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零微殘憶

叢林掩映,碧潭照月,碎星流淌,波光粼然。

碧潭邊,有一少女坐於石頭上,光看背影便覺一般仙氣從心底升起。她好像那誤落凡塵、遺世獨立的仙子,讓人不可琢磨。月光照在她的臉上,使她的容貌在這漆黑夜色中那般清晰。

肌若凝脂,肩若削成,眉將柳而爭綠,面如桃而競紅,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眸似幽海冰川,深不可測,不知其思,略帶點點,冰冷疏遠。瀑發垂落,束髮於腦後,以銀線繫住,並在系處插個鑲有紫色花狀寶石的篦子,簡單卻不失儀態,珠光卻淡雅之極。一襲素色長衫,鬆散掛身,無多餘致飾,只在腰間散繫着條雪青紗綾,垂於衣襬。靜若華蓮,有些淡愁,卻顯楚楚動人,雖不是傾國傾城的絕世之貌,卻也是無雙紅顏,獨一無二,非凡氣質,令天下無數男女皆願追隨。

她,便是洛臻、詩儀等人口中心中的,憶!

“憶!”

看着這樣的她,洛臻的驕傲自信蕩然無存,她可以不屑於世間任何人,卻獨獨崇敬此人。在這人面前,她洛臻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雖然洛臻比她大,卻總是依賴着她,當她是自己的姐姐。畢竟她雖只有十八歲,心思卻比她的父輩還重。

聽到這聲叫喚,零微殘憶轉身,見是洛臻立於潭邊,不覺有些癡了。洛臻不敢與她相比,那她又豈敢自比這如洛神般美人的洛臻?此時的洛臻像極了她心中的洛神,讓她不覺癡戀。

“憶,你怎麼了?”洛臻坐到零微殘憶身邊,有些奇怪地問。

“看你呀!”零微殘憶笑道,“如洛神般美入臻鏡,連我身爲女子都快被你迷住了,給你取的這個名字果然合適。”

“哼,美又如何?還不是差點毀了!”一想到剛纔的事,洛臻就氣憤不已。“憶,你也不管管靈蔓,她都快要爲禍人間了。”

“哪有這麼誇張?”零微殘憶自是替靈蔓說話。“其實,靈蔓是善良的,不然你以爲我只是衝着她的天資纔將她收入羽翼?她不是故意的,是那個玉衡偷了她的藥,這不能怪她。”

“切,她不制,玉衡又怎麼偷?”洛臻依舊氣不過。

“這個,”零微殘憶眉頭微皺,“她也只是想嘗試一下新東西而已。再說了,我們也沒有資格去限制她製藥,她和你們不一樣。四年前,我答應過她,我給她有關毒的書籍,她就以靈蔓之名寄於我們的行列。我讓甘露與她切磋,她給我我想要的藥。我們只不過是交易而已,我沒資格管她。”

“那就這麼算啦?我不服!”洛臻的大小姐脾氣又上來了。看到她這副氣憤不甘的樣子,讓零微殘憶想到了五年前她與洛臻初識的畫面。

洛臻從小長於丞相府,父母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自是百般寵溺。仗着父母和哥哥的寵愛,洛臻年紀輕輕就到處闖禍,還總嚷嚷着要去行俠仗義,做一代俠女。

顧譽清雖愛女兒,卻更重自己的名聲,於是自洛臻十四歲開始便對她嚴加管教,不讓她出門。他親自教她讀書,讓她娘教她刺繡女紅,做好一個大家閨秀,一滿十五歲就讓她去參加選秀。

可洛臻怎麼會如此順從?她每天都在家裡鬧,不是砸東西,就是打罵下人,一家子雞犬不寧。於是,顧譽清爲洛臻建了那棟四面環水的閣樓,將她關在那,每天只讓送去三餐,讓她體會一下千金小姐鎖於閨閣的滋味。

被關的洛臻氣憤、不甘,依舊天天在鬧。可是,無論她怎麼鬧,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她很委屈,很不服。

一日,她的吵鬧哭泣引來了正好施展輕功飛過的零微殘憶。零微殘憶聽了洛臻的訴說,什麼也沒多說,只是用輕功將洛臻帶到了附近的乞丐窩。讓洛臻知道在她發大小姐脾氣,毀壞貴重物品時有多少人正因沒有飯吃而餓死,因沒有錢治病而病死。

零微殘憶告訴洛臻,真正的俠者,是用行動救民於水火,而非只在嘴上說說。要做一代俠女,首先要讓自己具備爲俠的品格與實力,否則,她那所謂的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如何救民呢?

洛臻被她說服,決定跟隨零微殘憶,一生都忠於她,與她一起濟世救民。

“我一定要殺了玉衡,以報今日之辱!”洛臻篤定地說。

“只爲了這而殺人?”零微殘憶皺眉,“臻兒,我問你,爲什麼遇到那些殺人放火的真正惡賊你也只是教訓一下,讓他們改過自新,卻不殺他們?”

“因爲,”洛臻明白了零微殘憶的意思,語氣也就低下來了。“你說過,萬物皆有生命,人並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都是一條生命,我們沒有資格去結束他們的生命。能做的,也就只有改變他們的人生,使他們向善。若我們也那樣濫殺無辜,又有什麼資格去說別人。俠,是用自己的生命來解救世人,真正的俠者應是達到不傷一人性命,卻可使萬人向善的境界。”頓了頓,“我不殺玉衡,那會髒了我的手,他還不配成爲我劍下第一個死人。”

雖已經行走江湖數年,可心善的洛臻卻從未殺過人。

“不過,我還是要教訓他,讓他引以爲傲的天下第一富商名號不再屬於他,要他成爲世上最窮、最醜、最讓人討厭的人。”

零微殘憶笑了,洛臻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而且是以幾倍的代價相報。

氣消了的洛臻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取出那塊玉佩,遞給零微殘憶。“這個是阿珂讓我給你的!”

“她終於找到了讓她滿意的禮物!”零微殘憶有些無奈。

她並沒有做什麼,卻可以得到這麼多人的敬重,是她太有幸,還是他們太善良?

“皇宮積雪閣的玉佩,比起成王所贈的玉麒麟,有過之無不及!”

“這不僅僅只是回贈,”洛臻連忙道,“更是她的一片心,永不背叛,誓死相隨的心!”

誓死相隨嗎?零微殘憶不覺緊握玉佩。這世上,真的有可以讓人生死相隨的感情嗎?十歲以前的她,相不相信,她已經記不清了。而這八年來,她漸漸相信了。有!那是一種親情,一種友情,卻絕不會是愛情!零微殘憶莫名地在心底加上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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