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泫趕在除夕這一夜入的涼州城。
將馬寄放在客棧,他隻身帶着那株青龍便徑直往涼州行宮走去。
白日裡悄然化了妝隨送菜的人潛入行宮之中,躲在柴房之中,直到夜色已晚,臨近子時十時分,才悄然出來,尋到木槿住的屋子,見屋中除了守在木槿身邊的倆個丫鬟,沒有旁人,便悄然進去,瞬間出手點了倆個丫鬟的穴道,讓倆個丫鬟動彈不得出不得聲,他這才走到木槿的牀邊,搖醒木槿,待木槿睜開惺忪眼睛,見到他時,嚇得大叫大喊之際,他順手扔了一顆藥丸到木槿口中,迫她嚥了下去。
木槿只覺得突然渾身癢得不行,頓時哇哇哭了起來。
鳳泫見目的達到,忙往屋外撤退。
他剛隱身入屋外的樹上時,便見有人聽到木槿的喊聲已跑入了木槿的房間中。
見狀,鳳泫得意一笑,往阿曛的房間摸去。
阿曛和鳳漓正在下棋,兩人第一次在一起過除夕之夜,自然是要一起守歲的。阿曛在棋藝一道上,從來都是輸給鳳漓的,除夕夜便央着鳳漓讓了她許多子,她才勉強贏了他兩局,這一局剛剛開始,便聽梅見匆匆忙忙進來,滿臉焦慮,“皇上,娘娘,木妃她出事了!”
阿曛一愣,卻聽鳳漓已開口問:“出了何事?這般驚慌作甚?”
梅見道:“剛剛不知何人潛入了木妃房中,給她下了毒藥,此時木妃渾身奇癢,頸部的皮膚都已被她抓出了血痕,若不是白薇即使綁住了木妃的雙手,怕是她已經毀了自己一張臉。”
“看看去。”鳳漓已起身,將手中棋子扔回棋盤。
“我跟你一道去。”阿曛忙跟着起身,木槿有什麼不適,怕是也會嚷嚷着要找她這個姐姐的。
卻聽梅見道:“娘娘,木妃說此時只想見皇上一人。”
阿曛聞言,心底一震,盯着梅見的雙眸,一字一頓道:“木妃原話是如何說的?”
梅見低了頭,“木妃說,去請皇上過來,我只想見他一人。”
聽得梅見重述木槿的話,阿曛頓時跌坐回椅子上,“知道了。”
擡頭見鳳漓一直瞧着她,便又朝鳳漓擠出一個笑來,“皇上還是快去看看木妃吧,可別出了什麼差池。”
鳳漓心急想知道究竟出了何事,又一時想不明白阿曛這般失落的情緒何來,便留下梅見,自己徑自往木槿的房間走去。
鳳漓剛離開不久,房中便閃進來一人。
梅見尚未回過神來,便被那人點了睡穴,躺在了地上。
阿曛一驚,忙擡頭去看來人,卻見一個黑衣人立在離她僅僅兩步遠的地方,那黑衣勾勒的勁瘦修長的身形甚是熟悉,那張臉蒙着黑紗,只露出一雙瀲灩紅塵的桃花眼,這雙眼怕是焚成灰她也認得,嚇得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見狀,鳳泫心情大好,扯下臉上的黑紗,露出那張輪廓分明有些消瘦的臉來。
果然是他!阿曛嚇得雙手握成了拳頭,定定瞧着鳳泫,不知道他這般夜了闖進她的臥室,究竟想要幹什麼。
卻見鳳泫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裹,擱在她面前的棋盤上,在她面前打開那布包,一株牡丹連枝帶根帶泥,展現在阿曛面前。
“可認得這株牡丹?”鳳泫問。
阿曛只瞧一眼便認出這是那株青龍臥墨池。
她前世極愛牡丹,面前這人爲她收集了天下名種,每一株的樣子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一株青龍臥墨池,前世的時候,似乎也是在她十五歲這一年的除夕夜,他從離國盜了回來送給她的。當時成就了他鳳泫獨寵皇貴妃簡曛的一段佳話。
如今,這一世,與這廝早已無瓜葛,他爲何會偏偏選擇這一夜扔一顆青龍在她面前?
