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聲音在盛放的煙花裡,響動不大,卻沉穩有力,穿過了所有人的耳蝸。
“誰啊,都這個時間了。”顧祈言嘟囔了一句,習慣性的準備過去開門。
但是,有一個人比他更快!
是自家老姐!
顧祈言腳步驚訝的一頓。
原因無它,顧丹陽鮮少去主動開門,儘管她的腳步仍舊從容不迫,卻明顯比平日快了幾分。
顧丹陽走到大門口,優雅的拉開門栓。
隨着大門緩緩打開,一朵絢爛的金色煙花,正好在兩門中央,當空綻放,散落了金色的銀河。
銀河下,盛世銘正擡着手臂,保持着敲門的動作站在那裡,彷彿站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他尊貴無雙的容顏沐浴着金色的星輝,令漫天煙火,蒼穹明月皆是黯然失色。
眼見顧丹陽居然親自過來開門,盛世銘那雙華麗至極的祖母綠色雙眸,瞬間盈滿了她的身影,脣角泛起了迷醉時光的暖色,“收到我的新年禮物了嗎?”
顧丹陽眸光流轉,劃過頭頂的煙火,嫣然輕笑,“如你所見,正在接收中。”
盛世銘忍不住拉起了某皇后的玉手,聲音暗藏期待,“喜歡嗎?”
“喜歡,不過……”
顧丹陽上前一步,反手攬住了某位爺精壯的腰身,脣角流瀉了幾絲繾綣的笑意,“你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對我而言,纔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她的話讓盛世銘渾身一震,“你……能再說一遍嗎,我沒太聽清楚。”
顧丹陽啞然失笑,貼近他的耳畔,吐氣如蘭,“我說,你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對我而言,纔是最好的新年禮物……”
某皇后的尾音還沒有落下,就被盛世銘緊緊的攬進懷裡,周身洶涌澎拜的熱力,隔絕了夜風的冰涼,他的下巴,埋在她馨香的頸窩,蹭來蹭去,聲音悶悶的,怎麼聽都帶着一股子控訴的小委屈,“我還以爲,你一點都不在意。”
顧丹陽輕撫着某位爺的後背,宛若再給大豹子順毛,慵懶笑道,“幾分鐘之前,我也是這麼以爲的。”
盛世銘驀地擡頭,一雙華麗麗的雙眸竟是透出了眼巴巴的緊張感,“那現在呢?”
顧丹陽故意停頓了幾秒鐘,這才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我更喜歡有你在。”
得到了某皇后的肯定,盛世銘緊抿的脣角瞬間不受控制的上揚,儘管只是一個細微的弧度,卻比漫天煙花還要燦爛萬分!
“我一直都在。”盛世銘激動之下,猛地攬着顧丹陽的腰肢,將人抱了起來,開懷嘆道,“我回來陪你過年了。”
顧丹陽居高臨下的垂首,在自家男人的眉心落下了一記輕吻,“歡迎回來。”
此刻,煙花已然釋然放到了尾聲,迎來了最後的高潮,數百隻煙花,同時騰空,驟然盛放,宛若燃燒了星河,絢爛了整個夜空。
盛世銘和顧丹陽就在這片天幕下,相擁想抱,畫面美得難言難描。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王舒雅和侯元森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依着盛世銘這種家世,他能在這個時候風塵僕僕的趕過來,陪自家外孫女過年,還安排了這麼一出驚喜,足見他對顧丹陽的用心了。
相反的,顧祈言就不怎麼好受了。
他看的出來,盛世銘是真的愛慘了自家老姐,照道理來說,他該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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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充斥在心臟裡那種的酸澀的鈍痛,來得比哪一次都要強烈,強烈到他不得不正是一個事實:他,在嫉妒!
想到之前看《枕上香》的時候,自己的那種感同身受,想到他對於盛世銘沒有緣由的排斥,想到他無時無刻對顧丹陽的想念,顧祈言驀地渾身一個激靈:難道他……
不!
這不可能!
