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頭一陣巨震,寒玉蟾蜍?!
這就是從王侯墓裡出土的那隻寒玉蟾蜍?
我記得古枚笛在清點那些出土文物的時候,便發現最珍貴的那隻寒玉蟾蜍不在了。古枚笛當時還向葉教授提起過這件事,但是葉教授卻叫我們不要操心。爲什麼這隻寒玉蟾蜍如今會出現在葉教授的手中?
天吶!
難道……難道葉教授監守自盜?
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如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壓根不敢相信,那隻丟失的寒玉蟾蜍竟然會在我最尊敬的導師手中。葉教授的口碑和聲譽在業界非常好,可是這個受人尊敬的教授,爲什麼會變成監守自盜的小偷呢?
不!不!我不相信!
葉教授不是小偷!我所認識和了解的葉教授絕對不是小偷!
可是,事實就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
難道這些年葉教授的良好形象都是僞裝出來的嗎?
我記得剛入行的時候葉教授還悉心教誨過我們,幹我們這一行的經常都會遇見價值連城的珍貴文物,這些東西很有誘惑性,所以我們必須要時刻保持着崇高的職業操守,決計不能做違反職業道德的事情。
但是,現在……
我的心就像浸水的布條,緊緊擰成一團。
葉教授全神貫注地凝望着那隻寒玉蟾蜍,全然沒有發覺在他身後的黑暗中,最仰慕他的學生正在進行着激烈而痛苦的思想衝突。說句實話,在這一刻,我感覺自己多年來塑造的信仰好像坍塌了。
就在我不知道該黯然離去還是該憤然站出來的時候,我突然聽見葉教授傳來痛苦的呻吟。他拼命用手抓扯着頭髮,肩膀劇烈地抽搐着,舉動很是異常。
我以爲葉教授有什麼隱疾發作了,剛想走過去叫他,他突然轉過頭來。只見葉教授的臉上隱隱籠罩着一層黑氣,他的眼睛充血發紅,就像是魔鬼的眼睛。更爲可怖的是,一層墨綠色的細毛如同野草般在他的臉上瘋狂生長,瞬間就佈滿了整張臉龐。此時的葉教授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綠臉妖怪。他仰天發出低沉而痛苦的吼叫,一團綠色的屍氣從嘴巴里噴薄而出。
什麼?!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葉教授居然屍變了?!
我驚恐萬分地向後退了一步,繼續藏身在黑暗裡,一顆心在瘋狂地顫抖着。
我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怎樣的心情,緊張?恐懼?憤怒?痛恨?惋惜?悲傷?
這個時候,只見葉教授顫抖着雙手,將那隻寒玉蟾蜍託在掌心裡面。
其夜月光華華,寒玉蟾蜍在月輝的沐浴下,泛起雪白的光暈。層層寒煙從蟾蜍的身上緩緩升騰起來,將蟾蜍包裹在中間。
我忍不住心中驚歎:“這真是一件極品寶物呀!”
只見葉教授張開嘴巴,突然將那隻寒玉蟾蜍塞入了口中,然後席地坐了下來。
葉教授的臉上迅速佈滿了一層寒霜,那層寒霜沿着葉教授的脖子,朝着四肢百骸飛快蔓延。不過眨眼的工夫,就佈滿了葉教授的每一寸肌膚。此時此刻,葉教授就像穿上了一件寒霜做成的奇妙外衣。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反射出冰冷冷的光輝。
這一幕詭異的場景被我盡收眼底,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傻傻地看着不遠處的葉教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籠罩在葉教授肌膚表面的那層寒霜漸漸消散。說來也怪,當寒霜消散的時候,葉教授臉上的綠毛也跟着消散,兩隻眼睛也恢復了正常的神色。我豁然明白,原來那隻寒玉蟾蜍竟然有剋制屍變的奇效,也難怪會將其放在古屍的嘴裡。
看來葉教授之所以會將那隻寒玉蟾蜍佔爲己有,是爲了剋制自己體內的屍毒,可是……可是他爲什麼會身中屍毒呢?我跟着葉教授也有兩三年時間了,怎麼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情?
剛開始我以爲葉教授監守自盜是爲了貪圖珍寶,但現在知道葉教授盜取寒玉蟾蜍的真實意圖之後,我突然對他多了幾分同情,心中也沒有剛纔那般憤怒和難過了。
葉教授從嘴裡吐出那隻寒玉蟾蜍,長吁了一口氣。
就在他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我也從黑暗的角落裡走了出來,出現在葉教授面前。
葉教授看見我,臉上寫滿了驚詫的表情:“拓跋孤……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說:“哦,剛纔我去買涼皮,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你上天台,我擔心你的安危,所以跟着走了上來。葉教授,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跟蹤你的!”
