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穿着淺色寢衣的元懷瑾恍若仙人,神情安靜,帶着居高臨下的悲憫,但是這悲憫背後,卻是一種不屑與漠視。
裴容卿忍不住揚起一抹諷刺的微笑,一旁的沈茉涵再一次癡了,看着那道身影,淚水無聲的流了下來。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這樣有多可笑呢?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足夠的淡然,可是每一次看到他,所有的心理建設和防線都轟然倒塌。
倒是邵梓孺率先反應過來,含笑上前,恭敬做了個揖:“臣邵梓孺見過陛下。”
元懷瑾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也許想問他爲何忽然入仕,也許想問爲什麼他身爲外臣卻深夜出現在後宮,可是他什麼也沒說,目光漠然的掠過他,轉向偏殿的方向,臉上的表情變得奇異而柔和,眼底的溫暖足以讓人沉溺。
裴容卿心中一凜,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一個女子被宮女扶着從那裡走出來,她見到主殿有這麼多人,顯然驚訝了一下,飛快的低下頭,怯怯的走向元懷瑾。
好一個柔軟的女子,嬌柔的彷彿一團輕煙,一碰就要碎,長相雖不算極美,但眉宇間的嬌怯和癡然卻能讓心腸再硬的人都忍不住呵護。
裴容卿挑眉看了邵梓孺一眼,言下之意,這個女子比之柳瑂兒如何。
邵梓孺笑而不語,只是在見到月染霜衝元懷瑾怯怯一笑時,微微蹙起眉,衝裴容卿點了點頭。
看來這名女子不僅容貌像極先皇后,性情也是極像的。這樣軟的跟輕煙似的的女子,難怪元懷瑾愛到了骨子裡。
“這裡太吵,朕帶你去挽月齋,那是你從前的住處,你最喜歡了,這一年多來朕都沒動過裡面的擺設,和從前一模一樣。”元懷瑾擁着她入懷,聲音極爲溫柔。
月染霜羞怯的點了點頭。裴容卿卻看得心驚膽戰!
這個女子絲毫不意外元懷瑾提到挽月齋,顯然對自己身爲替身一事極爲清楚,似乎對她而言,這份情和溫柔是不是因爲她並不重要,要的只是結果!
這樣看來,月染霜極有可能是什麼人安排的,邵梓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難得變的有些沉重。
元懷瑾擁着月染霜就這麼離開,視衆人於無物,裴容卿輕笑一聲,走向了自己的轎輦。
“娘娘,若這女子真的是燕國特意安排的,只怕她對陛下隨意的一句話就能讓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邵梓孺勾起脣角,看向元懷瑾離開的方向,難掩諷刺不屑之意。
裴容卿想了想:“本宮去翡陽宮一趟。”
他一怔:“翡陽宮?”
“你將本宮的轎輦護送回未央宮,讓個小宮女坐裡面,本宮獨自一個人去便成。”裴容卿不由分說,將頭上的玉釵取下來。
“臣不同意!夜色已深,娘娘您去見厲擎天,這……”邵梓孺緊了緊拳,牙齒咬的咯咯響。
“無礙,天明前本宮定能回去。”
天明!邵梓孺眼睛都快紅了。
“本宮的命令你也要違抗?”裴容卿威勢十足的看了他一眼,說罷轉身離開,邵梓孺無法,只得按她的吩咐行事。
他相信厲擎天不會傷害她,可是裴容卿對那個男人似乎有一種莫名的信任。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極爲不舒服。
夜色已深,只偶爾看到巡夜的侍衛走過,長華宮距離翡陽宮並不算近,她走了將近一刻鐘才走到翡陽宮門口。她穿着樸素,頭上也沒有任何裝飾,翡陽宮竟然沒人認出她來,她便稱自己是未央宮的宮女,來給燕帝陛下送藥,不一會兒,一個宮女走出來,請她進去。
厲擎天此時已經換了寢衣,正在看一本列傳,聽見腳步聲,他擡頭,見是她,眼中掠過狂喜。
“卿卿!”他猛然站起來走向她,見她這樣的打扮,眉頭一簇,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送到牀上,“這麼晚了,你還敢一個人過來?還穿成這樣,生病了怎麼辦?”
裴容卿輕舒一口氣,也不計較他的親暱,躺在他的牀上,只覺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累。
厲擎天吻了吻她吧冰冷的額頭,將她的雙手握在手心:“說吧,到底什麼事。”
她把事情簡略的說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問道:“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輕笑着搖搖頭:“不是。”
裴容卿聞言睜大了眼睛:“真的只是巧合?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雖不是我安排的,可是這個女人的來頭連我也不清楚。”他神秘一笑,說,“那日我帶着我的人馬剛剛到大元,一個女人衝到了車隊最前頭,哀求我們帶她回大元,說是與家人走散了,我也沒在意,就同意了,直到進了京城,讓沈隨見到她。沈隨來求人,她自己也同意跟沈隨走,就是這樣。”
裴容卿狐疑道:“你信她的話?”
“當然不信,不過當時那種情況下,丟下她的確不地道,反正我沒打算讓她近我的身,所以無所謂。”他說着一笑,一副你看我多堅貞的樣子。
裴容卿眨了眨眼睛,沉吟道:“這樣還真不好說這個女人是誰派來的,她既然像極了柳瑂兒,那麼對方的目的肯定是元懷瑾,事實上她的確被元懷瑾看到了。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對方難道沒想到,你可能會看上她的美貌,把她據爲己有嗎?”
厲擎天挑眉一笑:“說不定這就是對方原來的打算。”
如果厲擎天寵幸了月染霜,定然會將她帶進宮,假如碰巧讓元懷瑾見到這個女子,憑她和柳瑂兒的相似程度,即使知道她已經是厲擎天的女人,元懷瑾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這樣的話,必然會惹怒厲擎天,兩國結盟之事肯定難以進行!
這纔是對方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