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華一羣人在池塘邊上嘻嘻哈哈,商量着中午的魚怎麼煮,成王妃與成王卻又有另一番對話。
自容潔被點名和親之後,成王妃氣得差點病倒不說,便是成王也是三天兩頭的往宮裡跑,急的滿嘴的泡。聽丫鬟說起容潔今日心情不錯,夫妻兩個倒是都鬆了口氣。
“也難爲清姐兒這些日子常來,潔兒每回見她心情都要好些。”成王妃勉強揚起一個笑臉,神色間卻依稀可以瞧見一絲憔悴的顏色。
“是啊,倒是個懂事的孩子。”成王點點頭,心裡也有些感動:他經的事多,周清華是真心還是假意多少還是看的出來的。若是周清華年紀再大一點,容皓又未定親,他都想要討來做媳婦了。
成王就坐在成王妃的身邊,語聲溫柔而和緩:“你也別擔心。潔兒到底是你我的女兒,面上瞧這簡單,心裡卻是最有成算不過。她決定了的事,從來就不會讓人操心。我們爲人父母,幫不了忙,也不該叫她操心纔是。”
成王妃一向都是性子冷淡,此時聞言冷不丁的紅了紅眼眶:“一想到月底潔兒就要離家去遠嫁西漠,我這顆心真是和油煎過一樣。”她聲音低低的,彷彿還沉浸在回憶裡,“她自小便是活潑的性子,三天兩頭的就喜歡往外跑,找些朋友什麼的。我本想着給她尋個簡單些的夫家,也好護着她。沒想到......”語聲盡處幾乎帶了點哭音。
成王嘆了口氣,心中愁腸百結,幾乎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這一生也就只有一個妻子,一對兒女。女兒和親他國,他又如何不心痛?只是旁邊還有妻子,一意隱忍罷了:“潔兒月底就走,還有許多東西要帶上呢。你也費心收拾收拾,聽說西漠那邊比這裡要冷的多,衣裳皮毛什麼的都多帶一些。”
這樣一說,成王妃果然精神了點,她點點頭,輕輕應了:“我會注意的,等會兒便去瞧瞧。”
成王溫聲安慰道:“你先躺一會兒,這幾天都沒好好休息,再這樣下去你倒是要先倒下了。”說着便起身吩咐丫鬟進來點安神香,伺候成王妃休息。
成王妃只得回房去榻上躺着,她心裡牽掛着女兒的事,不知怎的,迷迷糊糊竟也睡了個囫圇覺。
周清華此時正蹲在廚房裡頭指點江山——她在現代的時候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偏偏還喜歡對着各色食譜幻想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廚藝天分,琢磨怎麼做吃的。如今總算有人願意聽她指揮做菜(純屬個人揣測),她簡直恨不得傾囊相授,一時間化身女神廚。
就在周清華把自己的兩條鯽魚折騰成了辣辣的酸菜魚即將要拿那條要做醋魚的鯉魚下手時,謝習風挺身而出,救魚於水火。
“你再這樣折騰下去,吃完午飯我們一夥人八成是要鬧肚子。”謝習風冷冷道。
周清華嘟着嘴,有些不服氣但到底還是乖乖地隨他回房:“等會兒我教他們做雙皮奶,這個涵姐姐也說好吃呢。”
少女的聲音嬌聲嬌氣的,就像是春風一樣溫溫柔柔的觸動人心。謝習風聽得心上癢癢,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頭,心不跳氣不喘的揩了一回油摸了一把:“得了吧,您大小姐今天先歇歇,給廚房的那些人留條活路吧。”
周清華撇撇嘴,過了一會兒又靠過來說悄悄話:“我這是給他們演習演習。晴姐兒可比我誇張多了,衛國侯府的廚房都險些被她燒了呢。”
謝習風瞧着她靠近自己一副‘和你說小秘密’的模樣,心情果然好多了,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笑。他這一笑,容色更盛,幾乎不可逼視:“唉,聽你這麼一說,容皓以後豈不是倒大黴了?”
周清華這時候卻閉着嘴不說話了,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
謝習風看了眼周清華,終於嘆了口氣:“說吧,有什麼事?”這一整天湊在自己身邊賣乖,顯然是有事相求。
周清華咬咬脣,小心翼翼的把事情說了出來:“前段時間江州大水,我想着米價怕是要漲。正好錢家,哦,就是我家妹妹的外祖家來京了,他們本就是經商的,我就讓他們買了點米存着——以後若真是有災民或是什麼急事也可拿出來賑災施粥。結果我上次得罪了楚王,他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這事,不僅尋事拘了錢家一家子,還把我的米也給沒收了。”錢姨娘那邊差點要哭成淚人,周雅華也急得不行。本來這事應該去尋成王妃出面,可如今容潔的事就在眼前,成王妃形容憔悴,周清華怎麼好意思拿這些事煩人?思來想去,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找找謝習風了。
其實,主要還是小時候謝習風身邊兩公主的威風場面讓她記憶猶新了點。
謝習風皺了皺眉頭:“你怎麼得罪楚王了?”楚王這種成天青樓楚館瞎混的人和周清華這種大家閨秀,畫風根本就不一樣好嗎?
