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住的滋味怎麼樣

夜濃如汁。

楚飛闌靠在樹上無聊的打着哈欠。不遠處,未央宮的燈火依舊通明,楚飛闌目光灼灼的盯着夜色那道一閃而過的黑影,雖然對方快如鬼魅,但他依然認出了對方,不由的心情大好。

誰能想到今晚有如此收穫呢?被月染霜徹底迷住的元懷瑾竟然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來找皇后,這其中的貓膩只怕有趣的很,至於究竟是什麼貓膩,那就是齊珩的事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終於可以去找他心愛的姑娘們了。

等等,眼下似乎就有個姑娘在等着他,看着未央宮的燈火,他勾起脣角,笑的像一隻偷了腥的貓。

大晚上的,元懷瑾來找自己的皇后還能有什麼事呢?他真的很期待齊珩得知後的表情啊,定了定神,他足尖一點便要向未央宮飛去。

忽然,出其不意的掌風迎面而來,楚飛闌下意識的扭頭,與來人對打起來。幾個回來下來他便知道此人便是那日在挽月齋與他較量過的高手,不由的暗叫不好,來人出手不凡,楚飛闌不想暴露身份,急展輕功準備像上一次那樣尋個機會離開這裡,可是這一次對方出手極爲狠辣,招招直逼自己的弱點,一時之間他竟然只有防守的分!

雖然楚飛闌自認爲自己的身手不比對方差,可是這個時候他處境不利不說,還不能把動靜鬧大,否則吃虧的也是自己,因此出手便時時受到掣肘,他眼角的餘光一掃,忽然計上心來,不再試圖逃跑,而是出其不意的直奔未央宮的方向,對方的追上來的時候果然有所遲疑。

心中得意,他更是加快了速度,準備像從前一樣直接潛入裴容卿的寢殿,誰知在掠過屋頂的時候,一張大網忽然兜頭兜臉的罩下來,他神色一凜,立刻旋身避開,可是身後的人這一次毫不遲疑的追了上來,他無路可退,竟然生生被網兜給罩住了!

奇恥大辱!

想他楚飛闌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次生死邊緣,沒有哪一次像這一回這麼屈辱的!他正欲奮力一搏,忽然看到屏風後走出來一道清麗身影。

裴容卿笑盈盈的望着他:“楚大俠,被困住的滋味怎麼樣?”

楚飛闌立刻安靜了下來,收回軟劍,往房樑上一坐,大喇喇的說:“皇后娘娘這是等着在下呢!”

“雖然本宮這裡的人比較不濟,但也不能如此不濟,三番兩次讓楚大俠您肆意出入。”裴容卿淺淺一笑,“你看見了?”

“什麼?”楚飛闌裝傻。

裴容卿上前兩步,揮了揮手示意唐麒麟:“把他綁起來,開嚴實了,免得他跑了。”

“喂裴容卿!你別……喂!”他一下子慌了,可是早已等在那裡的唐麒麟哪裡給他說話的機會,三兩下就將他綁的嚴實,連網兜一起!

楚飛闌被迫以一個無比屈辱的姿勢蹲在那裡,俊臉都扭曲了!

今日失算了!實在是前幾次他闖入未央宮太輕鬆了,他也完全沒想到裴容卿會對他有所防備,這才下了套,否則這種小伎倆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眼下自己的確是落在這個女人手裡了!

憋屈死了!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裴容卿在椅子上坐下,輕笑着拍了拍手,“關於元懷瑾今日來我的事,別告訴你主子,答應的話我就放你走。”

楚飛闌眉一挑,毫不遲疑道:“好,我答應。”

“怎麼保證?”

他哼了一聲:“老子行走江湖一向說到做到!否則也不會被那個混蛋欺壓了那麼久!”

後一句,他是咬牙切齒的。

裴容卿興味挑眉:“既然你還受制於他,那麼必然還要聽他的話,那麼你又怎麼能同時做到對我的保證?”

