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月來到門口,給護院送了個信,目送着這護院到前面去傳消息。
在前院裡,也已經是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眼看着這天色越來越晚,左良的心也越來越往下沉,不知道爲什麼到了現在,牛磊那邊還是一點兒的消息也沒有,不會又有了什麼變數吧……
就在這時候,朱家的一個家人匆匆的走了進來,俯在朱澤的耳邊低語了幾句,朱澤聽了,微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對着那家人說了幾句,家人點頭示意明白,然後離開了正院。
今天來的客人並不多,而且幾乎都安置在外院,入了正廳的,也不過是這一兩桌的人,另外一桌的人,以許會林爲首,當然都是特別識趣之人,見朱澤朝自己這邊使了眼色,便都起了身。
“幾位這是何意啊?”朱澤明知故問的說道。
許會林一笑,說道:“天色不早了。朱會長也忙碌了一整天,還要與……”說到這兒,許會林看了看坐在朱澤身邊的朱夫人,頓了頓,然後清了清嗓,繼續說道,“還要與新人早些歇息,我等就不在這裡討擾了……”
“這時候還早……”朱夫人一臉慍色的說道。
朱澤斜眼狠狠的瞪了夫人一眼,這朱會人雖然善妒,但是,卻也不是個糊塗之人,看着自己的夫君敢當着衆人給自己這樣一個警示,心裡也明白,這後面還有其他的事情,便不情不願的收了聲。
“是啊。夫人說的是,這時候還早嘛……”朱澤順着剛纔的話說道。
“不早了。下官這就先告辭了。”
說着,許會林對着允臻,左良以及賀萱也是幾拜,然後匆匆的,頭也不回的帶着其他人離開了這正院。
許會林心裡明白,今天晚上,肯定又是多事這夜,能少呆一會兒是一會兒,能少沾身上點兒是點兒……現在是回去了,可是保不準兒的,一會兒又得被拎來,但是,能少知道點兒事兒,就能多保自己一分性命……
等其他人散去,朱澤對朱夫人說道:“你也先進去吧。我們這裡還有些話說。”
朱夫人會意,站起身來,笑着問道:“那要不要我先引妹妹進去?”
朱澤一搖手,說道,“你不用擔心這個了。先進去吧。”
朱夫人滿心憋氣,但卻也只得擠了個笑臉,與從人辭別,然後帶着丫頭僕婦,先進了後院。
見室內並沒有外人在了,朱澤的表情頓時變化了,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允臻,說道:“王爺趕着回京,草民也沒有什麼好送的。來人吶,帶上來吧。”
允臻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這朱澤要帶上來什麼。
不多時,幾個家人推推搡搡的帶來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人,被幾個家人用條春凳給擡了進來……
這個被推上來的人,衆人並不陌生,正是朱家的管家——朱新,只見他被五花大綁着,嘴裡也被塞了個嚴嚴實實,整張臉因爲過度的恐懼而有些扭曲變形,一個站在他身後的家人,一踢他的腿窩處,朱新“撲通”一聲,跪在了衆人的面前。
另外那個被擡上來的人,雨青一看,不禁低低的“呀”了一聲,她這一“呀”,引得賀萱也注意看了看那個人。看清楚是誰之後,賀萱瞧了瞧左良,左良也看清楚這人是誰,有些異樣的,也盯着賀萱看了看。這人正是那個昌冰。
“朱會長這是何意啊?”允臻看了看這兩個人,帶着笑意問道。
這時候,只見朱澤一撩袍襟,竟然跪在了允臻面前,說道,“草民無能,管教下人不利。才讓這兩人仗着草民對他們的信任而胡作非爲,鬧得慶縣藥市烏煙瘴氣,上有愧於朝廷的信任,下無顏面對慶縣的父老……”
允臻等人,一直在等着牛磊的信號,可現在朱澤這一招,突如其來的迅速,讓衆人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接了這兩個人……雖然日後再尋機會來搬朱澤倒是沒有問題,可是卻得白白的搭上一個錦瑟……可若是不接……這幾天的戲可就是白唱了……
“會長請起。”允臻邊想着,邊先讓起了朱澤……可是接下來,應該說點兒什麼呢?允臻也一時沒了主意。
看到衆人皆是一片寂然,廖庸忽然一笑,問道:“可是我們吃喝的太多了,若的朱會長嫌棄了麼?”
聽了廖庸這話,朱澤一愣,忙又笑着說道:“廖老弟,這是何意啊?”
“若不是如此,會長怎麼突然就把這兩人給送了上來,若不是趕客……莫非,是想增些興致,好讓我們再多飲幾杯麼?”
