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怯懦的退下,臨去還不忘給我使眼色,我知道她是爲我好,也不願意再牽連她人,只好認命的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來。
皇后嘴角浮起笑意,“低點,這麼高宮怎麼勾得着。”
我閉閉眼,忍氣將身子再壓低了些。
皇后娘娘沒有打算上來,而是看着蹲在那裡我蹙眉,“掃了一早上的地,身子不知道多髒。”
說着,就用手扇扇。
香秀靈機一動,返身跑回去,很快取了一塊雪白的錦緞過來鋪到我背上,“娘娘,這樣行了嗎?”
一種屈辱感涌遍全身,我深喘了幾口氣,狠握着拳,怕自己會一時忍不住衝上去給她一巴掌,皇后娘娘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她像是勉爲其難的慢慢趴上來,身後兩個宮人小心摻扶着。
我壓下心中那口氣,慢慢站起來。
“皇后娘娘可扶穩了。”我冷聲道。
她頭離得我遠遠的,身子後由兩個宮女抽着,勉強坐定了。
我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男人,沒有多少力道,揹着她着實吃力一點,加上地上又滑,走得十分小心。
皇后娘娘用手帕捂着口鼻,衝我道:“想必當初在天朝的日子太好過了,連掃個地都不會,算了,你也不用掃了,就去後院打理那些花草罷。”
我不說話,只把注意力放到腳下。
她見我不哼聲,冷笑一聲道:“唉呀,皇上剛纔說今中午過來用膳,省得他看見你心煩。”
直到這時,我才笑了,怪不得好心沒有責罰我,還讓我去後院做打理花草這樣輕閒的事,原來是想把我支開。
我冷笑着道:“謝謝皇后不罰之恩。”
她停了半天沒有說話,半晌壓下身子在我臉上仔細瞅了瞅,“你這樣一打扮,也沒有多好看嘛,天下人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會傳一個近三十的老太婆是天下第一美女。”
我壓着心中的怒火沒有說話。
“你走穩一點,這樣歪歪扭扭,本宮一顆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真是要命,看路啊,前面有水,你就專挑有水漬的地方走對不對?本宮就知道你是成心的。”
她不停的在我耳邊叨唸,原本就窩了火,加上心不在焉,我一腳踩滑,整個身子也跌出去,跌倒的瞬間,我聽到皇后娘娘倉皇的叫聲,還有身後宮女驚慌失措的聲音,一片混亂。
皇后娘娘身子重重的壓在我身上,我下巴實打實磕到硬的地上,“啊……”
我吃痛的叫了一聲。
“皇后娘娘,您沒事罷?”香秀慌張的將趴在我身上的皇后扶起來,她人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整個人嚇得愣愣的,半晌纔回過神來,指着我,顫抖着聲音道:“她,她想害死本宮。”
隨即,一腳的力道落在背上,“死奴才,你居然敢摔着皇后娘娘。”
心中一片淒涼,我連掙叫喊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怔怔的跪坐在地上,如行屍走肉般。
見我這樣無動於衷,皇后的火氣也上來了,先前驚怔已然退去,現在她臉上只有恨意,她撇開宮人
摻扶的手,走過來照着臉給了我一巴掌,這一掌又狠又冷,我眼冒金星跌到地上。
“本宮讓你三分,是看在你曾經是一國之主,但沒想到你心腸這麼歹毒,竟敢使計跘倒本宮,你可知道本宮現在身子已經懷了皇上的孩子,如果有半點差錯的話你擔當的起嗎?”
聞言,我也有些吃驚,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我不是故意的。”
她冷笑,也不想解釋,對旁邊宮人道:“快去請太醫來。”
香秀領命,卻遲遲不動,皇后娘娘擡起頭,露出一種委屈十足的表情,只有我一個人木然的坐在那裡。心裡五味雜陳。
“皇后娘娘……”
“皇上……”皇后突然叫了一聲,先才還裝模作樣不能站直的身子,這會子十分靈知的撲到一個不知何時已站在那裡的人身上。
是易子昭。
他彎腰將皇后抱起來,溫柔的道:“懷孕了怎麼不告訴朕?”
