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沉默了一陣子,長歌擡眼,冷冷地看着他道:“我不會跟你走,你別忘記了,我是皇上的人。”
秦陽臉上不正經的神色慢慢褪去,一雙眸子盯着長歌,很是認真地道:“不管你跟不跟,我都會帶你走。你捨不得我的性命,我又何嘗捨得你?這次我沒有同你們開玩笑,子狐勢必會攻陷新都,不過是時候早晚。”
瀲灩冷笑出了聲:“你對他,當真有這樣大的信心?”
長歌扭頭,臉色不太好看。秦陽有些急,扭頭看着瀲灩道:“韓子狐是什麼樣的人,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前幾次失算他沒放在心上,因爲他還有足夠的精力繼續耗着,娘娘您也尚在他的身邊,反正是逃不開。可是這次不一樣。”
“這次,他是很認真地想將您連同這江山,一併搶回去。”
瀲灩怔了怔,眼裡流露出嘲諷:“江山美人,他算盤打得很好,可惜了,本宮與他之間早已經斷了個乾淨。就算他破了這新都,我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去。”
秦陽一頓,接着搖頭:“以前是他太笨太蠢,沒弄清楚自己的心意,還…不過現在不同,娘娘,聽在下一句吧,子狐他是真的看明白了自己的心,這次也是當真想解開誤會,同您繼續在一起。”
誤會?想同她在一起?瀲灩忍不住笑出了聲:“秦公子當真是會說笑,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本宮也不會想和韓朔站在一塊兒。誤會不誤會的,當真沒那麼重要了。過去的是與非,本宮也早就已經放下。你若說他是爲了本宮來攻城,當真便是天大的笑話。他要的是江山,我不過是他順便可以擁有的東西。”
秦陽張了張嘴,很想將洛陽發生的事說給瀲灩聽。可是,這種誤會,應該留給韓朔親自來解釋比較好。
“總有一天,你們會發現這麼多年來彼此都錯過了什麼。”他搖搖頭,長嘆一聲,站起來捏住長歌的肩膀:“爲了不重蹈你們這倆傻子的覆轍,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小東西給帶走。”
長歌臉一黑,反手一個擒拿便將秦陽給翻過來壓在桌上,怒道:“誰是小東西?”
“啊呀呀,手下留情,疼!”秦公子沒反抗,扭頭還衝長歌秋波明送:“擰斷了手,心疼的還不是你?”
長歌啐他一口,看向瀲灩,眼裡有些擔憂。
秦陽雖然吊兒郎當,到底也是個聰明人。他現在都這樣不顧一切地來新都接她了,便說明韓朔當真是勝券在握。雖說他們一方的兵力本就比新都的兵力強盛,但是道路艱險,加上新都有各位良將,難道也阻不住他們麼?
他到底是哪裡來的信心,說韓朔一定會贏?
瀲灩在沉思,秦陽沒被壓制多久,手一翻便將長歌攬進了懷裡,有些寵溺地道:“別鬧了,乖乖跟我走。”
“你休想!”長歌手肘往後一頂,兩人當真就開始動起手來。只不過秦陽風度仍在,沒捨得傷長歌,反被長歌打得哇哇亂叫。
“你要是再反抗,我便連貴妃娘娘一起帶出城了喲。”秦陽躲閃之間,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正好軍中有人半死不活的,需要娘娘這味藥去救呢。”
長歌一愣,瀲灩也是一驚。她們都沒太防備秦陽,總覺得他笑眯眯的,很和藹不會傷人的模樣,卻忘記了,他也是韓朔的人。
現在秦陽若是要帶走她們兩個,似乎不是太難。瀲灩站起來,冷冷地看着他道:“離開新都,本宮寧願一死。”
“娘娘。”長歌皺眉。
“哎哎,別激動啊。”秦陽舉手做投降狀,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娘娘不想做的事情,我哪裡敢強求?有人非撕了我不可。”
瀲灩涼涼地看着他,又指着長歌道:“那她不想做的事,你便能強求了麼?秦公子,本宮沒記錯的話,你家裡尚有嬌妻,外頭也是紅顏無數。帶了長歌回去,給她扣上一個背叛的罵名,而後你能給她的是什麼?”
秦陽一怔,嘴角的弧度終於往下撇:“我……”
“你做事沒顧過後果,任性妄爲慣了。”瀲灩將長歌拉過來,正色道:“對長歌既然不能有完全的真心,那就不要讓她付出這樣多。如今立場不同,還請秦公子自重,不要連累長歌。”
長歌站在瀲灩身邊,垂了眸子不再說話。
“原以爲你是要做什麼大事,本宮才同長歌一起出來的。”瀲灩拉着長歌的手,搖頭道:“想不到竟然只是你一時興起,既然如此,我們便回去了。秦公子還請轉告韓朔,這新都本宮守定了,他若有本事,就來攻。”
說罷,拉着長歌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秦陽衝出來,攔在她們面前,看着長歌道:“我…你不願意跟我走麼?”