顧祈言腦子裡各種混亂,他本能的停止了思考,停止觸摸最後的真相,他甚至強迫自己轉開了頭,不再去看讓他眼睛刺痛的那一幕。
林脩白的情緒,則是頗爲複雜。
他既有侯元森二老的那種欣慰,又有對未來的擔憂,心裡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混合在一起,鏡片下的雙眸,滿是糾結。
其中,最沒心沒肺的就要數盛九了。
這廝欣賞着自家前主子跟現主子擁抱,心裡洋洋得意:這下子,以後跟兄弟聚在一起,又有談資了。
以前過年,這位爺哪次不得在盛家祖宅待到初一以後再走啊,結果現在……
等會兒,他剛剛好像get到了什麼重點!
照現在這個時間推算,豈不是說,他們家爺在盛家祖宅,吃完年夜飯就過來了?!
盛九吞了吞口水:這種反常的舉動,以他們家爺在盛家的地位,想必會引發一場不小的震動吧。
事實也的確如此。
此刻,玉泉山,盛家祖宅二層的書房內。
盛家老小可謂是齊聚一堂。
坐在書房正中央主位上的老者,滿頭銀絲,精神矍鑠,明明已過古稀之年,一雙老眼卻包羅萬象,不怒自威,周身帶着一種潤物無聲的氣度,令人心生敬意。
毫無疑問,這人正是盛家老爺子,站在華夏金字塔頂端的老人,盛國威。
坐在盛國威下首的是一對中年夫妻。
其中的中年男子,讓人看不出確切的年紀,五官陽剛英朗,身材魁梧挺拔,穿着一身筆挺的中山裝,往那一坐,便是堅如磐石,氣度斐然。
至於他身邊的中年女子,沒有出衆的美麗,身材也有些略微的發福,但她相貌隨和可親,眸光澄澈,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一股歲月沉澱的風韻。
這兩人正是盛國威的長子長媳,盛耀邦和劉雯熹。
至於坐在盛耀邦和劉雯熹對面的,則是他們的長子盛延政,次子盛延軍。
盛延政跟盛耀邦十分相似,容貌俊美,挺拔修長,氣度沉穩,眉宇間清貴浩然,莫名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味道。
至於盛延軍,則是跟盛延政完全相反。
他的容貌比較靠近劉雯熹,不算多英俊,卻極爲陽剛,目光澄澈正氣,一身筆挺的軍裝,都遮不住他健碩的肌肉,整個人往那一坐,沙發都生生陷進去了一大塊兒。
按道理來講,盛延政才應該是盛家的太子爺。
不過,因爲盛耀邦結婚較晚,盛明珠又早早的遠嫁海外,有了盛世銘。
某位爺的年齡比之盛延政和盛延軍還要大上幾歲。
再加上,盛國威和盛耀邦將盛世銘放到了心尖上,某位爺被稱爲盛家太子爺,絕逼是實至名歸的。
對此,盛延政和盛延軍沒有任何不滿。
這兩人雖然不太清楚當年的官司,但他們卻比常人要了解這位表哥的事蹟。
二人一直將盛世銘視爲偶像,除了盛老爺子和自家老子,盛延政和盛延軍只對一個人言聽計從,不敢有任何違背,這個人就是盛世銘。
若是外面的人,看到盛家老老小小,在大年三十兒,如此鄭重其事的圍坐在一起,絕逼會以爲華夏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事實上,他們討論的話題只有一個。
“這次,世銘回來,你們有沒有發現,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了?”盛老爺子眉頭微擰的打開了話頭。
顯然,衆人這種真對某位爺的座談會,已經不止一次了,大家對於盛老爺子拋出的話題,相當淡定。
盛耀邦作爲當之無愧的二把手,自然是率先發表了意見,“具體的我說不上來,比起原來,世銘的話好像多了一些。”
盛耀邦天天忙活的都是國計民生的大事兒,儘管他對於盛世銘極爲看重,注意到的細節也不多,只說了最明顯的部分。
“嗯,是多了些。”盛國威點了點頭,表示肯定,隨即看向了盛延政和盛延軍,“你們兩個小子呢,有什麼發現?”
