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聽見這兩人甚有把握,胡麻倒也肅然起敬:“有勞了!”
枉死城乃是陰府固有所在,內中惡鬼冤煞層出不窮,但如今,這裡卻已經被孟家拿下,經營許久,成了孟家在陰府的落腳之處。
連二鍋頭老兄那麼大的本事,且沒事就在陰府裡溜噠,對於如何進入這枉死城也沒有頭緒,如今倒是正好看看這堂堂十姓,能有什麼手段。
“那便請吧!”
趙三義請胡麻收拾了東西,便在前引路,不多時,來到了這村子西首,遙遙向外看去。
只見村子之外,仍是那迷濛陰府,無數陰魂遊穢,飄來飄去,無識無覺,而偌大枉死城,則恰是在村子正前方,瞧着無邊無盡,愁雲慘淡,隱約可見城上,有披甲惡鬼,來回逡巡。
那些陰府裡面的遊魂,也不知有多少,迷迷茫茫,飄到了枉死城前。
竟是忽然之間,便被那城裡的惡鬼,伸出了巨大的爪子,或是張開血盆大口吞噬。
悽慘哀嚎,毫無反抗之能。
胡麻只是瞥了一眼,便轉過了身來,目露詢問之色。
“嘿嘿,老兄,這般瞧着,是否真感覺孟家已將枉死城攥在了手裡?”
趙三義察覺到了胡麻的心思,卻低低一笑,道:“實則不然,枉死城本就是陰冥天意所化,內有無盡命不該絕的冤鬼怨魂。”
“原本你胡家便有爲這些冤鬼怨魂安祟消孽之責,但輪迴路封了,你們走鬼門裡也早就不幹這個了,便使得這些冤魂日夜哭嚎,怨氣不減反增,成了這陰府第一凶地。”
“孟家確實下來了,也將這枉死城拿下,但別說是他們這一姓,便是十姓聯手,也不可能真讓這枉死城的怨鬼降服,畢竟,怨這個字從何而來?”
“本就是不甘,纔會生出了怨氣,有怨氣,便不可能降伏,但這孟家也曉得厲害,安排了人手,看住了左近以免有人混進去。”
“……”
“有怨者便難降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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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麻聽着,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微一沉吟,道:“那我們……”
“孟家既是無法真正降伏這枉死城,那咱們便方便了。”
趙三義低低一笑,道:“枉死城乃冤魂怨鬼聚集之地,凡是那些命不該絕,身負冤屈不得清靜的陰魂,入了鬼門關後,便自然而然來到這裡,等着怨氣消解,再作審判轉生。”
“所以,想入枉死城,根本不需要孟家決定,只要你看起來夠資格入枉死城,那自然就會進去,而不夠資格的,便是進去了,也會立時就被發現。”
“……”
胡麻聽着,臉色凝重:“那我們……”
趙三義忽地一笑,道:“也簡單,我們騙過了這天意,不就好了?”
“啊喲……”
胡麻聽着,不由得欽佩大起,心裡都暗想着:“果然不愧是把戲門的老祖宗啊……”
“這一開口,氣魄便非同一般,膽敢欺天。”
“而且,人家在使這法門之前,居然可以先把原理告訴你,不像紅葡萄酒小姐,雖然手裡也有幾個絕活,但施展起來,卻是遮遮掩掩,不敢說明關竅,敢不願被人看破虛實!”
“……”
按捺住心間激動,道:“那我該做什麼?”
“呵呵,且看我的本事,老兄你只管聽我號令行事便了。”
這趙三義大聲說着,來到了村子的邊緣,竟是忽地擡手一扯,袖子裡便抽出了一匹兩三丈長的黑布來。
他將這黑布一端拿在手裡,就地一抖這黑布便繃得筆直,而後趙三義又從另外一隻袖子摸了半晌,摸出了一枝毛筆,上面居然還是帶着墨的,快速在黑布上寫着。
一行字跡,龍飛鳳舞,隱約可見是哪裡哪裡人氏,姓甚名誰,壽該幾何。
寫罷了,便又將黑布一扯,罩在了旁邊早準備好的稻草人身上,趙三義將這黑布披在了紙人身上,低聲道:
“你本是富貴人家,家有高堂富貴,兄姊愛護,卻遭人牙子哄騙,賣去青樓,家人苦尋數載,無意尋得一個與你相似奴僕回去,權當是你,愛護有加,富貴疼愛。”
“伱辛苦逃脫,尋回家中,卻只見假貨已寄居你位,雖你證實自己身份,回了家中,然父母兄姊卻只疼假貨,嫌棄於你。”
“你謹小慎微,處處小心,卻仍被陷害斥責,苦不堪言,終有一日,假貨於街上殺人,官差要來拿人,父母兄姊卻讓你頂罪,你不願,捱了兩巴掌。”
“終被打昏,毒啞,黑布矇頭,押至菜市口,捱了一刀……”
“……”
“這特麼都啥玩意兒?”
胡麻在旁邊聽着都蒙了,但細一聽,還特麼挺感人的?
