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姬何嘗聽不出朱貴人的意思,只是沒想到,朱貴人竟然護張小儀至此。“朱貴人和張小儀果然姐妹情深!只是不知,是誰給了朱貴人這個勇氣,膽敢對本嬪如此不敬?”
朱貴人在張小儀身邊跪下:“婢妾只是實話實說,不敢對貴姬姐姐不敬。”
柳貴姬冷哼一聲:“是嗎?”
聽及此處,蘇瑾雲便決定進去,邊走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臣妾等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萬福!”幾人立即跪下請安。
“起來吧!”待衆人落座,蘇瑾雲發現張小儀和朱貴人還在地上跪着,一眼看去,卻是張小儀想起身,卻被朱貴人拽住了。蘇瑾雲自是明白朱貴人的意思,雖不願參與這些算計,卻是避免不了,只好問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回皇后娘娘的話,婢妾兩個無意冒犯了貴姬姐姐,還請皇后娘娘和貴姬姐姐饒過婢妾們這一次。”朱貴人率先求情。若不是在一旁聽見了她們的對話,蘇瑾雲說不定也就信了朱貴人了,只是不知這張小儀卻是什麼心思。看向柳貴姬問道:“哦,柳貴姬,可有這麼回事?”
柳貴姬笑道:“不過是言語上有些不敬,算不得冒犯,而且嬪妾本就比不得皇后娘娘尊貴,又比不得張小儀得寵,朱貴人也是實話實說。張小儀又得了皇上的特批,每日不給嬪妾這個主位問安也是應該的,嬪妾怎敢懲罰她們兩個,依着張小儀目前的聖寵,嬪妾還得好好巴着她們呢,這不嬪妾雖掌着聚荷宮,卻還是得萬事以張小儀爲重。”
朱貴人皺眉,隨即道:“是婢妾們眼皮子淺,誤會了貴姬姐姐了,還請貴姬姐姐原諒則個,日後若水姐姐不管是否承寵,也不管皇上是否給若水姐姐請假,相信若水姐姐都會去給貴姬姐姐請安的。”
張小儀也附和道:“是的,婢妾以後一定按時給姐姐請安,還請姐姐饒過婢妾這一回。”原本伺候完皇上後就是極累,又有皇上給自己請假,她自是想着多睡會,若不是如月跟她說要給皇后請安,她也是不會來鳳儀宮的,只是哪知柳貴姬如此在意,思及此,張小儀心中既委屈又害怕。
柳貴姬聞言卻是氣極,冷哼道:“本嬪可當不起,說不得下一刻皇上就要來給妹妹出頭,來懲罰本嬪了!”這朱貴人果真是硬氣,如此一來,想必張小儀更是相信這個好姐妹了。
見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蘇瑾雲立即叱道:“好了,都像什麼樣子,皇上寵愛誰是皇上的事,張小儀既得皇上寵愛,那就該好好伺候皇上,爲皇家開枝散葉纔是,既然有皇上特赦不用請安,柳貴姬你又發作什麼?張小儀就是再得寵,還能越過了你去不成?朱貴人言語不當,念你也是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本宮也就不追究了,今日就散了吧,都各自回去好好想想,這般樣子成何體統。”
“是,臣妾等告退!”見蘇瑾雲下了逐客令,一衆妃嬪也不多做逗留,只是在出殿門時,柳貴姬似笑非笑道:“張妹妹伺候皇上辛苦了,這身上不適,朱妹妹可要將張妹妹攙扶好了,可別在路上摔了纔是!”
聞言,張小儀渾身一顫,朱貴人也是敢怒不敢再言,只能看着柳貴姬帶着宮人揚長而去。
衆妃散去後,蘇瑾雲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太后仍舊慈愛的問了蘇瑾雲是否適應宮中的生活,對宮務是否熟悉了,蘇瑾雲一一作答,隨後太后又訓誡道:“你現在身爲皇后,就該勸誡皇上要雨露均沾,要訓導妃嬪不能爭風吃醋魅惑君主。且要以身作則,哀家知道你與皇上感情深厚,只是你母儀天下,要爲天下典範!”
蘇瑾雲知道,蕭天佑近來獨寵張小儀,太后是有意見了。笑着點頭應下:“是,謝母后教導,兒臣謹記!”
又陪着太后說了會話,蘇瑾雲才起身告退。原還想着去棠梨宮,但眼看午膳時間快到了,便又改了主意。還未回到鳳儀宮,便見張遠在宮外候着。張遠見蘇瑾雲回來,遠遠迎了上來:“娘娘,皇上來了。”
蘇瑾雲未曾想到蕭天佑會這時候過來,問道:“來了多久了,怎麼都沒人去告訴本宮?”
“來了有一刻鐘了,皇上聽說您去了慈寧宮,便說在這等您,不讓奴才們去通知您。”
進了寢殿內,蕭天佑正坐在桌旁看書。正想行禮,便聽蕭天佑道:“回來了,過來坐。”蘇瑾雲依言過去在蕭天佑身邊坐下,道:“皇上怎麼也不命人去叫臣妾?可是等久了?”