盛延政雙手交握,沉穩有度的分析道,“銘哥以前從來都不會擺弄手機,這回,他不但一直拿着手機,還在不時的發短信,簡直不可思議。”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自然是帶了幾絲感嘆。
“我也有發現!”盛延政說完,盛延軍就自告奮勇的舉了手。
眼見衆人的視線看了過來,他很是回味的大聲道,“我發現銘哥泡的茶特好喝!”
盛延軍話音剛落,就被盛耀邦瞪了一眼,“這算是什麼發現!”
“不對。”盛老爺子打斷了盛耀邦的呵斥,若有所思的肯定道,“世銘原來可是從來都不會自己動手泡茶的,老二說的,是一個反常,還有嗎?”
這時,一直坐在盛耀邦旁邊的劉雯熹開了口,聲音如同雨落珠盤,圓潤動聽,“爸,我倒是也有點小發現,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世銘原來可是從來不帶那些個飾物的,但是從上次回來,我就注意到,世銘的大拇指上,有一方祖母綠色的翡翠扳指,而且,他還經常不時撫摸,看上去寶貝的很呢。”
“對對,我也看到了!”
聽了自家老媽的話,盛延軍再次舉手道,“那個扳指的圖案,好像是隻豹子頭,我就是多看了兩眼,結果,就被銘哥盯上了,丫的,那眼神,嚇死寶寶了!”
聽了衆人的發言,盛老爺子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推測:自家這個外孫,這段時間,看來還真是改變了不少。
盛國威沉吟片刻,再度發問道,“那你們說說,他的這些反常,跟他今天早走有什麼關係嗎?”
這次,劉雯熹第一個開口了,“恐怕是有關係的。”
盛國威笑了笑,洞悉道,“雯熹,你是不是有什麼猜測了,但說無妨。”
劉雯熹點了點頭,溫柔可親的笑道,“根據以上這些反常,最大的可能就是,世銘戀愛了,或者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戀愛?不可能吧!”盛耀邦看着自家妻子,氣度斐然的面上第一次出現了震驚的情緒。
盛延政和盛延軍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不怪他們這個反應,實在是某位爺之前對女人的態度,太令人髮指了。
除了家人,盛世銘對女人幾乎過目就忘,在他的眼裡,彷彿根本就不存在男人女人這個概念,他們寧可相信母豬上樹,都不相信,盛世銘有喜歡的人了!
一直以來,盛老爺子爲這件事簡直操碎了心,現在聽到這個消息,盛國威的氣息都有點不穩,他強壓下心頭的激動,語帶疑慮道,“雯熹,你肯定?”
劉雯熹遺憾的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我不敢肯定,世銘那樣的人物,不能以常理推度,我說的只是最可能的情況。”
盛老爺子聞言,心頭的火熱消散了幾分,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盛耀邦見此,不由蹙眉道,“爸,您今天爲什麼不攔下問一問呢?”
盛國威搖了搖頭,“當年,我就是限制的太多,纔會造成十年前的遺憾,那樣的錯誤,一次就夠了。”
盛耀邦趕忙出言寬慰道,“爸,您不要想多了,這只是出於關心的詢問,世銘會理解您的。”
盛國威聞言,點了點頭,由衷的笑道,“算了,早晚都會知道的,不管怎麼說,這種變化總歸是好的,你們不覺得這樣的世銘,更加有血有肉了嗎?”
還不等盛耀邦答話,盛延政就本能的搖了搖頭,“不覺得,明明更恐怖了……”
之前表哥看自己的那種眼神兒,真是想象都讓人心有餘悸的說啊!
只是,他話音剛落,就招來了盛耀邦,劉雯熹和盛延政的一致瞪視,“盛延軍!”