“老子雖然幫他做事,但可不代表什麼事都要告訴他。”楚飛闌哼了一聲。

“我還是不信你。”裴容卿想了想說,“這樣吧,你發個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告訴了你別人,或者讓別人有所察覺,就詛咒你一輩子不舉。”

她邊說,邊淡定的喝着茶。

楚飛闌氣的渾身顫抖:“你……你這個毒婦!”

“很爲難嗎?”她想了想,嘆了口氣,“那隻好委屈你在這裡待一個晚上,麒麟,天亮將他送到詔獄去,罪名是意圖刺殺本宮。”

“裴容卿!”楚飛闌大怒,“你敢!”

“你看本宮敢不敢。”她橫了他一眼,目光中隱藏的森寒讓楚飛闌心中一凜。

他咬牙切齒:“我發誓,如果我楚飛闌把今日看到的事透露出去一星半點,我就……”他糾結了很久,才從齒縫中蹦出兩個字,“不舉!”

他媽的老子纔不信這些呢!他在心裡恨恨的想,可是多少還是有點害怕。

“如此甚好。”裴容卿露出一笑,“委屈楚大俠在這裡待一個晚上,天明之前本宮會放你走,不會讓人知道的。”

“喂,你不是說放我走嗎?”他瞪大了眼睛。

“是會放你走。”裴容卿款款起身,“可本宮可沒說現在讓你走。”說罷便往寢殿走去。

“等一下!”身後的楚飛闌眯起了眼睛,看了身邊面無表情的唐麒麟一眼,眼中透出幾抹了然,“你爲什麼要費心替他遮掩?難道說……他其實……”似乎想到了什麼,楚飛闌一臉震驚,“其實他經常偷偷來找你,只是表面上裝作對你滿不在乎?”

裴容卿回頭看着他,笑的嫵媚,“這一點,楚大俠不是最清楚的麼,您在我這未央宮徘徊的時間還算少麼?如果他真的經常來,怎麼可能現在才被你發現。”

“那,”他神色沉了下來,“今日他來找你又是爲什麼?”

“他是皇帝,而本宮是他的妻子,他來找本宮難道不應該麼?”她眼波流轉,嗔怒道,“自然是讓本宮爲他侍寢的。”

侍寢!

楚飛闌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臉色紅潤眼眸嫵媚的女子,心中騰的冒出一股怒火,止也止不住。

諷刺的話毫不遲疑的從口中蹦出來:“他不是爲了別的女人守身如玉麼?一個月貴人也就罷了,怎麼會看得上你?”

裴容卿挑眉:“陛下雖然不理政事,但他至少知道,如果他想繼續他的思念,至少要保證大元的穩固,因此他必須要有一個繼承人。”

“你同意了?”楚飛闌急切的問道。

裴容卿驚訝道:“楚大俠這話問的有趣,本宮爲什麼不同意?如果本宮手握大元的繼承人,對本宮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心知她說的沒錯,可楚飛闌還是覺得心中一股股邪火往外冒,他的目光再一次從唐麒麟身上掠過,忽然翹起了脣角:“你當他真的相信你嗎?”

自然是不信的,否則也不會特意跑過來檢查一下她是否還是處子之身。裴容卿心中冷笑,面色卻十分淡然:“對陛下來說信不信無所謂,他連朝政都放手了,還怕本宮興風作浪嗎?”

“那可未必。”楚飛闌的笑容越發意味深長,“你這個侍衛,上次我可是在挽月齋偶遇過。”

唐麒麟聞言身形一震,他沒想到他竟然認了出來!他立刻看向裴容卿,卻見她神色極爲平靜。

“原來挽月齋也是你的常駐之地。”裴容卿勾起脣角,笑的意味深長,“你見到他了又如何?你主子都知道派人去探聽消息,難道本宮就不能這麼做嗎?”

楚飛闌有些意外:“是你派的人?”

