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阿曛有些迷茫,隨着阿芫的聲音木愣愣轉過身來,果然看見柳堤上,鳳泫一身明黃龍袍,在一羣內侍宮人的簇擁下,正徐徐往這邊走來,而他身邊低半步與他並肩而行的不是趙國的樂寧公主,還會是誰?
阿曛有些不知所措。
前一世求了十年,死了也不相見。如今卻是纔出門就遇見,阿曛感嘆,當了鬼是不是運氣也跟着變了?
她在想着要不要找個草叢藏起來算了,可惜皇宮之中,爲了躲避刺客,根本就沒有矮樹叢啊草叢這些東西存在。
躲是躲不了的,況且鳳泫離這邊不過十來步,估計早就看到她站在湖邊了,阿曛只得低了頭,恭恭敬敬立在那裡,等着鳳泫的御駕從自己面前走過。
眼前的草地上出現了一截明黃色的龍袍,鳳泫已站在了她面前不足一步的地方,阿曛甚至能聞到鳳泫身上的薰香味道。
不知道是因爲前一世十年求而不見的遭遇,還是因爲頭本來就暈的緣故,阿曛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想嘔卻又不敢在鳳泫面前嘔吐,就那麼憋着,胃裡面翻江倒海的難受,引得眼底一陣酸澀,眼淚就滴落了下來,竟好彩不彩的,一顆淚就直直落入了鳳泫攤在她面前的掌心裡。
頭上傳來那人一聲輕柔的笑聲,“靜姝你也太大方了,見面就送朕這麼大一顆明珠,這是要朕拿來掛在帳子裡照明用麼?”
這是在取笑她哭鼻子了。
她還真的從未在他面前流過淚吧,即使是兩人鬧得頭破血流的,她也沒有哭過的。
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昨夜第一次哭得整個宮裡面都知道了,今天一見面,又忍不住掉淚。其實她並非是想哭的,就是胃裡面難受而已。
阿曛不打算說話,依舊埋着頭恭恭敬敬站在鳳泫面前,只盼着這人早點離開。前一世那麼想見他,到最後知道他如此冷漠之後,自己的心早已片片成灰,此生,自己最不願見的人,不就是這個人麼?
又聽頭上傳來那人溫柔言語,“靜姝你站在鏡湖邊已經多久了?還沒想出來哪一處湖水最深,跳下去死得一定最快麼?哦,對了,如果你覺得死得不夠快,揣一些石頭在衣服裡,可以沉得深一些的。”
這個人的毒舌她早已習慣,不然也不會常常吵得天昏地暗,只是以前她會跳起來跟他吵,如今她可沒這個底氣了,所以說不知者無謂,她當時不知道此人如此俊美的面具下隱藏着那等歹毒的心思,所以纔會在他面前都變得肆意跋扈。如今再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惹怒他了,她實在是不想再去浣衣院了,那些老太監們的內衣褲,她現在想起來都要吐個三天三夜的。
頭上的聲音有些低沉,但透出的那種冷,讓阿曛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你將整園子的牡丹都挖了朕不怪你,但你爲何要連根都燒了那株青龍?”
阿曛再一顫,果然還是問起了。只得擡起頭,梨花帶雨般望着那張冷俊容顏,說話的聲音已經非常非常的沒底氣了,“那個……臣妾……臣妾想學習種菜。”
拜託、拜託!快點帶着你的樂寧公主滾吧!有多遠滾多遠啊,皇上!阿曛在心裡卻是這樣說的。
“你要種菜也不至於連根燒掉青龍。”鳳泫頓了頓,方道:“也許你這種人從來都不懂得珍惜二字怎麼寫罷。”
說完,鳳泫已拂袖而去。
樂寧望了一眼阿曛,滿臉的得意掩也掩不住,最後還衝阿曛扮了個鬼臉,才追着鳳泫而去。
望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阿曛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跪在鏡湖邊一陣狂吐,還是早晨吃的東西,如今都已經快要到黃昏了,肚子裡早已空空如也,吐出來的全是苦水,如同她此時的心境一般。
阿芫忙過來給阿曛順背,等阿曛緩過勁來,才問道:“娘娘,趕緊回宮歇着吧,還得讓榮公公去請張太醫過來給您把脈。”
阿曛搖搖頭,“不用了。回去躺躺就好了。”
鳳泫似乎對她將青龍連根燒掉很是不滿,不知道他這種不滿最終導致的結果是什麼呢?夜裡阿曛窩在軟軟的絲被裡摸着腦門上的傷口思考着這個問題。
青龍臥墨玉世間僅此一株是不錯,鳳泫當時冒險從離國皇宮中盜來費了很大的力氣這也是事實,但這不代表着鳳泫就心甘情願的讓她獨享這株牡丹,若他真有心讓她獨享這世間所有牡丹佳品,那說明她在鳳泫的心底存在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就像他平日裡所表現的那樣在乎她的喜怒哀樂一樣,那他對她又何必吝嗇那區區一個後位?說白了,這皇后一位,跟她如今皇貴妃的位置又有什麼特別的不同呢?不一樣都是鳳泫一句話,說立就立了,說廢也就廢了。
最後,阿曛得出的結論是以鳳泫的性子,她真的是很有可能又在不經意間做了一件可以讓鳳泫找理由將她這個皇貴妃廢掉的事,真是……做多錯多啊!還好跟趙太后要了一年時間抄經書順帶種菜,不然按如今這路子走下去,估計玩不到半年,她就得提前離開蒹葭宮,比前一世半年後離開還要快些。
這些爛事,真是想想就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