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抱着龍王神像,我坐在椅子上守着二狗子睡了一夜。
原本以爲二狗子休息夠了,第二天就會醒過來。結果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傍晚天邊都出現了火燒雲,二狗子還是沒醒。
這就有點奇怪了,坐在牀邊,我伸手摸了摸二狗子的額頭,並不燙,溫度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很正常。
以爲他只是睡着了,可搖晃身子又醒不過來。我又不會醫術,只得就這樣靜靜的守着他,等他醒。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整整過了三天三夜,二狗子仍舊沒醒,躺在牀上,像極了假死人。
心裡害怕二狗子以後真的變成一個假死人,於是第四天大清早,我鎖了門,到隔壁村去找朱郎中。
這個朱郎中可了不得,從小到大,我每次發燒、感冒,都是他給治好的,他也是我們附近幾個村唯一懂醫術的人。
我還算早的,天剛矇矇亮就趕了過來,可來到他家巷口外面的時候,往裡一看,站了不下五個人。
這些人一個個,牙疼的牙疼,捂胳膊的捂胳膊,抱肚子的抱肚子,只有排在末尾那人,除了臉色鐵青之外,像是並沒有什麼事情。
前面幾個都還好說,無非就是讓朱郎中直接給看看,耗費不了多少時間,但最後一個就不一定了。
他要是家中有人病重,特意來請朱郎中去看,短則兩三裡,長則十幾里路,等弄完回來,恐怕得耽擱不少時候。
別人的命是命,二狗子的命也是命,我當然願意讓朱郎中先救二狗子,可是別人不一定肯。
“這位大叔,你哪兒不舒服?”
中年人看了我一眼,扭過了頭去。
就在這時,朱郎中家的房門打開,他老婆端了一盆水出來潑在了地上。
“孫嫂子,朱郎中起了嗎?”
“對啊,孫嫂子,朱郎中他起了嗎?”
“……”
朱郎中的老婆孫素芳環視一週,看了看我們,臉上掛着微笑,頻頻點頭說:“起了,起了,諸位排好隊,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進去。”
“不行,我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要第一個進去見朱郎中!”
剛纔那臉色鐵青,本來排在末尾的壯漢突地喊了一嗓子,跟着推開站在前面的人,急匆匆走進了院子。
衆人正在外面數落他,卻看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朝着西邊的房間扣了三個頭,方纔擡起來。
只聽他說道:“朱郎中,人命關天,請您移步到牛家村替我侄兒看病。”
牛家村據此,至少有二十多裡。這一來二去,再加上看病,至少需要半天的時間。
外面幾個來看病的人聽了,嘴上也直嚷嚷,唏噓不已。
不過,醫者父母心,朱郎中答應了中年人的請求,背上藥箱便跟着中年人走了。
我本想開口,但確實不知那個中年人侄兒到底怎麼了,畢竟人命關天,二狗子已經撐了幾天,多半天應該也無所謂。
可是,我錯了,回到二狗子家,伸手往額頭上一探,觸感冰涼。
心裡頓時大驚,這個溫度,幾乎跟死人的溫度相差無
幾。
想着朱郎中可能還沒有走遠,我趕緊出門,沿着朝牛家村方向的路跑。
心裡本就很着急,可是沒想到冤家路窄,半路上竟然被我遇到了王珍。她帶着兩三個人,正準備朝我們大王村走。
二狗子那天拍了王珍的屁股,她氣的不行,我又跟二狗子是親密無間的朋友。
王珍看見我,就像看見二狗子了一樣。
“就是他,給我打。”
王珍一句話說完,那幾個人就圍了過來,三拳兩腳把我踹翻在地上。
我竭力反抗,被一個胖子從後面反扣着手臂,有力使不出,肚子上反倒捱了好幾腳。
最後,等他們打夠了離開,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我就坐在地上,想站起來走都不行,腿太痛了。
這條路很爛,到處都是碎小的石頭,剛纔其中一個人,讓我直接跪在上面。
膝蓋破了,不休息根本走不動路。
想着二狗子,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從小到大,多少年的好朋友了,那晚在黃河裡都沒被淹死,這回反倒被我害死了。
心痛,但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沒有任何的辦法了,只能坐在路邊哭。
下午三點吧,我正哭着,一道聲音飄了過來,“小兄弟,你在哭什麼,受傷了啊,是誰欺負你了嗎?”