周清華垂頭喪氣的把周芳華的事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她也不理解楚王的腦回路是怎麼一回事,居然就這樣盯上自己了?
謝習風微微沉吟了一下,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其實他心裡頭已經有了點主意:楚王不是拘了錢家的人嗎?若是錢家那邊出了人命,再尋幾個言官和御史出面,便是楚王也吃不了什麼好。只是,他也摸不準周清華有多看重錢家這一家子,便也沒馬上說出這個主意。
周清華握了握拳,歪着頭想了想:“其實我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謝習風的指腹在扇柄上摩擦了一下,瞧着扇子下面搖晃的玉墜子,不知在想些什麼,慢條斯理的說:“你先說說看。”
周清華小聲說道:“我聽說楚王喜歡美人,而且男女不忌。而且,我還聽說他爲了討好皇上也在家裡尋了道士煉丹修煉......”她說到這裡,忍不住紅了紅臉,覺得自己手段有些下作。
玩女人,對於那些人來說不過是情趣,玩男人卻是上不得檯面的事。加上皇帝現在一心修道,若是知道兒子藉着修道煉丹的名義拉着道士做那些骯髒事,還不氣壞?最重要的是最近言官不知道怎的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一門心思的勸誡皇帝不要再修道,這種事一出,豈不是正好拿到了把柄,一窩蜂的湊上去?楚王怕是再也顧不上錢家和她的米了。
謝習風頗是驚訝的瞧了眼周清華:“你這點子倒也行。”他遲疑了一下,只是要真按這想法來做,這其中操作的難度可比弄死錢家的人大多了。首先得要讓楚王和那道士湊在一起,然後還得尋個可以把事情鬧大的見證人,最後還得做得不漏痕跡別讓楚王發覺緩過神來尋仇。這操作起來還真是要費些心思和人手了。
不過謝習風不過思考了一會兒,便點了點頭:“行了,這事交給我吧。你別操心了,等着消息便是。”
周清華本還想着若是謝習風幫不上忙倒是可以求他去和安樂公主說一聲,也算是另一種的曲線救國,沒想到她這麼荒唐的主意,謝習風眼睛都不眨的就應下了。
她正猶豫着謝習風可不可靠,就被拉着進了房。
謝習風挑了挑眉,看着已經開吃的容潔和容皓:“我們在外面忙死忙活,你們這就已經開吃了?”他這純粹是上下嘴皮一動瞎說的,就周清華那指點江山的樣子跟“忙死忙活”這個詞壓根就湊不上。
容皓夾了一塊炸好的魚塊給容潔,冷冰冰的臉稍稍顯出一絲面對友人才有的笑意:“這不是想先替你們嚐嚐。”
容潔咬了口酥脆的魚塊,新鮮的魚被炸地金黃色,上面又沾了醬料,魚的鮮味和醬料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叫人舌頭都要被感動了。容潔露出愉悅的笑容,眼睛明亮亮的:“嗯,好吃。我還給你們留了一點。”
所謂的留了一點,不過是盤子裡剩下的小小几塊罷了。
謝習風瞅了眼盯着魚塊不放的周清華,嘆了口氣,伸手把剩下的幾塊都夾了到新的小碟子裡面,遞給周清華:“算了,我從來不吃剩下的,都便宜你了。”
周清華喜滋滋的接過碟子:“謝謝。”加上前面的事,她心裡邊已經毫不猶豫的給謝習風發了幾張好人卡。
容潔反倒是“哧”的笑出聲來,忍不住給謝習風拆臺:“哈哈,我倒是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個習慣。”
容皓眼見着謝習風馬上就要變臉,只得又加了一筷子時蔬給容潔:“別光吃魚,菜也得吃點。”再說下去,謝大公子怕是要翻臉了——唉,臉皮薄的男人。作爲男同胞,容皓頗有些同情謝習風瞧上了周清華這樣年紀小又還沒開竅的小傻妞。只不過,既然有心,就不該彆彆扭扭的,得追到什麼時候啊?
倒是埋頭苦吃的周清華聽到聲響愣愣的擡起頭,一臉無辜的看着臉色各異的幾人,呆呆的問道:“怎麼了,這是要上飯了嗎?”
容潔終於忍不住了,她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來,簡直是要把肚子都笑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