朱澤當然是想快點把這些人給趕出去!
而且是越快越好!
可是有些事情,意會就好,若是言傳了,倒就不那麼好承認了。
“老弟這是說的哪裡話來,你們這樣的貴客,請都請不到……我怎麼會趕呢!來人,再擡兩壇酒上來……”
衆人就在這樣的焦燥之中,一直等待着……可是,時辰已經過了亥時,外面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幾個年輕人,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眼看着朱澤已經開始哈欠連天,再賴着不走,似乎於情說不下去了。
“會長,不知道這兩人,可有招供了呢?”賀萱笑着問了句。
“賀老弟,你們要人,我已經把人給你們送過來了,至於招與不招的……還不是看衙門的手段麼!”朱澤笑着回答。
“那……可有人證呢?”
“這自然是有的。”朱澤笑着說道,“若需要人證,只消明日找來許大人,這慶縣的藥商便都是證人了。”
“物證呢?”
朱澤此時的臉上已經有些不快,但卻依然耐着性子答道,“物證?不妨事。明天我派人連着人證的證辭一起,送到王爺府上去就是了。”
賀萱看了看允臻衆人,自己也不知道應該還說些什麼了……
“可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左良說道。
朱澤斜着眼睛看着左良,問道,“少什麼?”
“雖然有了執事之人,可是,總還少兩個大奸大惡的藥商吧……”
“這不難……那東西,一抓一把,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
這一次,左良的話還沒說完,只聽朱澤“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左將軍還想要什麼?是不是還想說,現在就差把我朱某人抓去,就齊了?”
聽了朱澤這話,衆人皆又是一驚。
允臻忙笑着說道,“朱大人說笑了……”
這本是想給朱澤一個臺階,卻不想朱澤並沒想順着下坡,卻冷笑着說道,“你們真當我是個傻子是不是?實話告訴你們,你們還太嫩了些!”
一聽這話,幾人雖然還依然保持着鎮定,但是心裡卻已經是不太託底了。
“左將軍好功夫啊。兩三個時辰,就能打個來回。兵請來了麼?哦,請來了!可是怎麼到現在還不給你發個信號,好讓你動手呢?告訴你,你能借兵,我也能調將。你那些化妝進了城的兵丁,早就讓我借來的將,給死死的圍在客棧裡了!”
“你們個頂個的聰明,可惜我也不笨。私闖王爺的禁苑,你們爲什麼不發做?別說我還輕薄了她,”說着,朱澤一指坐在自己身邊的錦瑟,“就算是無召私入,也是死罪。就算想扣我個意圖行刺的罪名,我也得接着。可是你們偏偏什麼都沒做!不僅如此,還把她送給我……你們爲什麼?你們圖什麼?當時雖然我沒想明白,可是,回到家裡,安安靜靜的想上一會兒,這點圈兒,我還是轉的開的。”
朱澤邊說,邊起身來到賀萱身後,雙手重重的拍在賀萱的肩上,“你說你不通藥理。可是,就在兩天前,我才聽京裡傳過來的消息說,你不僅明白,而且,這次的事兒,就是起在你的身上。這時候,我纔想通了,爲什麼你當日看到藥方會笑……想來,這左將軍的病是早就好了的,所以,這幾天你們才夜夜邀我去飲宴。雖然我不明白那天你是怎麼讓他又病的,但是,最近些天,每晚都來探我朱家的,必是左將軍吧。”
“剛纔,你們出去‘閒逛’,在‘天一閣’看到熟人了吧……看到就看到了,我不怕。雖然我不敢挾持王爺,但是,我還是勸幾位就這樣收了吧。您說,是吧,王爺……”
說着,朱澤騰開一隻手,重重的拍在了允臻的肩上……
允臻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朱澤這是在用他手頭上的帳本要脅自己,赤裸裸的要脅着……
“若是我們不想就這樣草草收掉呢?”允臻平靜的問道。
“王爺,您是個聰明人……照眼下的情形,您不收合適麼?我知道,賀大人與左將軍都有不錯的功夫在身,可是,我這些護院也不是白養活的。更何況,你們手裡沒人吶……而我,現在隨便招呼一下,三五百個兵士還是招得來的……而且,你那別苑裡現在也沒人,若是你們在飲宴回去的路上,再遇個什麼閃失,這可就不是草民我的錯了……”
左良聽了這些話,欲起身護主,卻被賀萱攔住了。
這一切,也被朱澤看在眼裡。
“還是賀大人識趣些。左將軍,就不覺得身上有些乏力麼?運功,會頭暈的……”
說着,朱澤一陣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