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某棟宅子裡,劉氓剛喂完貓,正打算吹燈就寢,倏然,一抹黑影從天而降,他尚未來得及呼救,已被一劍封喉詢。
當蘇敬等人趕到的時候,宅子已經是一片火海。
看着火光沖天的宅子,蘇敬拳頭緊攥,這讓他更加堅定了一件事,也許,當年容昭儀懷的龍子仍在世上!
翌日,晨光萬丈,鳥語花香。
文家的西院,一抹海棠紅在房門外徘徊。
門開,趴在門外的女人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霰。
“您……”祈天澈很意外一大早拉開門就看到容雪。
因爲是在別人家裡,懷瑾也不喜歡有人在門外邊守夜,所以李培盛和包子都沒在。
他趕忙彎腰扶起她,但是容雪猛地抓住他的手,緊盯着他的臉瞧。
“貴公子……貴公子……”容雪看了好久,忽然對他傻笑。
祈天澈撫上自己的臉才意識到自己醒來忘了戴上花無闕的面具了,這燕王妃還能認出他來,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他萬萬沒想到她還記得當年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自己。
那是五年前發生那件事的時候了,他一時沒法承受,只想找一個沒人發現他的地方待一下,於是無意中闖進了梧桐苑裡,以爲坐在蕭瑟的過道外沒人發現,沒想到被她纏了好幾個時辰。
也是那時候起,他才知道這裡面住着一個容昭儀,本來不該多管閒事的,可是莫名地就是對她動了惻隱之心,便吩咐李培盛暗地裡打點。
畢竟,那時候的他,牽扯的人越多,受傷害的人也越多。
“您來找寶寶貝貝的嗎?”祈天澈扶她起來,淡淡地問。
不止寶寶貝貝愛跟她玩,就連她也像個小孩子一樣,吃飽了找寶寶貝貝,睡醒了也找寶寶貝貝。
“寶寶貝貝……”容雪開心地點頭,就要往房裡衝。
祈天澈不得不伸手攔下,“孩子還在睡,您再回去睡一覺,醒來就能看到寶寶貝貝了。”
最重要的是,有個女人睡得很沉,就連他把她轉移回來她都不知道。
也許是因爲全心信賴,所以在他面前完全卸下了平時的敏銳直覺吧。
況且,她有輕微的起牀氣,沒睡飽硬是把她吵醒,一整天下來你也別想好過了。
最大的原因是,李培盛說打他倒下後,她就沒再好好睡過一覺,就算睡着了也常常會在夜裡驚醒,沒回京之前更是幾乎不睡,沒日沒夜地趕去尋藥。
他真該把她吊起來打的,這般不愛惜自己。但一想到她是爲了他,他只想打自己。
容雪還是不死心地想往裡闖。
祈天澈在想,應該讓李培盛守夜的,至少不用面對眼前這個難題了。這個女人,算是他的長輩,總不能攔不下她,硬把她扔出去。
“寶寶貝貝……寶寶貝貝……”容雪跺腳呢喃自語,一副隨時會哭的樣子。
祈天澈蹙眉,除了懷瑾,他真不擅長哄女人,當然,也不打算去哄除了她以外的女人。
就在他頭疼萬分的時候,救兵出現了。
“雪兒。”燕王匆匆尋來,無奈地與祈天澈對視一眼,將她摟入懷,“雪兒,寶寶貝貝還沒醒,咱們先回去用早膳好不好?”
“阿烈,他不讓我看寶寶貝貝。”容雪孩子氣的指控。
祈天澈無辜地聳肩。
“你別怪她,因爲過去都是她陪着孩子睡的,她好像很怕一轉身就看不到孩子。”燕王解釋道。
“我明白,這半年來有勞皇叔了。”祈天澈誠懇地道謝。
“何不說是我佔了便宜。”燕王笑笑,“好了,快進去吧,再晚些就沒意義了。”
祈天澈知道燕王指的是自己的真面目,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後才重新關上門。
回到寢房,他看向牀上卷着被子睡的女人,一大截白嫩小腿裸露在外,小臉枕着手睡得香甜。
他上前俯身親吻了下她的額角,幫她把腿放回被子裡去。
倏然,衣袂被輕輕拉扯,他低
頭一看,他們的貝貝不知何時來到身邊,小手揉着惺忪睡眼,皺着小鼻子,煞是可愛。
看到她的小腳丫子踩在和田地毯上,濃眉微蹙,彎腰將她抱起,“貝貝醒了?”