“無妨,本也沒有別的事了,況且,這宮裡也沒見母后喜歡哪個妃嬪,你多去陪陪她也好。”蕭天佑放下書本,道:“以後在朕面前不必多禮,隨意些就好!”蘇瑾雲點點頭應下,卻也不敢真的隨意對待他。
低頭看了眼桌上蕭天佑剛放下的書本,感覺有點眼熟,便拿起看了下,心中咯噔,小心翼翼地看向蕭天佑,只見他正揶揄地看着自己,頓時面上一熱,心虛道:“臣妾也是今天才看了一點,閒來無事,便想找點什麼打發時間,汀蘭聽我說無聊,這才從嫁妝箱裡找了出來,之前都沒看過的……”
“哦,是嗎?”蕭天佑道:“朕以爲皇后也和她們一樣無趣,只會讀些《女則》、《女戒》這些,不想竟還會看《長亭記》這種兒女情長的故事。不過也好,總比她們要有趣的多,朕的後宮也不會都是呆美人了。”
《長亭記》是關於情愛的故事,真正有教養的千金小姐是不允許看這類書籍的。
“皇上心懷天下,歷來讀的都是兵法政論,自是看不上《女則》這些書,只是這些卻是女子行事準則,想來除了皇上一人,沒人會說這些無聊了。”
蕭天佑也不接話,拿起《長亭記》又看了一會,道:“張家小姐在長亭初見書生便許下終生,後書生考上狀元之後,爲了張家小姐頂撞皇上,拒絕娶公主,可回鄉之後,張家小姐卻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了縣令之子。這張家小姐先是私定終身,後是背棄誓言,可與《女則》上要求的不一樣,這樣的書,不看也罷!”
聽蕭天佑說着,話語中逐漸帶了怒氣,蘇瑾雲猜想,他可能是想起和宸元太妃的私情了吧!兩人互有情意,卻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長亭記》中張小姐分明已經與書生約定終身,卻還是背棄了誓言,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了他人。
屋內的氣氛頓時凝固,蘇瑾雲想了想,笑道:“臣妾以爲皇上理解錯了。張小姐雖與書生私定終身,兩人卻是發乎情止於禮,即使心生愛慕,也未有出格舉動。後嫁給縣令之子,也是聽從父母之命,雖是背棄了誓言,卻也是全了孝義之名,畢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張家小姐執意與書生在一起,豈不是要違背父母之命?古來有言,聘爲妻,奔爲妾。”
蕭天佑看了看蘇瑾雲,隨即道:“那依皇后所言,張家小姐行事是對的了?”
蘇瑾雲搖搖頭:“臣妾並沒這麼說,只是認爲兩人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了,所以後面的作爲也不需評價了。若是一開始,書生就去張府提親,或許結局就不一樣了。”
“他若去提親,說不得張家就會拒絕。”
蘇瑾雲卻不這麼認爲:“張家父親只有一女,若是女兒真心喜歡,定會成全。再者從兩人私定終身來看,張家小姐是個敢於追愛的女子,自會爲了自己的幸福去爭取。最後會嫁給縣令之子,也不過是因爲張母病重,想在生前看見女兒出嫁,而彼時傳來書生要娶公主的信息,這才導致了最後的結局。”
蕭天佑低聲呢喃:“敢於追愛麼?”
蘇瑾雲知道,蕭天佑肯定又在想宸元太妃了。宸元太妃本是蕭天佑的養母,兩人卻生出了男女之情,這是天地不容的感情,可最後宸元太妃還是和他在一起了,想來,在蕭天佑心中,宸元太妃便是那敢於追愛的人吧,只是,這和張家小姐可不一樣啊!
蘇瑾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想起那日去棠梨宮,宸元太妃說與蘇瑾雲聽的話:“我十五歲入宮,爲了得到先帝的寵愛與權利,你爭我奪了十五年,現在,我不想再和別人爭什麼了,只想爲自己而活,哪怕不容天地,哪怕偷偷摸摸,哪怕聚少離多,我總想着,就算是看上一眼也好,所以,雲兒,你不要勸我,哪怕最後死無葬身之地,我也無怨無悔!他總會記得我,將我放在心底最深處。”
想起宸元太妃決絕又無望的愛情,蘇瑾雲心中爲宸元太妃不忍,卻又什麼都不能做。看着蕭天佑,蘇瑾雲心中一酸,即使不愛,眼前這人畢竟是自己丈夫,可他卻在自己眼前想念宸元太妃,愛着自己的姨母。
蕭天佑只是坐了會便離開了,聽張遠來報,說是去了棠梨宮陪宸元太妃用午膳,蘇瑾雲心中五味陳雜。旁人只道蕭天佑孝順,即使當了皇上,也不忘宸元太妃的養育之恩,可只有蘇瑾雲知道並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