長歌嘲諷地擡頭看他一眼:“我該跟你走麼?”
能見上這一面已經是幸運,她不會再奢求其他。以後相見,怕是要刀劍相向了。秦陽這樣的人啊,她還是…忘了吧。
秦陽抿着脣看了她一會兒,而後終於頹然地放下了雙臂:“娘娘說得對,我的確給不了你什麼。”
“不過,能見你一眼也不錯。”他勾起嘴角,笑得風流倜儻:“等兵臨城下之日,我再來見你。”
長歌輕哼一聲,同瀲灩一起繞過他,繼續往外走。
“對了,看在娘娘您對長歌這樣好的份兒上,告訴您一個消息。”後頭又有聲音傳來。
瀲灩站在門口,側頭望向他。
“子狐他,估計也要到新都了。”秦陽雲淡風輕地道:“大軍在山谷之外停留,他同我一樣,是早在先鋒軍之前就過來了的。爲的,也只不過是見上娘娘您一面。”
瀲灩一震,下意識地就皺了眉。
“我不會見他。”
“別這樣無情啊娘娘。”秦陽聳肩道:“他爲了你們以前的那點破事,可是病了很久了。”
“我不會見他。”平靜地再說一次,瀲灩心情糟糕了起來,拉着長歌就出門上車。
簡直是胡來,一個個都把這新都當成了隨意進出的地方了麼?韓朔也要來?來幹什麼?還能像秦陽對長歌那樣,跟她說一句要帶她走,不再管這世俗,從此天涯海角,鴛鴦成雙麼?
這樣的夢,她早就不會做了。
“長歌,你去找畢卓和解將軍,讓他們商議完事之後都來蒹葭宮。”瀲灩望着被風吹得飄揚的車簾,沉聲道:“本宮去跟皇上請罪,就說是本宮放走了秦陽。”
“娘娘?”長歌嚇了一跳:“您這是?”
“讓皇上封鎖好了新都,提高警惕,不要讓韓朔再像秦陽這般輕易地進來。”瀲灩淡淡地道:“不告訴皇上,他怕是也會知道,還是坦白從寬的好。你放心,有什麼罪名本宮都擔待着,不會傷及你。”
長歌張了張嘴,不小心就問了出來:“您就這樣害怕再看見韓朔麼?”
問完才發覺不妥,她連忙捂住嘴搖搖頭。
瀲灩輕笑一聲,沒有回答,像是也沒有在意。
雖然,她的確是怕的,怕再見到那個人。至於原因,她不想去想。
蒹葭宮。
瀲灩站在司馬衷的面前,屈膝行禮:“臣妾有事稟奏。”
帝王溫柔地看着她,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坐好:“不用那麼嚴肅,說吧。”
“臣妾剛剛出宮,是去見秦陽了。”瀲灩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遍,看着司馬衷的眼眸道:“臣妾請罪。”
皇帝沉思了一會兒,大概是在想秦陽是怎麼混進來的。不過只一會兒他就擡頭,看着瀲灩道:“沒關係,秦陽好歹也跟愛妃認識了這麼多年,愛妃留着他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
真是大度啊。瀲灩皺眉,卻反而有些不高興:“皇上,臣妾做的這件事是不利於您的,應該罰臣妾。您這樣縱容臣妾,會讓臣妾覺得愧疚。”
司馬衷眨眨眼,笑道:“你若是愧疚,便原諒朕好了。朕喜歡縱容愛妃,也知道愛妃永遠不會想害朕。”
心裡突然有些柔軟,瀲灩輕咳一聲,扭頭道:“罷了,臣妾等會兒自罰去抄書。現在臣妾有一計,雖無諸葛草船借箭的睿智,倒也能解皇上箭矢缺乏的燃眉之急,皇上要不要聽聽看?”
終於肯理會這些事了麼?司馬衷微微一笑,點頭:“愛妃說來聽聽。”
“山谷一處,可以多用石頭,少用箭矢。敵軍反攻高處會用箭,我方不如用輕木做盾牌,不但擋箭,而且紮在輕木上的箭矢都可以收集起來做我方之用,此爲一法。再有便是渡河之時,我軍埋伏之處,皆可扎草人立於高地。敵軍要過河,必先以箭射伏兵,如此一來,草人上的箭矢,便又可以做我方之用。”瀲灩說着,不好意思地加上一句:
“其實也便還是借箭,只是臣妾不懂觀天象,沒法利用天時,只能用笨一些的法子。”
帝王聽得微笑:“愛妃很聰明。”
“除此之外,臣妾看地圖上,還有一處絕佳的伏擊地點。”瀲灩被誇得很受用,拿出地圖來展開給司馬衷看:“在這裡,臣妾覺得,可以用一用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