難道說,不但她記得前世的所有記憶,他也記得?
阿曛想到這裡,極爲震驚,拿眼去瞧鳳泫。
鳳泫一直在默默瞧着阿曛面部表情的變化,見她眼中露出驚恐之色,便斷定阿曛是記得前世的,不然她不會每次見他,如見到了蛇蠍一般。
當時,他自己恢復了前兩世記憶的時候,也算是想清楚了爲何阿曛這一世這般冷淡待他。前兩世,自己有錯在先,當然不可能期待被自己傷得那般深的人,還能給他好臉色。
思及此,鳳泫笑道:“你不用拿這般怨恨的目光瞅着我,也不要擔心我今夜會對你不軌。阿曛,我今夜來,只是想告訴你,前兩世是我對不起你,你恨我也罷,怨我也好,都是我活該,但這一世,是我先愛上的你,所以無論你躲也好,藏也好,我都不想了斷我們之間的緣分。”
阿曛楞了又楞,他這麼說的意思是,他曾經加諸在她身上的心上的那些傷痕,他想起來了,想來了之後,還大大方方跑過來,告訴她,他承認他曾經傷過她?
什麼人啊?這算什麼事啊?
阿曛氣得牙齒打架,哆哆嗦嗦道:“我跟泰王沒有什麼前世更沒有什麼今生可言,還請泰王趕緊離開,否則我要喊人了。”
鳳泫挑了挑眉,笑盈盈看向阿曛,“你不會喊的,你若想喊人,早就喊了,怎麼會等到我將話都說完了才喊?”說罷,湊近了一些,聲音低沉而帶着些喑啞道:“阿曛,此刻帶你走,只會讓你跟着我受苦,三年之後,我會來接你走。”
“你這人怎這般無恥?!”
阿曛手中已蓄了力量,正要往鳳泫身上招呼過去,卻聽鳳泫笑道:“別動怒,小心走火入魔。阿曛,你體內的力氣太過霸道,你自己控制不住的。木槿現在已經讓老五焦頭爛額了,你若是再走火入魔,他怕是分身乏術了。”
這也正是阿曛擔憂的。她雖練習瑤臺月已進入到了四重境,但是中途走火入魔一次,如今便有些不敢任意使用體內的那股力道,就是怕反噬之後,給鳳漓帶來麻煩。
“我要走了。”鳳泫拿手摸了摸阿曛的頭,“三年之期,可別忘記。”
也不待阿曛反應過來,人已消失在黑夜裡。
阿曛楞楞望着棋盤上的牡丹青龍,這算什麼?還留下什麼三年之期,他是刻意撿了這一晚,來羞辱她的嗎?
氣得捧起那株青龍,往火盆裡扔去。
“住手!”
鳳漓低喝聲在門口響起。
但已經來不及,他兩步跑到火盆邊,將青龍救了出來,卻還是燒傷了一些根部。
鳳漓心中一陣懊惱,又不好讓阿曛知曉,便捧了那株青龍出去了。
在阿曛看來,鳳漓對那株青龍極爲珍惜的樣子,讓她覺得有些錯愕。不會吧,他知道這是鳳泫送來的?
卻說鳳漓匆匆從木槿房中趕回來,卻是因爲他感應到了阿曛的另一魄竟然出現了,順着那種感知,他趕到房中時,卻發現阿曛正將那藏了阿曛一魄的牡丹往火坑裡扔,這才匆匆救起,拿去好生養起來了。
這些背後的門道,阿曛自然不知。只是有些擔憂,鳳漓會不會因此又醋上許久。
阿曛這一份擔憂直到年後,回到京都之後,鳳漓也不見發作,她自己也才漸漸淡忘了除夕夜這一插曲。
不過鳳泫扔下的那句三年之期,卻一直困擾着阿曛,讓她有時候變得有些睡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