盛延軍見此,趕忙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
盛老爺子倒也不以爲意,談起了正事兒,“按照每年的流程,明天柳家應該會登門拜訪,你們好好招待。”
盛耀邦當下微微點頭,“您放心。”
翌日。
柳家人果然登門了。
登門的是柳家的現任家主柳明君和他的女兒柳心恬。
要知道,玉泉山的盛家祖宅,幾乎是整個京城重地,防守最嚴密的宅院,就算是達官顯貴,想進來,也要經過層層覈實。
而柳家父女,幾乎沒有過多的通報,順順利利的就進來了。
提起這茬兒,就不得不說一下京城三大世家。
京城的三大世家,分別爲盛家,顧家和柳家。
當年,盛國威,顧元勳和柳建昌三人,是過命的好友,確切的說,盛國威和顧元勳都跟柳建昌是至交好友。
盛國威嫌棄顧元勳火爆,顧元勳看不慣盛國威笑面虎的做派,這兩人碰到一起就是針尖對麥芒,每每都需要柳建昌從中調劑。
後來,動盪年代,三人身陷險境,柳建昌拼着一條性命,救了盛國威和顧元勳。
這二人感念老友恩惠,重臨巔峰之後,盛國威和顧元勳幾乎是不遺餘力的提拔柳家。
這麼些年,在盛家和顧家的照應下,柳家非但沒有沒落,反而日漸壯大起來,穩穩的佔據了京城第三大世家的位置。
如此緊密的關係之下,柳家父女在盛家不說進出自如,門禁自然是要寬鬆許多的。
柳明君正是柳建昌的兒子,也是柳家的現任家主。
柳明君保養得宜之下,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多歲的年紀,相貌儒雅斯文,一雙金絲眼鏡,遮住了他稍顯陰柔的雙眸,他穿着得體的西裝大衣,頭髮梳裡的一絲不苟,進門之後,便率先露出了彬彬有禮笑容,“盛老爺子,盛大哥,雯熹嫂子,明君過來給你們拜年了。”
“明君,你太客氣了。”劉雯熹率先走了過來,指揮着下人將柳明君手裡的東西,安置到了一邊。
盛國威笑了笑,“人來就好了,還買東西幹什麼。”
柳明君不贊同的搖了搖頭,真誠道,“孝敬您老人家,那是一定要買的,而且買多少,我都不嫌多。”
這時,盛耀邦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明君,坐。”
柳明君不由微微躬身,“盛老爺子,盛大哥,嫂子,你們先坐。”
落座之後,柳明君自然四顧,隨意的笑問道,“怎麼沒看到延政跟延軍啊?”
“延軍一大早就去軍營晨練了,把延政也給拉走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盛耀邦解釋了一句。
柳明君聞言,面上不由露出了由衷的羨慕,“難怪延軍年紀輕輕就是少校了,要是我家子誠能有延政延軍的一半兒就好了。”
“我們家延軍根本就是個閒不住的,你家子誠,纔是真正省心的,更何況,你還有心恬呢不是。”劉雯熹笑得溫柔。
柳明君倒也沒在互相恭維,適可而止的將話頭轉移到了柳心恬的身上,“心恬,來了也不知道叫人。”
“我這不是不想打擾你們說話嗎。”
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柳心恬嬌嗔了一句,這纔看向了盛老爺子三人,姿態婀娜的起身笑道,“盛爺爺,盛伯伯,盛阿姨,心恬在這裡給你們拜年了,祝你們身體健康,福壽安康,新年快樂。”
盛老爺子難得誇獎了一句,“心恬真是越來越懂事,越來越漂亮了,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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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盛爺爺誇獎。”柳心恬面上露出了恬靜的笑意,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嬌羞的開口道,“對了,盛爺爺,我跟您說件有意思的事兒,前些天,我應邀去米蘭表演,正好在博羅梅奧家族的就會上碰到了世銘哥哥,真的是很巧呢,可惜,都沒來得及跟他說上幾句話。”
盛國威眸光微動,笑容不變道,“哦,那還真是巧了。”
柳心恬聞言,一雙山澗清溪般的眼睛,大大方方的朝四周瞧了瞧,狡黠的笑問道,“對了,我來了這麼久,怎麼沒看到世銘哥哥呢,他不會是出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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