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芳草連天。
湖水清冽微涼,底下的石子光滑圓潤,石塊堆砌着的岸上生長着叢叢花草,秋風乍起。青黃搖曳,而此時,湖邊卻有道倩影,長髮如瀑,紫白相配的衣裳襲身,僅一個背影就能讓人浮想聯翩。
“嘩啦啦~!”
零微殘憶用赤着的雙足擺弄着湖水,聽到這水聲,臉上不禁帶着些純真如十三四歲女孩的笑意。
雙掌撐地,玉足放置水中,任由湖水從中穿梭。零微殘憶遠望那藍綠相接的天際,心中一片平靜。如果,能一直這樣多好,沒有紛爭,沒有人打擾,就這麼安靜而默然地過着一個渺小人物的生話,不必想太多事,沒有太多煩惱,就這麼,與大自然共處,與山水相融。
“秋水很涼,不要洗太久了,不然會着涼的。”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打擾了零微殘憶的憧憬,令她不禁皺眉。
轉身看向那正在不遠處烤着野味的北冥昊宸,零微殘憶不滿道:“幹嘛每次都破壞我的好心情?”這個男人,總動不動就管我,煩死了。雖這麼想,可零微殘憶還是擦着腳,準備穿好鞋襪,不再戲水了。
看了眼零微殘憶,見她嘟着嘴生氣,北冥昊宸不禁笑了。翻了翻手中的野味,“你呀,就是太隨着自己的性子了,做什麼事都只管自己的喜惡,不理會旁人的感受,更不懂得照顧自己,如果再沒個人管着你,遲早有一天,這副身子會讓你毀了的。”
“毀了就毀了,反正也不是我的。”穿着鞋,零微殘憶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她又反應了過來。我在說什麼?看向北冥昊宸,果然見他正皺着眉,似是不明白她爲什麼會這麼說。
“呃,”訕訕地笑了笑,“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懂得怎麼照顧自己。”只是,懂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北冥昊宸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可不認爲她不是小孩子。
穿好鞋襪後,零微殘憶便拍了拍塵土起身,又走到火堆旁坐下,看了眼火上的野味。“哎,這個什麼時候才能好呀?”
“餓了?”北冥昊宸挑眉問。
零微殘憶淡笑着搖了下頭,“不餓,只是太香了。”說着還一個勁盯着那飄香四溢、外焦裡嫩的烤雞看。
見此,北冥昊宸忍不住笑了。“小饞貓!”寵溺的語氣讓零微殘憶心下柔軟,有些甜蜜的味道。“你不是隻吃素,不愛葷腥的嗎?怎麼現在卻看着這油膩的烤雞一個勁流口水呢?”說着還盯着零微殘憶的嘴角看。
口水?零微殘憶下意識抹了抹嘴角,可那根本什麼也沒有。發現北冥昊宸正在憋笑,頓時明白了過來,怒道:“好哇,你竟敢耍我,看我怎麼教訓你!”說完,看了看身邊,一把抓起堆泥沙,舉着作勢要撒向北冥昊宸。
“哎哎哎!”北冥昊宸連忙橫舉手中的烤棍,擋在身前。“別撒呀,要是弄髒了吃的,你可又要等上好長時間。要是餓得胃疼了,可不能怪我。”
“你……”看了看北冥昊宸與橫在他胸前的烤雞,零微殘憶只好氣鼓鼓地撒掉泥沙,拍手作罷。瞥到北冥昊宸眼中的得意,零微殘憶便快速地伸手奪過烤棍。
見北冥昊宸愣住,不由一笑,細聞着烤雞的香味,得意道:“這叫‘兵不厭詐’,你得意得太早了。”發現烤雞已經好了,便吹着氣伸手抓過一小塊,拿在手裡,“作爲懲罰,這隻烤雞歸我了,你不許吃。”說完,將肉塊拋入口中,很享受地嚼了起來。
看到她這樣,北冥昊宸笑了,眼中盡是寵溺。“你要是吃得完,我也沒意見。”連日來的相處,他早就發現零微殘憶的食量很小,幾乎是不怎麼吃東西的。
“小瞧我,誰說我吃不完的?”看了看手中這雖不大卻絕對不小的野雞,又加了句,“就算吃不完扔了,也不給你,餓死你!”瞪了眼北冥昊宸,便又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可愛模樣讓北冥昊宸含笑不止,發現零微殘憶很喜歡他烤的肉,又說:“看起來你很喜歡我做的東西,吃了這麼久也沒膩。”
零微殘憶不語。她確實是喜歡上了這個男人做的烤肉,可她纔不要說出來讓他得意。
“對了,什麼時候,你也讓我嚐嚐你的手藝呀?”突然想起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做她吃,她好像從來就沒做過東西給他吃。
“什麼?”零微殘憶驚愣,頓下了撕肉的手,看向北冥昊宸,似乎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給你做了這麼久的吃的,作爲回禮,你不該也請我吃一頓嗎?”北冥昊宸理所當然道,看了看零微殘憶,小心地又問,“難道,你不會做?”