是朱郎中的聲音,心裡一喜,趕緊擡起頭來看,還真的就是他,看樣子,他已經從牛家村回來了。
朱郎中來到我身邊,蹲下打開藥箱,想給我膝蓋的傷口處上點藥。我試着動了動,發現腳已經好了,已經能走路了。
趕緊阻止朱郎中,拉他起來,一面走,一面求他救救二狗子。
朱郎中讓我把詳細的情況說給他聽,我哭着告訴他,二狗子的身體都開始發涼了。
後來,朱郎中一路上都沒再說話,只是聽着。跟我回到村子裡之後,他給二狗子把了把脈。
走出來到院子裡,朱郎中告訴我,二狗子得的病,他也沒見過,很是古怪。
按理說身體涼到那個程度,證明人已經死了。可是,要說死,那也沒死,二狗子仍舊有着微弱的脈搏。
朱郎中嘆了口氣,說這很可能是假死病,治不好還要人伺候,讓我提前準備後事。
朱郎中走後,我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滅了。腦子裡反覆在回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平白無故,怎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這些都跟二狗子後背上的那道烏青色的痕跡有關?
那是被黃河大娘用鞭子抽出來的,道士說那根鞭子叫抽魂鞭。
那天晚上,道士爲什麼會問我,他的原意是不是想對二狗子施救?
都怪我,當時不知道二狗子會變成這樣,如果知道,我肯定毫不保留將黃河大娘的事情告訴道士。
但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因爲我根本找不到道士,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
等一等!
我不知道,難道李元青也不知道嗎?
對啊,可以去問他,說不定他能把道士請來救二狗子一命。
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現在還不是很晚,那
天李元青走的時候說,白天有事可以到他家裡去找他。
村口西巷子距離二狗子家也並不遠,走了幾分鐘就到了。李元青家的鐵門上並沒有掛着鎖,但是用力推也推不開。
“砰砰砰,砰砰砰。”
我只好一面拍着門,一面大聲喊:“李元青爺爺,二狗子出事了,求你救救他!”
其實,李元青能不能找來道士,能不能把二狗子救活,我心裡也沒底。
畢竟什麼都不懂,況且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吱。”
大門開了,李元青站在院子裡皺眉看我,“趙鐵柱,你剛纔說什麼,陳建業的兒子出事了?”
看着李元青,我連連點頭,心裡很激動,差點就急哭了,嗚咽說道:“嗯,李爺爺,你快去看看吧,隔壁村的朱郎中說二狗子沒救了。”
“朱郎中?”
“走吧,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
我在前面帶路,很快便回到了二狗子家。
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傍晚,屋子裡很昏暗,並不能看清楚。
李元青點了蠟燭,讓我站在牀邊幫他拿着。隨即他伸手摸了摸二狗子的額頭,看向我嘆氣說道:“人都已經涼了,死都死了,沒救。”
心裡很緊張,我說道:“不是,李爺爺,朱郎中說二狗子現在是假死,還有微弱的脈搏,你看看他背上的傷口吧。”
二狗子是被黃河大娘用鞭子抽過之後,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雲真道士說那根黑漆漆的鞭子叫抽魂鞭。
心裡暗自猜測,會不會是二狗子的魂魄被黃河大娘一鞭子抽散了,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雲真道士那天在問,他應該知道,或許有辦法救二狗子。
待會兒,要是李元青不能救二狗子,我就找個時機開口,求他去把雲真道士找來。
“啊!”
正想着,李元青突然發出一聲驚歎。他已經將二狗子翻了個身,雙眼睜得老大,盯着二狗子背上烏青色的鞭痕在看,臉眼皮都沒眨一下。
“這,這怎麼可能?抽魂鞭早已遺失百年,難道又重現了?”
李元青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臉上滿是驚恐的神色。
突然,他伸手拉住我,嚴肅問道:“你快說,詳細說,二狗子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嚇了嚇,我沒想到李元青會這麼激動,他現在的模樣,真的很恐怖。
心裡暗想,反正他也不會害我,現在救二狗子的性命最重要。
毫無保留,我把那天發生的事情,每一個細節全都說了出來。
說完,我走到廳室,取了抽魂鞭轉身進屋,把鞭子遞給李元青看。
看見鞭子,李元青雙目之中射出一道亮光,跟着就跪到地上,連連磕了三個響頭。
爬起來便說道:“你把鞭子收好,我馬上就去把那道士請來。”
李元青話音剛落,雲真道人的聲音便從院子裡飄了進來。
“不用了,貧道已經來了。要救此人可以,不過,巡河的,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