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的複雜。
如今的他,對太歲血食這種事物的認知本來也是複雜的。
要說熟,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前七天,便一直在被餵食這個,如今自己對於血食,那已經非常在行,瞅上一眼,便知道這血食質量如何,味道怎樣,好不好蒸熟,好不好入藥……
但若說不熟,那便與其他人一樣了,根本不知道這東西來自於哪裡,又爲什麼會有這種種妙用……
甚至,連它爲什麼會被稱爲太歲,爲什麼會常年保持着如同活物一樣的特徵,但又可以一年一年的被割下來吃掉,都全然不明白。
“嘶……”
二鍋頭聽見了這個問題,也不由得有些倒吸涼氣,道:“老兄,你現在真跟之前不一樣了啊,怎麼對各種問題都這麼好奇的樣子……不知道好奇害死貓?”
“我又不養貓……”
胡麻道:“況且,我如今正是入府時候,還打算替咱們紅燈娘娘會往血食礦上走一遭兒,不瞭解清楚怎麼行?”
“誰讓我生在了山裡,與轉生者聯繫上的這麼晚……”
“……”
“你是生在了山裡,但也因此有了抱上那條大腿的機會了啊……”
二鍋頭嘀咕着,然後也仔細想了一下,才低聲解釋道:“不過你若問我這個問題,我好好琢磨了一下,能告訴伱的,只有一句話。”
“不知道!”
“……”
胡麻都大感意外:“啥玩意兒?”
“不知道!”
二鍋頭嘆了一聲,道:“這可不是託辭,也不是我藏私不告訴你,是真的不知道。”
“別看我是做血食生意的,但我也只知道這玩意兒吃了有好處,割了能賺錢,可它什麼來歷,爲什麼會有這等好處,那真是一點也摸不着頭腦啊……”
“其實……”
說到了這裡,他倒是苦笑了一聲,道:“這世上有陰穢邪祟,妖精鬼魅,各種邪門的手段,還有我們這些不明所已的轉生者。”
“但說白了,我其實一直都認爲,這太歲血肉,纔是這世界最詭異的事物。”
“只是因爲它到處都有,這個世界的人也都熟悉了,適應了,所以反而不覺得那麼奇怪了而已。”
“但你想啊,這麼龐大而怪異的血肉,就這麼莫名的出現在了世界的各個位置,偏偏它的血肉,又有着讓人意想不到的神效,有的能強身,有的能治傷,有的能滋養神魂。”
“不僅如此,還割了長,長了再割,都不用施肥……”
“……這玩意兒根本就不科學啊!”
“……”
他都越說越迷茫了,嘆道:“當然了,我們也只知道這玩意兒吃了有好處,因爲咱不是最早吃的嘛,經驗都被人總結出來了。”
“但也別光看到它的好處,太歲血肉可是有着各種不同分類的,黑白青紅,只是四個基本類,還有一些更神秘的呢,甚至能讓人突破修行本領的桎梏。”
“門道里的人,有登階入府,上橋歸鄉,堂上的有案、臺、府、殿之高下,鄉野的邪祟也有遊、邪、惡、封之別,想要學大本事,哪個不得老老實實,一步一步登階?”
“但有些太歲血肉,便可讓人一步登天。”
“當然,這只是好處,還有不知多少壞處,或吃了變邪祟,或被迷成了瘋子……”
“但連這個世界的人都沒搞明白,我們又哪能啥都知道?”
“……”
“若說起來,倒也確實如此啊……”
胡麻聽着他的感慨,也默默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其實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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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寨子裡的二爺,割血食割了一輩子了,但問他啥是血食,他也只能指着肉山說,那就是血食……
確定了從二鍋頭這裡,確實問不出什麼,胡麻便也只好暫時作罷,而二鍋頭也明顯是被胡麻剛剛的話給撩動了,細細的想了半晌,便要離開,去好好的琢磨。
臨走之前卻是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道:“對了,還有那楊弓,他現在在那位貴人眼裡,算是什麼情況?”
胡麻聽着這個問題,也認真的琢磨了一下,道:“起碼,是被那貴人記住了的吧?”
“明白了……”
二鍋頭緩緩的嘆了一聲,一縷香線,就此分開。
被清洗掉的一代轉生者,來歷神秘,又帶來了各種邪滋與詭秘力量的太歲老爺,名存實亡的朝堂,以及新皇帝的誕生……
帶頭清理了轉生者的鎮祟府,以及導致了十姓暗流涌動的石亭之盟……
一時間,就連胡麻內心裡也有些沉甸甸的,已經隱約感覺到,似乎有某些事情到了指邊,也許,只要自己再進一點點便有可能搞明白。
但如今,是去尋找上一代轉生者的蹤跡,還是先搞明白鎮祟府的秘密?或是培養皇帝?
不!