“誰說我不會?”毫不猶豫地反駁道,“本小姐聰慧絕頂,有什麼是不會的?”可是,唉,我承認我很聰明,可我不是天才,怎麼可能像楚兒那個臭小子一樣,什麼東西看一看就會的?做飯,天哪,這可是我怎麼學也學不好的東西之一呀。但不想讓北冥昊宸看扁,她還是強撐着。
“是嘛,”北冥昊宸有些期待,“那我可要好好嚐嚐你的手藝,你可不能小氣噢。”
“沒,沒問題!”很大方的小臉下卻是一片無奈與懊悔。拜託,沒事幹嘛要吹牛?這下看你怎麼辦!想了想,暗自輕嘆。看來得去找遙兮補救一樣了。
眼前隱約看到那個清秀嬌小女孩在廚房手忙腳亂的身影,有些無奈地想到。可以想象,遙兮面對我這個缺乏天賦的笨徒弟時是怎麼樣的一張恨鐵不成鋼的臉。
“想什麼呢?”見零微殘憶遲遲不吃東西,北冥昊宸不禁問。
“沒什麼,”故作無事地笑了笑。一邊撕肉放入口中,一邊打量着北冥昊宸。天人之姿,風度優雅,他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宸,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呀?”北冥昊宸一怔,“你相貌不凡,舉止風度都是大家做派,出身必定非富即貴,可你身上卻沒有貴公子的氣息,反而平易近人,很好相處。更重要的是,”看了眼手裡的烤肉,“你竟會廚藝,而且還很嫺熟,味道也很好。”這個時代的男人會做飯的實在是少之又少,何況是他這麼個出身富貴的人。
北冥昊宸沉默片刻,繼而輕笑。“出身不凡,就一定要仗勢欺人嗎?會廚藝,只是因爲,”低吟了一下,“只有自己做的,纔不會有毒。”言語中盡是悲涼。
後宮爭鬥不休,母后便是因人在她的飲食內下了毒纔會仙逝的。身爲太子,表面風光無限,可實際上卻總要提防宮內宮外的小人暗算。飲食若不小心謹慎,恐怕我早已經中毒而亡了吧。回想十多年來,自己經歷的毒殺、刺殺,北冥昊宸就覺心寒。
悲涼的語氣、無奈的神情,令零微殘憶心下一緊,甚是心疼。只有自己做的,纔不會有毒?好悲切的話,看來,出身富貴的他,自小就過着處處暗藏殺機的日子。只是,是什麼樣的人會引來這麼多人的暗殺,以致他爲了吃口真正放心的飯菜還需要自己動手?他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地方生活?哪裡,纔會有許多暗戰與殺機呢?
腦中頓時閃現出了皇宮一角。是了,只有皇宮吧。忽而想起那密林中狩獵的父子,零微殘憶恍然,心一點點地下沉,隱隱不安了起來。
沈希宸,北冥昊宸,一樣叫“宸”、一樣的雙眸、一樣的仁慈博愛、一樣都愛穿白衣,呵,他們,可真像,想得,讓人相信,眼前的他,就是那狩獵林中,爲母鹿而抽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