皇后嬌羞的畏進他懷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上最近都不在宮中,回來又忙着國家大事,臣妾怎麼敢用這些小事分擾皇上的心。”
“這怎麼是小事呢……”
易子昭溫柔的聲音像是一把鋸齒,狠狠的在我心上劃下深邃的紋路,直到血肉模糊,然而那種痛卻是麻木的,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手指顫抖着,心裡卻一片空白。
他抱着皇后娘娘,漠然從我眼前走過,連看都不看,依舊是那副溫柔的嗓音,“帶她去柴房,不準給任何食物,水也不準,直到確定皇后娘娘腹內的胎兒沒事。”
“是,奴婢遵命皇上。”言罷,就有幾個人手忙腳亂的過來拉我。
我漠然起身跟着她們去後院。
依舊是那身傲骨,沒有落一滴淚的眼,卻在聽到他溫柔的語聲時決了堤了。
香秀冷眼看着我,笑着道:“哭什麼,你把皇后娘娘摔成那樣皇上這個懲罰你算是輕的,天生的賤骨頭,剛纔看到皇上時,看你那愣神的樣子,怎麼,你以爲皇上還會對你癡迷呀?少做夢了。”
我不想說話。
到了後院偏僻的柴房,香秀用盡全身力氣推了我一把,“進去罷,在這裡好好反省一下,看看以後要怎麼做?看是聽從皇后的命令呢?還在接着做你的春秋大夢。”
我被她推得踉蹌,跌在陰溼的地上。
身後木門隨即閉合,落鎖。
屋子裡擺滿了各種柴草,破舊的幾件傢俱漆色剝落,露出裡面原木顏色,我無力的趴到一堆稻草上,彷彿打了一場仗,筋疲力歇,然而這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一敗塗地的倉皇感與空寂。
我睜開眼,看着房間唯一一個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發呆,很小的一束光,是不是我的命運也像這束光一樣,沒有希望。
一覺睡醒,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光灑進來,將小小的房間照得有了一絲光亮,能分辯得清大至輪廓。
我坐起身,覺得有些餓,可是想起易子昭說過的話……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我沉沉嘆了一聲,閉上眼。
外頭些微的響動。
我
剛剛閉上的眼復又睜開,警覺的看着窗戶,“誰在那裡。”
外頭沒有迴應,可我剛纔明明聽到有動靜,我疑惑的起身走過去,“是誰?”
喵……
一隻野貓身手敏捷的穿了過去。
驚嚇之餘,我長長鬆了一口氣,輕笑,原來是兒貓啊。
破舊的窗櫺上殘留着落葉,我將葉子拿起來,憐惜的捧在手中,就像憐惜我自己一般。“葉落歸根,活着就好。”
我喃喃的道。
外頭野貓突然悽歷的叫了一聲,我嚇得驚怔,手上葉子也落到地上,轉身去看的時候外頭已經平靜了下來。
三天。
在這裡的三天時間比在冷宮的日子要難過許多,這三天沒有一個人來看過我,也沒有人送來吃的,我像是被遺忘了,渾身無力的躺在稻草上,也不知道今晚過去明天還會不會醒過來,手指無力的擡起來,抓不到任何東西,復又無力的放下。
不遠處,楚楚給我的藥膏已經快要用完了,臉上的傷也好了許多。
擡頭看看天色,近傍晚了,看來今天是沒有人過來放我出去了,我有些絕望的想着,將身子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着。
可是越是不抱希望的時候就越是要給你驚喜。外頭一陣腳步聲向,柴房的門被打開了,香秀的身子率先進來了,她看看我道:“呦,還沒死。”
我冷笑不說話。
她身後的人也隨即進來,娟兒端了碗水過來,餵我喝下,然後又悄然退出去。
香秀打量了下房子, 有些感慨的道:“真不知道你前世修得什麼好福氣,皇后娘娘居然會替你求情,讓皇上放了你,好了,你現在跟着我出來罷。”
她轉身往回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詫異的,“你怎麼不動?難道還想待在那裡嗎?”
我無聲的微笑,發乾的喉嚨裡說不出一句話,先才娟兒強行喂下的水彷彿都變成了膠水粘住口舌,心內澀苦。
她這才明白過來,對左右兩旁示意,“去扶她出來。”
娟與另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宮女走進來,將我左右摻扶起來,送往後院下人房裡調養,吃了些清淡的飯菜後,又有人送來一副湯藥,我警覺得端起來聞聞,“這是什麼藥?”
娟將房門關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來到我面前,“那天的事其實我也有責任的,後來讓你一個人受罰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放心罷,這不是什麼毒藥,只是一個驅溼降火的,你在那陰溼的柴房裡關了這麼久,身子自然會有些不舒服的,吃了這個,再洗個澡,晚上睡一覺明天就能接着幹活了。”
我苦笑一聲,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她訕笑着,慢慢走過來,“這是我們下人常中的方子,在宮裡主子難侍候,難免犯錯,你放心罷。”
我端起來,喝了一小口,確定不是毒藥,方纔喝起來。
娟兒看着我喝完藥,又從櫃子裡找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走過來,“洗澡水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進去洗一下罷。”
“謝謝。”
我擱了藥碗,將衣服接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