“拔拔……”貝貝睜開眼喊了聲,然後掙扎着往牀上撲去,臉趴在雙手上,小屁股撅得高高的,就這樣趴在麻麻的身上又呼呼大睡。
祈天澈寵溺地笑着搖搖頭,這母女倆真的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輕輕把女兒塞進她母親的懷裡,又走到屏風後打算把寶寶也抱上去,卻發現寶寶早已醒來,坐在自己的小牀上打哈欠,不哭不鬧,他這個兒子真的安靜得很。
“拔拔抱你去跟麻麻和妹妹一塊可好?”祈天澈手撐在牀護欄上,輕聲詢問。好像,越來越習慣懷瑾教給孩子的這些稱謂了。
寶寶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張手讓拔拔抱起。
祈天澈把寶寶輕手輕腳地放到心愛的女人身邊,儘管已經夠小心了卻還是弄醒了孩子的娘。
只見她嘟起小嘴,柳眉皺了皺,雙眼很艱難地才眯開一條縫,不解地看他。
“讓孩子陪你再睡會。”他俯首親了親她的小嘴。
懷瑾低頭看到窩在自己面前的一雙寶貝,貝貝睡得跟小豬沒兩樣,寶寶睜着無知大眼,很顯然已經清醒。
她伸出手去揉揉他細軟的發,眼皮子實在還沉重得很,便又閉上眼睡了。
反正,寶寶不睡的話,他會帶走的。
寶寶又爬起來,看了看又閉上眼睛睡覺了的麻麻還有貝貝,無聊地呆坐着。
祈天澈一直注意着兒子的表情,若換做是貝貝的話早就伸手鬧騰了,非要叫醒人陪她玩不可。
他笑,抱起兒子,走到梳妝檯前拿起麪皮戴上。
拔拔突然換了張臉,寶寶並不怕,而是好奇地用小手去摳,但怎麼也摳不下來。
拔拔會變臉,變成花花的臉,又變成拔拔的臉,反正都是拔拔就對了。
祈天澈笑着揉揉他的發,抱着兒子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牀上的母女,嘴角勾起笑弧。
那畫面,真美。
打開門,就看到包子打來洗漱水。
包子看到抱着寶寶的‘花無闕’,尤其看到他從房裡出來,頓時沒了好臉色。
娘娘還真是一點兒也不避諱,皇上屍骨未寒呢,就與別的男人在一塊了真的好嗎?而且,小少爺和小小姐一點兒也不抗拒。
也是,聽說娘娘在外那兩年就是這位花公子照顧的,小少爺和小小姐不認生也不足爲奇,可是,要不要連專屬於皇上的稱呼也奪走啊。
天快亮的時候抱着娘娘回來,她看得出來被包裹在大氅裡的娘娘衣衫不整,若非看到娘娘那恬靜的睡顏,她真懷疑這位花公子強行欺負了她家娘娘。
最可惡的是,李培盛這個叛徒!居然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誰!對這個男人鞍前馬後的伺候着。
“包子,你有話要對我說嗎?”祈天澈忍不住出聲。
包子趕緊從怨念中回魂,搖頭,沒好氣地回答,“沒有!”然後捧着洗漱水進去。
“別吵醒她們。”祈天澈吩咐了聲,抱着寶寶走向李培盛。
李培盛神色凝重,躬身,小小聲地道,“爺,昨兒夜裡亥時左右,劉氓,劉公公所住的宅子走水,劉公公他老人家以及伺候他的僕人都喪生火海了。”
祈天澈訝然停下腳步,看向他,“走水?”