“不行?”她拍了拍手,“那個月染霜的出現很離奇,本宮不能不多一分心眼。不過麒麟,”她的臉色忽然一沉,看向一旁的黑衣男子,“你那日既然遇見了旁人,怎麼不曾跟本宮提起?”

唐麒麟此刻已經渾身冷汗,他跪下來,聲音顫抖:“屬下……該死,屬下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因此想查清楚後再跟娘娘報告。”

這個解釋還勉強說得過去,裴容卿不再看他,而是笑吟吟的看向楚飛闌:“楚大俠還有什麼疑惑?說起來本宮還真是好心,竟然陪着你在閒話了這麼久,告辭了。”

“放我下來!”他再次大吼,面容扭曲。

裴容卿揮了揮手:“楚大俠如此喜歡在本宮的未央宮徘徊,待一晚上又如何?”

說罷,她很快消失在殿中,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今晚之事,如果楚飛闌真的不小心透露了,那麼自己的這番解釋還可以挽救,否則她何必費那麼多口舌?雖然元懷瑾捉摸不定,但自己任意猜測可以,卻不能讓齊國人察覺到絲毫的端倪,否則定然麻煩不斷,腦子裡再一次出現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明明始終含着溫潤的笑意,卻無端讓人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她有預感,這個公子珩定然在謀劃着什麼。

唉,還真是讓人討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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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昀昭宮的齊珩忽然覺得身上泛起了涼意。

趙謙見他微微蹙眉,忙道:“殿下可要添一件衣服?”

“無妨。”他攤開手邊的文書,繼續剛纔的話題,“你是說,他來試探你的口風?”

“是,果然如殿下所料,耐不住的遠遠不止蒼郡王一個,今日來的這位,在大元的影響力還不算小,只是他很謹慎,讓人抓不到把柄。”趙謙微微一笑。

“看樣子,這是個聰明的合作對象。”齊珩勾起脣角,“可以考慮進一步接觸,不急着亮出底線和要求,先看看對方能做到什麼地步。”

“臣遵旨。”趙謙說完,似又想起一事,“殿下,一旦大元和燕國的盟約結成,我們可就腹背受敵了。”

這的確是個問題。

齊珩面沉如水,放在桌上的雙手緩緩握緊。

厲擎天的變化太大,讓人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坐以待斃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三日後便是他們的結盟之日了,是嗎?”

趙謙點頭:“我們和大元的互市已經開始進行,這一點上,大元很有誠意。”

“沈隨這個老狐狸。”齊珩似是想起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的光,“憑他的地位,何需對我們這般客氣,只怕也有所求。”

“臣也是這麼懷疑的,可是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離開了,他也不曾有過任何動作。”趙謙疑惑道。

“今日來的這位,只怕和沈隨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齊珩淡淡一笑,“大元的妙人果然很多。”

趙謙驚訝:“殿下的意思是,沈將軍也支持今日的那位?可是說不通啊,如果是裴昭都還可信一些。”

“就是要讓人想不到,才能出其不意佔據先機。”齊珩眼底的光芒更盛,他忽然很想知道,一旦事情爆發,那個狡黠的女子會怎麼處理這一切。

“趙大人,我們的要求和底線需加上一條。”他面露微笑,“如果他們事成,孤需要幾個人。”

“殿下請說。”

“邵梓孺算一個,這是個人才,如果能爲孤所用,那一定是一大助力。此外,元懷瑾的皇后不能動。”他說到最後一句,語氣中含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情和憐惜。

趙謙瞭然,應了聲是後忽然神秘道:“殿下,您出府已經一個月多了,需不需要屬下爲您找幾個女子伺候?”

齊珩面色沉了下來,揮手道:“不必。”

趙謙心知說錯了話,有些訕訕,見齊珩似陷入了沉思,他立刻識趣的退出。

這一切,本不該是她一個弱女子該面對和承擔的,想起夜宴那日她不肯退縮的模樣,齊珩心裡竟然掠過一絲愧疚。

可惜了這樣一個妙女子,如果他們不是敵對的立場,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