也在這時,趙三義說了一遍,大聲問那蒙着黑布的紙人:“你冤不冤?”
隨着他施咒,那蒙着黑布的稻草人,也忘了自己不是人,竟是跟着哭了起來:“我冤,我冤,我纔是真少爺,父母親兄,姊妹兄妹,爲何偏不認我,讓我爲那假貨去頂罪?”
“我冤,我冤,本是投了富貴命,卻落得吃苦遭罪,早早捱了這一刀……”
“……”
一邊哭着,竟真是怨氣沖天,聲聲怨恨。
“更冤的還在後面……”
趙三義道:“你本來就不存在,剛剛說的都是我騙你的……”
“嚎……”
那黑布下面的稻草人瑟瑟發抖,怨氣瞬間重了十倍,大哭起來:“你休騙我,不申我冤,我不肯走……”
可趙三義哪管那些,卻是伸手將他身上的黑布揭了下來,裡面的稻草人摔倒在了地上,但它竟彷彿真是忘了自己只是稻草所扎,哀嚎連聲。
生怕再被趙三義害了,僵直的胳膊擺動着,身子下面撐着的棍一跳一跳,直向着那枉死城衝了過去,哭聲越來越響,驚散一批亡魂。
“給你!”
趙三義將那黑色布袍罩在了胡麻身上,道:“披了這袍子,便得了他的怨氣。”
“這會子它想進枉死城,但定然被那些披甲惡鬼攔住,可沒關係,它這一靠近了枉死城,便被枉死城記住了,你再披着他的怨氣,進入其中之後,便可以隨意走動,不受羈勒!”
“……”
胡麻都大開眼界:“還能這樣?那我怎麼進去?”
正想着時,果然見到那稻草人衝到了枉死城前,立時被攔住。
但它太冤,怨氣也太深,哭着鬧着只是要進去,哪怕被拆零散了,也不甘心。
“跟我來……”
趙三義則趁了這個機會,拉着胡麻來到了村子東首,只見從這裡再看枉死城,便彷彿到了枉死城的後面,而後趙三義直領着胡麻踏出了村子,來到了枉死城前。
隱隱可見似真如幻的高大城牆,森然巍峨,他卻在這城內,拿出一張紙,撕了一個洞,向了那城牆上面一貼,然後默默唸咒,猛得將這張紙撕了下來,紙上的洞,居然留在了這城牆上。
他伸手一指,道:“鑽過去就是了。”
“……”
“?”
剛剛還在讚歎趙家本事大的胡麻都懵了:“你剛說的這麼好聽耍的那麼好看,結果送我進枉死城的辦法,就是鑽進去?”
“這……”
趙三義表情多少有點尷尬,道:“小聲點,反正別人不知道,你說怎麼進去的都成。”
“再說,你看這個洞……”
“……若不是我趙家本事大,誰能把枉死城變個洞出來?”
“……”
旁邊陳阿寶道:“哪是變的,不是你前兩天偷偷跑過來吭哧吭哧挖的?”
趙三義頓時臉紅不已,怒斥道:“閉嘴!”
“行了行了,這時候你們就別吵了……”
胡麻深呼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那洞,道:“鑽就鑽吧……”
“但你們不是說了可以幫我找到鐵觀音……就是那隻邪祟?我進去了,怎麼找她?”
“……”
“我有辦法……”
陳阿寶哼了一聲,把自己的腦袋摘了下來,遞給胡麻,道:“你帶上我!”
“啊?”
胡麻都有些驚悚,不知道該不該接過來。
陳阿寶兩隻手往前塞了塞,道:“帶上吧,放心,我不隨便咬人的。”
‘不是,你不咬人也瘮得慌啊……’
胡麻都有點麻了,心裡暗想着,難怪降頭陳家,會得了這麼一個活鬼的名號啊……
見着胡麻臉色古怪的模樣,旁邊的趙三義也有些無奈了,怕陳阿寶又生氣,忙勸着:“帶着吧,也確實只有她能幫你找到那邪祟!”
胡麻無奈,只好伸出了手來接,陳阿寶又道:“你小心點,別扯我頭髮,我頭髮已經不多了。”
胡麻乾脆扯過了黑色袍子一角,把她給兜在了裡面。
陳阿寶滿意的點了下頭,又轉頭看向了趙三義,道:“不許吃我豆腐!”
趙三義嫌棄的看了一眼她留下來的身子,氣道:“你自己從側面看看,有豆腐吃?”
陳阿寶頓時大怒,嘴巴里都生出了鋒利的獠牙,胡麻卻實在有些無奈了,不知這兩個一吵起來,又會吵到什麼時候,忙將她的腦袋一兜,道:“兩位,還是緊着先辦正事吧!”
說着,便向了那洞裡一鑽,傾刻之間,便似有無一股子無形力量,直被吸了進去。
同樣也於此一霎,枉死城,某個佈置奢華精美,門外便是無窮厲鬼哭嚎,內裡卻是溫馨安逸的廳內,有一雙素白的手掌,緩緩放下了手裡的茶盞。
神色淡淡,嘴角勾起微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