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將軍,別來無恙?”清塵看着站在對面的樓惜玉,沒有錯過他眼神裡一閃而逝的沉痛,卻終究只能嘆息一聲,笑着開口。
“微臣無恙,多謝公主記掛。”樓惜玉再次拱手,低眉暗忖。
曾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情,如今只剩下相顧無言,一張桌子,她卻和自己站在對面的兩端,她清淺從容,他苦笑嘆息,饒是心有不捨那又如何?她的身邊,早已有了另一個人,執手相伴。
場中的氣氛有片刻凝滯,蕭逸的目光從樓惜玉和清塵的臉上劃過,隨即笑着打圓場道:“希望本王的王妃,不要擾了大家的興致纔好。”
“怎麼會?王妃天真可人,你們中原的女子,很少有這般真性情的了。逸王妃,我喜歡你!”聶心瑤十分豪爽地笑着,看着沐清塵,直言不諱。
沐清塵被聶心瑤突如其來的簡單直接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只稍稍愣了片刻,就對這個行事風格高調的南疆六皇女產生了一絲好感。
“承蒙殿下厚愛,只是玉鉤今日妝容不整,未免太失禮數,怠慢了各位,多有抱歉。改日還請諸位來逸王府做客,也算讓玉鉤一盡地主之宜。”沐清塵輕笑着,如此開口,“今日就不打擾諸位了,玉鉤先行告辭。”
衆人聽着沐清塵的一番話,卻見她一改方纔小女兒家的心性,一舉一動皆是符合一國公主的大家風範,心中不由得讚歎,到底還是皇室的公主,就算剛纔的行爲略顯出格了些,可該有的修養卻是分毫不落。
女兒家的身份初初暴露,卻絲毫沒有驚慌失措,反而應對得宜,即便穿着不符合王妃身份的粗布衣服,可是一舉一動間卻自有一股斐然大氣,讓人不由得感嘆,天星國的皇家公主,的確非比尋常。
“王妃這就要走了?”蕭逸轉身看着清塵,問着,似乎在說“怎麼不多留一會兒”。
“今日是我不對,不該擾了王爺的興致,王爺好好招待客人,我就先回去了。”清塵跟蕭逸打了個招呼,又對在場衆人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這才轉身離開,走的從容不迫。
樓惜玉看着沐清塵離開的背影,心中驚覺,多日不見,眼前的沐清塵再也不是天星國皇宮裡,那個對着他巧笑倩兮的玉鉤公主,她一個人在凝月國孤苦無依,強迫自己成長爲一個合格的皇家公主,舉手投足間不見半點往日的痕跡。就算是天真,那也只對着蕭逸一個人。
沐清塵的出現和離開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一道痕跡,卻被他們不動聲色地掩飾着,蕭逸將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底,卻依舊笑着與衆人談論着凝月國的美酒和美食,將一個紈絝王爺扮演的入木三分。
望江樓中,天香居里,酒還是之前的酒,心卻不是最初的心了。
沐清塵又恢復成小二的裝扮,回到了自己定下的廂房,握瑜在裡面等的有些焦急,一顆心七上八下,看見沐清塵回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公子,怎麼樣了?他們走了嗎?”
“我被他們發現了,不過幸虧王爺開口相助,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自圓其說。”清塵想着方纔驚險的一幕,微微搖頭。
事情果真不會時時刻刻都順着她的意,總有一些意外讓她猝不及防,不過今日這一出,她又要欠蕭逸一個人情了,蕭逸定然也知道她對三國的使臣有所圖謀,也會更加防備。
“王爺心中還是顧念王妃的。”握瑜聽了這話,笑着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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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這樣的話不用再說了,我不想聽。”清塵的臉色瞬間冷淡下來,重新換上了自己的男裝,才又開口,“解開他的穴道,我們走吧。”
握瑜點點頭,伸手在那昏迷的小二後背點了一下,然後跟在沐清塵的身後,兩人離開了望江樓,回到王府。
那護衛跟了一路,並未發現絲毫不妥,只將自己看見的都告訴給秦忠,便退下了。
而沐清塵回了露落居,便叫錦顏伺候着換了衣服,收拾完畢之後,靠在軟榻上休息,腦海中回想着在望江樓看到的幾個人,臉上帶着微微思索的神色。
今日雖然沒能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可是有一件事她卻可以肯定,那就是聶心瑤和聶夢華之間,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和睦。
