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冷靜下來,她直率的對上他的眼,勉強笑道:“這水溫尚佳,不如讓我爲王爺搓搓背?”
“王妃還會搓背?”朱棣一派意外之色。
徐長吟擠出一絲笑:“算不得很好。請王爺轉過身去。”一旦他轉過身,她就能拿到衣裳起身。
朱棣一笑,卻不依言轉身,反而攫住她的手腕,略一使勁,已將她拉入了懷中,低聲道:“如此不情不願,何必委屈自己?”
赤呈相見的景況本就令她渾身泛出紅潮,此時肌膚相觸,更令她的身子如染烈火。她抵住他的胸膛,忿忿咬牙:“我不過是想伺候王爺。”
朱棣手掌沉入水中,摟住她未着寸縷的腰身,不讓她退後,附在她耳畔的薄脣輕輕齧咬她柔軟的耳垂。她霍地輕顫,聽見他低啞的說道:“如此聽話,倒不似你了。”他暗啞的嗓音帶着蠱惑的魅力,手更未閒着,每經觸及之處,就令她渾身泛起一陣酥麻,心房如擂鼓般跳動。未幾,她已只能無力的攀住他,喘息着怨嗔而道:“嫣夫人也是這麼侍候你的?”
朱棣的手一頓,微退開她寸許,然一瞧見她迷離的雙眸,他淡淡一笑,覆上她的殷脣,將回答埋入了她的脣間……
碧葉披露的清晨,徐長吟呵欠連連的起了身。院中朱棣已在練劍,一派神清氣爽。而一瞅見他,徐長吟扭頭便往後院走去。她惱他,也惱自個,爲何回回都被他佔去上風,而她卻無力抗拒,甚而是歡愉的。
朱棣自是瞧見她的懊惱,微微一笑,仍舊繼續練劍,然心思卻雲遊了開來。
他喜見她在外人面前的得體與聰慧,喜見她顧盼一笑的嬌顏,喜見她惱他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也喜見她在面對他時流露的或嗔或喜。
她的美麗比不上賞汝嫣或蘇繡茵,但她從不以王妃身份自恃。她的賢惠也不及謝臨清,譬如她的廚藝,數月來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小米粥,然她未曾懈怠妻子之責,照料他的起居,未有怨言。她不喜麻煩,卻總會糾纏到麻煩裡,但她不爲他惹麻煩,也不讓他替她操心。她心思玲瓏卻又純真,可她的心總牴觸停留在他身上。她惦念那紙約契,希望契約時日一至,就能奔向她的海闊天空。她待人親切,卻不主動親近他,對他的親近也表現抗拒,縱然他最終如願,但他更希望她能溫馴的順從他。他原以爲他要的只是她在燕王妃之位上安份守己,不讓他討厭,也不讓他多費心思,然而現在這些已不能滿足他。他想要她全心全意的對待,要她只能看着他,只能想着他!
後院裡,徐長吟以清水淨面,怔怔地俯看着木盆中搖曳的臉容。
淡定從容的徐長吟去了哪裡?不甘受制的徐長吟去了哪裡?擅於隱藏、擅於控制的徐長吟又去了哪裡?難道她真的無法推拒朱棣的親近?或者她其實並不願如此做?
她原先的堅持去了哪?若對朱棣有了不該的感情,她只能離開。可是……
頰邊的水珠滴答落下,水紋震動,臉容越漸難明。她捧水潑在臉上,掩下複雜的神色。
可是什麼?可是不願做背信棄義之人?是了,她不能言諾無信,況且,眼下就此離去,給爹孃的傷害必然極大。她不能不義,更不能不孝!彷彿是找到了最爲圓滿的解釋,她的心又堅定了起來。
收拾好心情,她又坦然的面對起他。她要表現出她的不在乎,表現她的泰然自若,不能讓他察覺絲毫她的心思。
朱棣將她清亮而堅毅的目光看在眼裡。臨出門了,徐長吟送他出門,正欲開門之際,朱棣陡然將她攬入懷中,勾起她的下顎,準確的覆上了她的脣。
這霸道炙熱的吻來得如此突然,令徐長吟措手不及,而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時,已被吻得快要窒息。許久,朱棣才放開她,而她一獲自由,立即使勁呼吸,只一雙染了紅潮的清眸又氣又羞的瞪着他。朱棣看着她豔若紅霞的臉蛋,滿意一笑,趁着她還在急促呼吸之餘,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後揚長而去。
徐長吟原以爲朱棣晨間的“調戲”只是心血來潮,一刻之後,他竟折返回來,二話不說的將她拉出了門。她滿頭霧水,一路追問他要做甚麼,他卻不言不語,到了最後,她乾脆也懶得追問,直至到了離城三十餘公里的韭山洞。
她四下環顧,滿面疑惑,他帶她來些幹甚麼?朱棣依然不語,而是直接帶着她穿過溶洞,行徑半晌,在一處清流碧影的水潭前駐足。
韭山洞多有遊人,故而也留有火把照亮。
趕了如此長的路,徐長吟卻仍然不知朱棣意欲何爲。可當他將火把伸至水面之上,將幽墨也似的水潭照亮之後,她驚喜的漸漸睜大了雙眸,也明白了他的意圖。
一池幽水,卻有十餘尾形如榆莢,又如桃瓣,體態晶瑩透明、柔軟如綢的桃花魚蠕然水中流動,緩緩地一斂一收着,狀如團傘,輕如羅綃,姿態不勝優美。
徐長吟探手入池,掬了一手清涼,感慨輕嘆:“傳聞桃花魚是昭君落入水中的淚滴化作的,以桃花爲生死,花落後即無。與花開同謝,如斯癡情的魚兒,總算得睹真容。”
“桃花將謝,也只這幾日能來一睹‘是花是魚兩不知’的佳妙。”朱棣也凝視着池中悠遊的桃花魚。
徐長吟頗爲意外的看向他,倒也難得他有這等閒情逸致呀!
“可知桃花魚與並蒂蓮同喻?”朱棣低語。
徐長吟回眸,迎上他幽黯的眼眸,心中一慌,撇開了臉蛋,佯作從容的道:“我只知先食桃花爲羹湯,後烹鱖魚伴新薺。”
朱棣皺眉,旋即笑了笑:“桃花羹湯,鱖魚新薺,又有何難?”
未等徐長吟回過味來,朱棣已帶她離開韭山洞。離韭山洞不甚遠之處,在林深不知處,竟然有一間清雅的酒館。而在此間,她果然吃到了桃花羹湯與鱖魚新薺,可謂大飽口福。
這有得玩,又有得吃,縱然讓徐長吟心滿意足,卻也讓她疑惑滿腹,更令她感覺不妙的是,她好不容易豎起的心牆似乎有些搖晃了起來。
一池桃花魚,一頓美餚就能讓她動搖,難道她就如此好“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