“是。聽住在附近的人說確實是走水。不過,也有人看見,發生大火時,有一人帶着禁軍匆匆趕到,之後又離開了。經過多方打聽,證實了那人是蘇敬。”
“蘇敬?是什麼事需要滅了劉氓的口?”祈天澈略一沉吟,“李培盛,查一下。”
“奴才已經命人查了。”
“嗯。”祈天澈點頭,抱着寶寶走出院子,“去寶食樓打點些早膳回來。”
“是,奴才馬上就去。”李培盛躬身退下,他自然知道如何打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位姑奶奶的口味他可是摸了個七八準。
比如,早膳只
愛喝粥,各種各樣的粥都行,最好還有小菜。這當中尤愛寶食樓的廚子熬出來的粥。
※
文家的膳廳
因爲容雪關係,這燕王也是住下了,讓沉寂了二十年的文家一下子擁擠起來。
在外人看來,氣派繁華的王府不住,來住破敗了二十年的文家,簡直是有病!
但在燕王看來這時候的文家比住進天宮還要可貴。
因爲這裡有個瓔珞可以隨時隨地給容雪看病啊。
“瓔珞姑娘,上次承蒙你賜藥後,本王王妃的心確實舒坦多了。你能否再替本王的王妃看看她這樣子可還有得治?”
“怎麼?王爺開始嫌棄王妃這般癡傻了?”瓔珞媚眼一拋,冷嘲熱諷。
“本王不會!但若能有機會恢復正常,誰人不想。”燕王不慍不火地道。
“沒得救,除非靠她自己。”
“此話何解?”
“她是被人下藥逼瘋的,也就是迷心散,這種藥無解,瘋了即是瘋了,除非有什麼事能刺激到她,以至於讓她想起,繼而恢復清醒。”
“能刺激她的事?”燕王看着一旁心智比三歲孩童都不如的女人,思索呢喃。
他看向癡癡傻傻的容雪,真心不知能刺激她的事是什麼。就連而今成爲他的王妃也是在她如此無知的情況下,她若清醒的時候,還願成爲他的王妃嗎?
當年,那麼決絕地拋棄了他,選擇入宮爲妃。
二十年後,他不認爲她還願意跟自己,尤其是在多了那麼一層倫理關係後。
所以,這般癡傻的她又未嘗不好?至少,這樣子,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
“風搔瓔,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做他的身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還有,你昨夜給我什麼鬼湯方子!”
懷瑾抱着貝貝一副要算賬的表情踏進膳廳,結果她一腳踏入就後悔了,如果倒退回去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倒退。
“誒喲!一大早就問奴家這種事,羞死人了。”瓔珞放下筷子,拿出帕子輕輕一甩,拋去媚眼,嬌羞地以帕子遮面。
懷瑾真的好想上去掐死她。
然而,在她窘得不能更窘的時候,她可愛的貝貝突然說了一句……
“什麼鬼湯方子。”
稚嫩的童音清脆響亮。
什麼叫坑娘?這就是!
懷瑾又愛又恨地輕捏女兒肉嘟嘟的臉,貝貝也有樣學樣地捏她的。
坐在膳桌上的男人起身走過來,從她懷裡抱走女兒,看向她微紅的臉,“我以爲我已經用一夜來告訴你,那是什麼湯了的。”
聲音不疾不徐,不大不小,好聽到爆,全都落入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裡。
轟!
懷瑾真覺得自己不用做人了!
這男人嫌她丟臉丟得不夠嗎!雖然她是比古代女人看得開啦,但也不能這麼坑她啊!
她氣呼呼地過去用早膳,從他面前經過時,咬牙切齒地撂下狠話,“今夜別想進房!”
“麻麻說今夜別想進房!”貝貝又發揮她的傳話筒功能,頓時,膳廳內鬨堂大笑。
懷瑾此時此刻非常相信一句話,那就是——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
徑自走到寶寶身邊,看到寶寶正在賣力地喂劈風,完全不被屋內的喧譁熱鬧所影響。她傾身親了寶寶一口,一屁股坐在旁邊的位子上。
還是她家寶寶最可愛了,不跟着起鬨,這麼小就這麼淡定,雖然她有時候也看不過去,甚至都有點懷疑這娃是不是有些自閉,可事實證明,不是。
“唉!奴家還是回去好好想想那是什麼鬼湯方子,看看是否給錯了,居然能……一整夜。”瓔珞嬌媚地說完,在懷瑾要殺人以前,咯咯笑着走了。
“瓔珞姑娘,本王隨您一塊,嗯……順便請教一下那是什麼鬼湯方子。”燕王也不放棄這個可以揶揄這丫頭的機會,在她殺人的目光瞪過來之前,摟着容雪閃人。
一家之主斐然自然也冷冷地撤了
,整個膳廳裡只剩下一家四口。
“祈先生,有豆腐嗎?”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懷瑾才擡起頭來問。
祈天澈已經習慣了她這個偶爾突然冒出來的稱呼,好像是爲了掩飾他的真實身份才刻意這麼喊的。
“想吃豆腐?”抱着貝貝到她身邊坐下。
“不,想撞死。”她托腮,一副追悔莫及的可愛表情。
撞豆腐?虧她想得出來!
