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 在赤城湯泉療養身體的孝莊太皇太后也回宮了。
承祜本生就是個聰明伶俐的,見了人也不怕生,很是討人喜歡, 又本生是孝莊太皇太后看重並且給予厚望的皇子, 一下就沒了, 孝莊是非常關心。
回到宮中之後, 芳兒就被蘇麻姑姑請到了慈寧宮。
“芳兒,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哀家剛剛一離宮就發生了這檔子事,”孝莊拉着芳兒的手,焦急的問道。本來在聽到承祜出事的消息之後, 她的心裡是傷心加生氣的,可是看着皇后明顯比以前消瘦的臉, 責備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孝莊心裡也明白, 承祜的離開, 沒有任何人比皇后更加的傷心的了。
“回皇瑪嬤的話,是孫媳照顧不周, 承祜是因爲出天花纔去的,”本來這幾天心情已經好轉的皇后,忽然間提起這件事,心裡的悲傷依然止不住的四溢。胸口悶的好像喘不上氣來,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悲傷, 芳兒對着孝莊說道。
“好端端的宮中怎麼會有天花出現?”其實孝莊剛纔是想問承祜出事的背後原因, 沒想到芳兒告訴她的卻是一個顯而易見的過程。孝莊忽然間覺得好像皇后是故意隱瞞了什麼, 忍着心中的不悅, 對着皇后問道。
“這, ”芳兒略微猶豫了一下,接着對太皇太后說道, “回皇瑪嬤,具體事情孫媳也不是太清楚。只不過太醫們診斷確實是天花沒錯。”
“你是怎麼當母親的?自己的兒子出事了,原因都不知道?太醫說什麼就是什麼?你這個中宮皇后是不是有點太無能了?像你這樣糊塗,如何才能管好一個後宮?還是有什麼事你故意瞞着哀家?”孝莊將自己的柺杖使勁的在地上跺了跺,臉色馬上沉了下來,不悅的對着皇后說道。
“皇瑪嬤,你就不要爲難皇后了,這件事由孫兒來告訴你,”正在左右爲難的芳兒,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只見玄燁穿着一身明黃色的冠服,應該是剛剛下朝就來到慈寧宮的。芳兒對着玄燁懇求的搖了搖頭,示意皇上不要說話。
玄燁視而不見。把自己查的有關鈕祜祿氏是如何按照鰲拜的授意將天花的病毒引到宮裡,然後乘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故意讓自己的宮女放到承祜上的衣物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對着太皇太后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鰲拜欺人太甚,”孝莊聽完玄燁的敘述之後,氣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發抖,嘴裡不斷的喘着粗氣,嚇得芳兒和蘇麻姑姑趕緊跑到跟前,在她的背後不斷的給她順氣,“皇瑪嬤,你千萬不要生氣啊。都是芳兒不好,是芳兒沒有照顧好承祜,是芳兒沒用,沒有管理好整個後宮。您要罰就罰我吧,千萬不要氣着自己啊!”
玄燁也被孝莊的樣子嚇了一跳,他本來只是想在孝莊面前發泄一下自己對鰲拜以及鈕祜祿氏的不滿,誰知會氣的孝莊說不出話來。“皇瑪嬤,你不要生氣啊。都是孫兒不好,是孫兒沒用,您要生氣就罰孫兒吧,您千萬不要氣自己啊!”
孝莊本來就身體不好。這次去湯泉,已經有好轉的跡象,在聽到宮裡出事的消息之後,又受了打擊,在加上今天受到的刺激,過了好久,才緩了過來。
“你們都起來,不要跪着了,”孝莊接過蘇麻遞過來的水,喝了幾口,緩了緩勁,對着跪在底下的玄燁和皇后擺了擺手,說道,“不怪你們。鰲拜此人位高權重已久,平時飛揚跋扈習慣了,哀家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的膽大妄爲將手伸到後宮。玄燁,對於這件事絕對不能姑息,鰲拜暫時我們動不了,但鈕祜祿氏她膽敢害中宮嫡子,她就應該想到相應的代價了。”
“是皇瑪嬤,”玄燁看孝莊緩了過來,心裡的擔憂也終於放了下來,接着孝莊的話說道,“孫兒明白。如今雖然事情的始末朕已經查清楚了,但證據尚不確鑿,等找到證據之後,朕就會命人將其賜死。”
“皇上,皇瑪嬤不可啊!”聽到玄燁的話,芳兒的心中一驚,也顧不上後宮不得干政的說法,焦急的對着孝莊說道,“如今朝堂不穩。雖然遏必隆左右搖擺不定,但只要他不是死心塌地的跟在鰲拜後面,我們就有爭取的機會。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死在宮中的,那麼到時候,恐怕真的就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並且,”芳兒邊說邊看孝莊的臉色,最後一句話是聲音越來越小。
“並且什麼?繼續說下去,”聽完芳兒的話,孝莊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着芳兒吩咐道。
“並且,芳兒以前在家中的時候,聽自己的瑪法說,鈕祜祿家軍中人才衆多,而且各個出類拔萃,不是等閒之輩。如今的三番蠢蠢欲動,萬一真的打起仗來,恐怕還得用得到他們。如果皇上將在宮中的鈕祜祿氏賜死,恐怕會寒了他們的心。臣妾擔心他們也不會一心一意的站在皇上的身邊,”芳兒低着頭,將自己心中的顧慮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其實,有關鈕祜祿家軍中人才衆多這塊,她也是從皇上那裡聽來的。只不過,因爲擔心孝莊誤解,纔會將索尼給擡了出來。事實上,像孝莊這樣的老狐狸,哪有什麼不明白的呢。索尼怎麼會對一個丫頭講朝堂上的事,這擺明了是謊言嘛!
“嗯,芳兒言之有理,”孝莊對着皇后點了點頭。這宮中的每一個妃子都代表着一個世家大族。有時候,即使宮中的妃子和他們宗族的人血緣關係久遠,但是隻要他們有着相同的姓氏,也會綁在一起,變成一根繩上的螞蚱。比如說住在鍾萃宮的那拉氏,其實和納蘭明珠沒有多少關係,但因爲他們都是同一個宗族的,所以他們的利益已經牢牢的連在一塊。
“只要皇瑪嬤不要怪我後宮干政就行了,”皇后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說道,剛纔她的腦子一上血,不小心將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股腦的說了出來。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怕。
“艾,”孝莊搖了搖頭,對着皇后說道,“後宮不得干政的政令是祖宗們擔心歷代皇帝沉迷於女色,喪失理智,耽誤國家大事。擔心皇帝們頒發的一切指令會遭受宮中心懷叵測的妃子們的左右,纔會有了這樣的明文禁止。你是皇后,自然與後宮別的妃子們不一樣,”孝莊笑着拍了拍皇后的手,“以後有你在玄燁身邊提點着,哀家也放心了。”
“孫媳不敢,”芳兒低着頭,小聲說道。
“有什麼不敢的呢?哀家恕你無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哀家說了你敢,你就敢。唐朝皇帝李世明的妻子不也經常這樣勸誡唐太宗,才使得他在政令上避免了一切的錯誤嗎?”孝莊笑着說道,轉頭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玄燁,“皇帝,你有一個好妻子。今天這件事,就按皇后說的辦。記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如果你連這件事都忍不了,以後怎麼能夠成就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