葉教授嘆了口氣:“這麼說來,剛纔的事情你都看見了?”
我點點頭:“原來那隻失竊的寒玉蟾蜍竟然在你的手裡!”
葉教授的面色有些難看:“對不起,我是不是讓你感到很失望?作爲你們的導師,我竟然監守自盜!”
我說:“葉教授,你應該比我清楚,偷竊這麼貴重的珍寶那是要坐牢的!”
葉教授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我需要它!這隻寒玉蟾蜍能夠幫助我剋制體內的屍毒!今天若不是帶着這隻寒玉蟾蜍,只怕我現在已經發生屍變了,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我說話嗎?”
我沒有做聲,因爲葉教授說的是事實。
葉教授說:“拓跋孤,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如果你想看見我屍變,那麼你就去有關部門揭發我!如果你還想我活着,那就請你把今天所看見的事情爛在肚子裡,對誰都不要提起!”
看着葉教授溝壑縱橫的臉龐,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拒絕他,我知道包庇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葉教授發生屍變呀!在情誼和原則面前,我還是選擇了情誼,點頭答應了葉教授的要求:“今天的事情我會對你保密的,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不過,你得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染上屍毒的?爲什麼我從來都不知道呢?”
葉教授拉着我走到天台邊上,夜風吹亂他花白的頭髮。腳下的街道燈火闌珊,葉教授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我一直不願意再提起那段往事,但是既然你今天問起,那我便告訴你吧!七年前,幾名探險家通過一次偶然的機會獲得了一張詭異的人皮地圖,地圖上記載了一處極爲隱秘的苗族古墓。在幾名探險家的邀請下,我跟隨他們一起進入了西南地區的原始叢林!”
“你們找到了那座古墓了嗎?”我問。
葉教授說:“在人皮地圖的指引下,我們歷經重重艱難險阻,終於找到了那座古墓。但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古墓裡面危機四伏,到處都有下了毒蠱的苗疆老糉子。在一次突圍的時候,我被同伴出賣,他們留下我作爲誘餌吸引老糉子,然後他們伺機逃走!”
我憤怒地罵道:“王八蛋,他們怎麼能這樣?”
葉教授苦澀地笑了笑:“人類是自然界裡最爲自私的動物,爲了利益和生命,他們可以出賣任何東西!不管是信仰還是情誼,不管是靈魂還是尊嚴!”
葉教授一邊說着一邊脫下外衣,露出寬厚的肩膀,然後指着左肩上一道醜陋的傷疤對我說:“當初我也是命大,竟然衝出了包圍圈,僥倖活了下來。但不幸的是,我被糉子咬了,咬下碗口大小一塊肉,還因此染上了屍毒!”
葉教授左肩上的那道傷疤非常明顯,這麼多年過去了,傷口依然未能痊癒,看上去就像被什麼東西撕扯下來了一塊皮肉,格外可怖。
我緊緊地攥着拳頭:“那你後來找過這些人報仇嗎?這些人還活着嗎?他們就沒有受到天譴嗎?”
葉教授道:“哎,冤冤相報何時了!自從我逃出古墓之後,那羣人也就銷聲匿跡了,可能死掉了,也可能躲藏了起來!”
我說:“你以前怎麼從未跟我們提起過這些事情?”
葉教授道:“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有什麼好提的?每到月圓之夜的那段時間,體內的屍毒就會發作,剛開始的幾年我還能忍受,但是近兩年來屍毒已經深入奇經八脈。如果不能驅除出體外,一旦屍毒攻心,我將會變成一隻滿臉綠毛的老糉子。呵呵,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慄!那天王侯墓裡發現這隻寒玉蟾蜍的時候,我就知道這隻寒玉蟾蜍有剋制屍毒的奇效,它之所以會被塞在死屍嘴裡,便是爲了防止屍變!爲了保住這條老命,我不得已做出了偷竊的行爲,將那隻寒玉蟾蜍悄悄私藏了起來。今日又感屍毒發作,於是來到天台想用寒玉蟾蜍驅毒,沒想到被你發現了!”
我擔憂地問:“這隻寒玉蟾蜍能夠徹底驅除你體內的屍毒嗎?”
葉教授說:“多使用幾次,應該是可以的!如果不可以,我就隨時帶在身邊,這樣也能隨時剋制我體內的屍毒!拓跋孤,還是那句話,希望今晚發生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舉起右手說道:“我拓跋孤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泄露半句葉盛教授的秘密!”
葉教授欣慰地點點頭:“走吧,早點回去休息,要不然古枚笛會起疑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