“恐怕沒有。”他笑,讓李培盛把桌上的全收拾了,擺上全新的早膳。
“麪條也行。”懷瑾鼓着嘴看向他。
“上吊嗎?那也沒有。”祈天澈抓住女兒迫不及待伸手要抓東西吃的手。
把她安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讓李培盛把早已替她冷卻到溫度剛好的粥拿來給她。
“哼!”懷瑾輕哼,拿起筷子,化丟臉爲食量,大快朵頤。
扒了半碗粥後,她忽然笑眯眯地擡頭,“祈先生。”
祈天澈有種不妙的預感,從女兒身上擡起頭看向她。
“你昨夜好像也沒告訴我關於下藥那次是怎麼解決的?”她得意地挑眉。
“我說了。”祈天澈道。
懷瑾呆住,“不可能!我沒聽到。”
“好好回想。”祈天澈夾菜喂女兒。
懷瑾狐疑地看了眼他的表情,真的是沒有半點戲謔。
她開始努力回想起昨夜,想啊想,想啊想,越想越臉紅。
昨夜,他可謂是使出渾身解數取悅她,惹得她哭着求饒,甚至連那啥他也替她做了,當時她驚得差點將他踹開。
懷瑾悄悄把頭埋進面前那碗燕窩粥裡,試圖以此來掩飾臉上的緋紅,然而,一道曖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想到了嗎?”
那聲音含笑!
懷瑾又羞又氣地瞪他,丫的,根本就是存心想看她羞死!
一聲竊笑傳入耳朵,她看向站在祈天澈身後的李培盛,忽然笑了,充滿邪惡的那種笑。
“祈先生。”懷瑾舀了口粥喂他,祈天澈很享受地張嘴。
“聽說,這世上不止男女可以那啥那啥……當時李培盛就在你身邊吧。”
“咳!”祈天澈被剛入嘴的粥嗆到了,擡頭,黑着臉瞪向罪魁禍首。
李培盛驚恐萬分。
“鍋鍋,拔拔笨笨,連吃飯都不會。”貝貝嫌棄地撇去一眼,邀哥哥一塊看拔拔出糗。
“這麼激動,莫非我說對了?”懷瑾還一副震驚的表情。
“娘娘,爺當時是在冰池裡泡了整整一夜!”李培盛爲保清白,先招了。
祈天澈冷瞪一眼,他立即找藉口溜了出去。
懷瑾得意洋洋地對某男挑眉,這一局,她贏了!
不過,泡冰池裡一整夜,這也太拼了,那冰池她就被他丟進去兩次,不是人能受的。
※
用完早膳沒多久,亭臺水榭裡,所有人正在商議着六月初十的應對之策。
忽然,管家來報,說蘇敬上門拜訪。
“要放他進來嗎?”斐然問。
“他是握有朔夜國虎符的人呢,分分鐘踏破你家門檻。”懷瑾懶懶一笑。
祈天澈跟她說了劉氓的宅子夜裡發生火災被燒死的事,她知道,這件事的背後沒那麼簡單。
斐然讓人放蘇敬進來。
蘇敬進來後,看到眼前的是一副很熱鬧的畫面,燕王在和花無闕下棋,瓔珞在看醫書,而曾經的太孫妃娘娘正在陪兩個孩子玩鬧,以及,那位死去了的容昭儀,而今的燕王妃!
這畫面,很祥和,很美好。
彷彿外面的紛紛擾擾都不關他們的事。
看到這樣子的他們,誰會去懷疑他們有那個野心去爭奪這天下?
“老夫此番上門是來找容昭儀的。”
蘇敬此話一出,所有人的動作全都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