺得眼前一陣暈眩,似乎剛纔的感覺又重新涌上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淪其中。
“陛下,這支舞叫做迷幻舞,只要有人盯着它看,便會讓觀賞的人意識渙散,陷入其中。”懷瑾見狀,知道女皇又有被迷惑的症狀,便再次開口。
“朕在此,她竟然也敢跳這樣來路不正的舞,真是大膽至極。懷瑾是吧,既然你有辦法讓朕醒過來,順便讓朕的這些臣子們都醒來,朕必有重賞。”女皇一聽,心中一氣,便朝着懷瑾吩咐着。
“啓稟陛下,並非民女不救,只是民女身上帶着的藥總共只有這些,民女事先也並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帶着這解藥,也不過是因爲身爲醫者,有備無患……”懷瑾的語氣顯得十分爲難。
“那就先叫醒幾位皇妹,其他的,從長計議……”大皇女吩咐着,見女皇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這才示意懷瑾去做。
懷瑾先是走到聶心瑤的身邊,用那小瓷瓶裡的藥讓聶心瑤和清塵清醒,隨後又如法炮製,救了聶心柔。
其實,懷瑾何嘗不知道清塵早已經清醒?不過是爲了藏拙,所以才裝作迷離的樣子,而那個三皇女,比清塵醒的更早,或者說,她根本沒有被迷惑的跡象,如今這樣不動聲色,也只是在韜光養晦而已。
“發生了什麼事?爲何我會……”聶心瑤清醒過來,便開口說着,卻被清塵一把按住,示意她不要做聲。
“懷瑾,此事可有破解之法?若是她一直跳下去,其他人便只能一直沉迷其中?就算已經清醒的,只要再看她跳舞,又會陷入其中……”女皇並未在意聶心瑤方纔的失禮,只當她是太驚訝,所以自顧自地問懷瑾。
“陛下,民女只是醫女,雖然對這迷幻舞有所耳聞,卻也並不精通,若是給民女足夠的時間配藥,民女自可救人,可現在……”懷瑾搖搖頭,並無其他的辦法。
“母皇,兒臣倒是聽聞,對別人施行這種邪術的人,最怕的便是自身被攻破。讓懷瑾姑娘配藥,挨個兒救人,顯然不是上策,若是能讓七皇妹停下跳舞,或許能讓大家從這場幻境中清醒過來。”聶心柔思忖片刻,如此開口。
“那就想辦法讓她停下來,身爲皇女,不知道學習如何輔政安民,卻學習這樣的邪術,怎麼了得?”女皇一拍桌子,氣急,怒喝着。
這拍桌子的聲音十分大,若在平時,朝臣定然是跪了一地,請求女皇陛下息怒,可是現在,衆人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對女皇的話充耳不聞。見此情景,女皇更加生氣,可也知道發怒無用,只得深吸一口氣,將怒火壓下。
“可是母皇,七皇妹的幻術太過強大,連看她一眼便要被迷惑,在場中又有誰人能夠接近她,讓她停下呢?”大皇女頗有些憂心的說着。
“沐姑娘,你向來智計無雙,可有什麼好辦法?”聶心瑤經過衆人的談論,這才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聽聶心語這麼說,便開口問清塵。
“辦法不是沒有,但是需要三皇女殿下幫忙。”清塵想了一會兒,才擡頭說着。
清塵一邊說着,目光從三皇女的身上掃過,她知道聶心柔有心隱瞞自己的能力和本事,在女皇面前一直韜光養晦,從來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就連這一次也是如此。
聶心柔提出想辦法讓聶心琳停下,也不過是爲了引導聶心瑤將她推出去,在女皇面前露臉,然後讓女皇懷疑聶心瑤有不臣之心。
既是如此,那她又豈會讓聶心柔如意?這迷幻局要破,人要救,她躲不過去,自然也不會讓聶心柔如意,更何況,她還想知道,蕭逸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