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情抿着脣“朕…的確不在宮裡。”
“你……你……胡鬧,簡直胡鬧。”太后顫抖着手，指着莫念情“那每天去早朝的人是誰？你是一國之君，就隨便的找個人冒充你？朝堂之上，國家大事啊皇上，你豈能當做兒戲？”
莫念情斂眉，並不打算解釋“朕自有分寸,朕選的人自然是可以信任之人。”
“你……”
“好了太后。”莫念情阻止了她還欲開口的話,看向門口的青鋒“傳旨吧！”在回宮的路上，他已經答應過慕傾舞,會找個機會放她離開皇宮，現在這樣反而正好。
青鋒點頭退去,莫念情帶着蘇未轉身也準備離開，竟是連一句告退也不打算說。
“情兒。”凝星開口喚他，欲言又止，莫念情離開過皇宮，還一去就是兩個多月，離開前帶着當年蕭妃的畫像，那麼這兩個多月裡，他到底知道了什麼，又或者說，知道了多少？
是隻有自己當年的身世，還是連着當年的恩恩怨怨都已知曉，甚至是……凝星不敢往下想。
莫念情回過頭，太后還有些氣憤的以背對着他，凝星斂着眉頭，神情憂鬱。
終是柔和了眉眼，垂下了眸子，斂去眼中冷漠的光芒“沒事的話，兒臣回去休息了。”
凝星看着莫念情和蘇未相牽的手，嘆了口氣“情兒，就算你不喜歡慕傾舞，那你也必須再選個妃子，蘇未可以留下，可他畢竟是個男人，國不可無君，君又豈能無嗣？”
蘇未拉着莫念情的手緊了緊，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她說的對，在答應跟莫念情回宮的時候，他便已做了這樣的心理準備。
“除了蘇未，朕誰也不想要。”莫念情聲音冷漠的開口，卻是說的異常堅定。
蘇未抿着脣，看着莫念情的側臉，心情不知道該怎樣表達纔好，應是想怪他不知輕重無視江山社稷，卻又被暖暖的感動塞滿。
畢竟他也不過是個平凡人而已，能得此一人對他比江山還重，他還有何求？
“情兒。”凝星憂傷的撇過兩人一眼，而後閉上眼，關掉不經意泄露的哀傷“可你總得給白戎國留下一個儲君吧。”
莫念情環過蘇未的肩，轉身“不行的話，就尋個外戚世子好了。”而後帶着蘇未離開。
凝星看着兩人的背影，心中突然起了無限的愁然，當年的他也是這樣，跟當年的太后說“此生此世，朕只要蕭情一人足已。”
又在蕭情仙逝，太子失蹤的時候，對着她們說“尋不到太子的話，那就去尋個外戚世子好了。”
莫家的人，爲什麼總能這樣絕情？凝星側過臉低下頭，想着想着，淚水便不經意的滑了下來。
“啪…”一地碎盞殘葉“莫念情，你真是將白戎國的江山，當做兒戲不成？”太后轉過身，揮落了杯盞，氣怒的吼叫着帶起了一室空響。
莫念情只頓了頓腳步，卻還是沒有回頭的離開。他既已選了蘇未，便也要同父王一樣從一而終，他不能讓自己此生，也虧欠一個情字，遺憾一個情字。
至於這個江山，他自然是會替父王守護好的。
夜漸深沉，莫念情環着蘇未坐在亭欄中，看着枯萎的殘葉被風捲起，而後遺落到一旁的水池中，點起圈圈漣漪。
“回去吧！”蘇未轉過身，看着莫念情。
“好。”莫念情淡淡的勾起脣角，讓面部的表情變的柔和，然後拉起他的手，五指相扣着。
溫暖的掌心互相貼合，莫念情想着，事情應該就這樣告一段落了吧，只剩下……
突然的偏過頭，靠近了他一些“找個日子嫁給我吧，做我的皇后。”
蘇未止住腳步，看着他認真的眉眼，而後低下頭沉默。
這個人，今天已經說了，除了自己他誰也不要，他不會再有妃子，不會三宮六苑，那自己……是應該要鼓起勇氣，站到他的身邊去了吧，他都已經這樣說了，自己又憑什麼自私膽怯。
朝着他微笑了笑，拉着他的手，繼續往回，既說不出反對的話，可他也不好意思說同意。
莫念情就看着蘇未的側臉，愣愣的笑開了，然後拉停了他，吻了上去。
蘇未無奈的迴應他，脣舌勾舔了一會纔將他推開“回去吧，今天累了。”
等他們回到朝陽宮的時候，太后與太妃已經離開，慕傾舞一瘸一拐的從外面走進來，只是身上原本的錦衣華服已換做了普通衣衫，金釵銀環之類的，更是早已取下。
“你怎麼了？”蘇未放開莫念情的手，轉而扶住慕傾舞。
慕傾舞十分怨念的瞧了眼同樣怨念的莫念情，看着蘇未擺出可憐的模樣“腿殘了，跪的。”
莫念情看着蘇未扶着慕傾舞坐下，橫了慕傾舞一眼“你還沒走？”