想着這些問題時,胡麻卻也漸漸的冷靜,或許,真正現在需要放在首位的,還是太歲老爺…… 這纔是諸般詭異神秘的源頭啊……
甚至拋棄了這些疑問不談,如今的自己不也需要一大批血食的供養,才能真正入府讓自己稍稍有了探究這個世界秘密的資本?
“該真正去血食礦上看一看了,不然,終是離太歲老爺太遠……”
心裡倒是默默的想起了一件事,早先自己便已經與徐香主約好了去血食礦的事,如今算算也該到了日子了。
心裡默默梳理了一番,胡麻確定了各處都還算消停,便也開始了下一步的計劃,只是其他的都好說,想着走前要見楊弓一面,卻沒想到,這小子自那日進了山,倒是一直沒再露面。
但也就在這一日,正剛剛吃罷了飯,準備叫李娃子進來吩咐些事,卻冷不丁一陣陰風颳進了堂屋裡面來,旋即小紅棠嗖的一聲從房樑上跳了下來。
一腳飛踢,將什麼東西踢了出去,然後纔拿着自己的血食丸,在旁邊慢慢吃着。
胡麻立刻睜開了眼,看着腮幫子鼓鼓的小紅棠:“什麼東西?你剛剛什麼什麼給踢出去了?”
“沒有啊!”
小紅棠翻着白眼,要再爬回樑上。
“真是沒用啊……”
正在這時,外面卻是一個人走了進來,卻見來的竟是楊弓,懷裡還抱着一隻瘸腿小鬼,沒進門檻呢,就在懷裡歡天喜地的向了胡麻連連的作揖:“胡老爺吉祥……”
楊弓一臉嫌棄的看着這諂媚的小鬼,生氣的丟在了一邊,小紅棠也出溜一下子從樑上跳下來了,嚇得這瘸腿小鬼又往外跑。
跑到了門檻外面,還是轉身,向堂裡磕頭:“胡老爺萬事大吉……”
“啊這……”
胡麻看着都有些無語了,轉頭要拿點青食給它,小紅棠已經出去追出去了,楊弓看着自己的小使鬼被摁在地上打,也不心疼,只是罵着:
“活該捱揍!”
“天天的白食青食吃了這麼多,還打不過一個女娃娃……”
“……”
“那你要這麼算,它指定是打不過的……”
胡麻都有些無語了,還是過去拉開了小紅棠,將一大塊青食塞給了瘸腿小鬼,這才轉頭看着楊弓,笑道:“你怎麼來了?”
幾天不見,楊弓如今身上倒是換了一件體面的錦袍,完全看不出早先那身爲紅香弟子時的陰戾模樣了,反而有點呆呆的,雙眼無神,迷迷糊糊走了進來。
忙引了他坐下,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也沒受什麼傷。
怎麼如何瞧着卻不大有精神的樣子?
“胡麻兄弟,我這趟出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等着喝了半碗茶,楊弓才緩過了神來,臉色凝重的向胡麻道:“頭一件,我……”
“我被紅燈會攆出來了……”
“……”
“啊?”
胡麻裝着吃驚的模樣:“你犯了什麼大過?”
心裡卻是明白,楊弓出來是必然的,紅燈會如今敢留他纔是怪事。
“不是,不是犯了什麼大過……”
楊弓忙說着,但看着他這模樣,卻還有些迷糊似的,道:“我也就是之前幫着山裡的鄉親除了那羣匪患,沒辦好娘娘吩咐下來的差事。”
“但也不知怎麼地,會裡的香主與左護法就找上了我,我以爲他們是要罰我呢,卻不想他們只是還了我的命貼,讓我以後自在行事,不必奉娘娘的旨意了……”
“你看,說的好聽,但這不就是要把人攆出來?”
說着,竟有些憤憤的,還有些失意:“我們紅香弟子,無家無業,無依無靠,都靠了會裡吃飯呢,誰不害怕?”
“……”
“是是是……”
胡麻是瞭解如今紅燈會這個想法的,但置身處地的順着楊弓想了想,如今的他,大概還真的無法理解這裡面的變化與紅燈會的態度。
雖然他如今得了名聲,轉了運,但實際上他還是一派江湖眼光,在他看來,山裡那些人家,左右也不過是平頭老百姓,論起身份地位,可比紅燈會差得遠呢!
但也不急着解釋,只是順着了他的話說着,又道:“另外一件呢?”
楊弓聞言,嘴脣顫了顫,彷彿受了極大的委曲,道:“我……我成親了。”
“啥玩意兒?”
相比第一個問題,這回胡麻是真的吃驚了。
而楊弓一聽,卻是更加的委曲了起來:“防不勝防啊,我只是喝頓酒而已,喝得大醉,一醒過來,就看到一個光溜溜的姑娘睡在身邊……”
“……胡麻兄弟,碰到了這種事,你說嚇不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