南疆女皇和攝政王是一母同胞,姐妹感情身後,可因爲聶如意是姐姐,所以登上了皇位,而聶如言卻始終只能屈居人下。表面看來,姐妹兩個聯手,將南疆治理地井井有條,可是聶如言心中未必就真的這麼甘心。
就拿聶如意最寵愛的皇女聶心瑤,和聶如言的獨女聶夢華來說,在南疆,聶心瑤行事張狂高調,唯恐人不知,可聶夢華卻謙恭內斂,以賢德著稱。雖然性格大相徑庭,但這表姐妹兩人感情卻十分要好,同進同出,似乎什麼事情都要一起分享,就連南疆百姓對攝政王和夢華郡主百般稱讚,聶心瑤心中也沒有絲毫芥蒂。
但倘若真是如此,表姐妹兩個絕對不可能是今日這般境況,所以……
“握瑜,你去把夜殤找來,我有事吩咐他。”思索間,沐清塵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主意。
她就不信聶心瑤和聶夢華之間沒有絲毫嫌隙,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她們有私心,那麼就算沒有嫌隙,她也能給她們整出點事情來。
夜殤一直隱匿在逸王府的附近,握瑜傳了信號沒多久,夜殤就趕到了,悄聲無息地進了露落居,得了沐清塵的吩咐,又才悄然離開。
“夜堂主真可憐,身爲一堂的堂主,竟成了專門跑腿兒的。”握瑜看着夜殤每次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不由得笑道。
“誰讓他輕功好呢,就連寧辰也比不上他,否則我該叫寧辰來跑腿了。”清塵聽了,沒有責怪,卻如此輕笑着。
“副樓主若是聽了王妃這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握瑜噗嗤一聲,低下頭,掩住自己的神色。
方纔在望江樓,清塵忙着打聽消息,並沒有用午膳,現在忽然閒下來,才驚覺自己有些餓,吩咐懷瑾做了點吃的,悠哉悠哉地用了午膳,便去了清暖閣與沈碧寧聊天,順便看看沈碧寧要送給太后的賀禮準備好沒有。
“再過幾天,便是五月初五,不知道沈側妃的賀禮準備的如何了?”清塵問着。
“請王妃放心,已經差不多了,這幾日趕着做完最後一點,就大功告成。”沈碧寧幽幽的回答着,“絕對趕得及在五月初五那日,進獻給太后。”
“那就好。”清塵點點頭,“你我能否心想事成,就全勞煩沈側妃了。”
“這是自然。”沈碧寧應着,本想開口詢問母親的情況,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盡數嚥下,沒有開口。
沐清塵似乎是看懂了沈碧寧的心思,笑着開口:“沈側妃若是有空,也常來露落居坐坐,總是一個人待在清暖閣裡,也悶得慌。今日王爺招待三國的使臣,大概會很晚回來,若是沈側妃樂意,便去露落居陪本宮用晚膳吧。”
“多謝王妃盛情,妾身一定準時到。”沈碧寧回答着,心中微微感激。
清塵並沒有在清暖閣待多久,便回到了露落居,吩咐懷瑾晚上多弄些菜,這纔回到屋子裡,做自己的事情。
今日在望江樓暴露身份,也不知道有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樓惜玉或許無礙,但南疆和漠北卻是她不得不提防的。交代夜殤辦的事情若想成功,那也要對方不曾懷疑到她的身上纔是,所以她得找一個人配合着她一起演戲,而沈碧寧,無疑就是這個最好的人選。
更何況,蕭逸對她的疑惑日重,雖然於她所做的事情並無妨礙,可是被人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總歸是不好。若是每次都被蕭逸猜到她的目的,那豈非太過無趣?
想到這裡,清塵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
日暮漸漸西垂,春日的暖陽餘暉也漸漸暗沉,蕭逸沒有回來,而露落居的主房裡,早已經備好飯菜,沐清塵靜坐桌旁,沈碧寧如約而至。
飯桌上的氣氛安靜而且和諧,沐清塵和沈碧寧都不是爲了一個男人的寵愛勾心鬥角之人,或許是兩人都知道,對方不會成爲自己的威脅,所以就沒有你死我活的必要。
旁人若是見了逸王府中的情形,只怕是對蕭逸心生羨慕,覺得他能享齊人之福,還能在外面尋花問柳;可只有他們三個自己才知道,逸王府的三個主子,因爲各種原因被捆綁在一起,沒有絲毫感情可言。
“二夫人她很好,我的人昨日裡傳來消息,說是已經可以下牀稍稍走動了。”因爲露落居沒有旁人,所以清塵並未避諱什麼,直接開口。
“我知道有王妃在,我娘一定會很好。”沈碧寧舒了口氣,說着。
兩人相視而笑,有些事情心照不宣,而就在逸王府一片溫暖靜謐的時候,凝月國京都的別館,三國使臣下榻的地方,卻已經鬧翻了天。
此夜,註定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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