青鋒從角落偷偷的探出頭“她說要跟小未未辭行。”
慕傾舞就擺出了更加可憐的模樣，扯着蘇未的袖子“你們不知道啊，你們走了之後，太后和太妃，就站在那裡，一個神情憂傷，不知道在想什麼淒涼的故事，一個目露兇光，老兇老兇的，好可怕啊，而我呢，就跪在那裡動也不敢動。”
蘇未無奈的看着慕傾舞的表演“好了，以後出了宮就不用跪了，不過…讓你以棄妃的名義出宮，只怕以後也會麻煩。”
蘇未所說的麻煩，自然是指慕傾舞經常掛在嘴邊的美男子，和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畢竟帝王棄妃，可不是誰都敢娶的。
“不怕不怕。”慕傾舞頓時好像原地復活了一樣，搖頭晃腦的開始幻想美好前程“我已經想好了，回了家之後呢，我就去陌仁官的媒人館去入股，然後給人做媒，順便藉此機會認識衆多俊男才子，武林豪傑。”
“咳……那你快去吧。”蘇未手握成拳放在鼻下，咳了咳忍不住被她的樣子逗笑。
“來人，把她拖出去。”莫念情更是直接。
兩個守門的侍衛，聽到命令從門外進來，應了聲是，拉住慕傾舞的肩肘，當真就開始往外拖。
“喂，喂……”慕傾舞掙扎了兩下，轉頭看着蘇未，見他還在笑，完全沒有要解救她的意思，而角落裡青鋒更是笑的超級誇張，慕傾舞無語的暗歎，這人笑點真低。
其他兩人她不用求救，就已經放棄希望了，只能扯着脖子喊“小未未，我不在宮裡你要小心啊，不要被莫念情欺負了，還有啊，要小心太后，她當時真的是目露兇光，很可怕很可怕的。小未未，我有空還會進宮來看你的………”
蘇未笑着揮揮手，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拖出老遠。
莫念情就冷着臉，拉下他擡起的手，牽扯着他往內室去，順便吩咐了人備晚膳。
蘇未跟在他的身後，看着兩人相執的手，這個人真是很喜歡牽手這個動作啊，又想起在迷途之園時，他牽着自己的手往前，然後…被掙開。
回憶起來才發現，他當時的表情寫滿了失落，真叫人心疼，手下便不自覺得，握緊了他的。
執子之手，與子白頭。
碧落黃泉，共子凝眸。
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與他竟有了這樣深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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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的如同濃墨的時候，莫念情從蘇未的身後環着，十分滿足的蹭着他的頸背。
“快睡吧。”蘇未拉着他環在腰間的手，緩緩的閉上眼。
莫念情便撥弄了下他的額發，他看起來的確累了，輕輕咬了下他柔軟的耳垂，終是放過了他，沒有繼續。
蘇未輕勾着脣角，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輕吻，這個人明知道自己還沒有睡着，卻還是怕吵到自己，真是……心裡總有溫柔的甜蜜感輕輕碾過，如果真就這樣一不小心，過了一輩子，也好。
寧靜的夜，安寧的連着空氣都變的舒緩。
寧靜的夜，卻還換不來安寧的夜晚，總有人要將它打碎，換來殘碎空響。
棲寧宮中，太后坐在廳殿的首座上，握着那杯茶盞，茶熱了又涼，換過一杯又一杯，她卻只是舉着難於嚥下。
終是煩躁的往前一推，茶盞落地的那一聲脆響，舒解了心裡的一些些煩躁，站起身看了眼那一地殘葉，轉身打算往內室去，才發現今夜似乎少了一個人“凝太妃呢？”
“稟太后，凝太妃出門去了。”身側的侍女低下頭，看着地上破碎的杯盞。
“哦？”太后含着疑惑的發出一個單音，神情半斂着似是想到了什麼，重又坐回了椅中。
便有侍女匆匆忙忙的蹲下，撿拾着碎盞殘葉，又換上了一杯熱茶。
而這個時候的凝星，正走在去朝陽宮的路上，今夜，她必須去問個明白，否則這一生，她便再無好眠。
無月無星的夜晚，特別黑暗，凝星揮退了身側跟隨的宮人，隻身來到了朝陽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