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萱回到廖家的時候,已經到了掌燈的時候。
送皇上入宮之後,奉皇上的旨意,賀萱沒有被召進宮裡。賀萱明白,皇上已經開始上演“苦肉計”的序曲了。
不用自己也是正好。眼下,庸家隨行的人已經被打發回去送行理去了。賀萱一個人,漫無目地的在大街上游蕩着。
房子這種東西,說好找,滿地都是。可是說難找,想找個給自己住的地方,也真不是那麼太容易的一件事情。當然,賀萱地運氣還算不錯。因爲她清楚,這些事情誰是最清楚的。
到了勝意樓外,幾個小乞丐看着賀萱的樣子,立刻圍了上來,向她討些吃食。
賀萱點了點頭,說:“我有點事想問你們。答的好了,一會兒賞你們一個五個包子吃。”
“五個?”小乞丐的眼睛裡放出了異樣的光彩。
“你們知道哪裡有租房的麼?”
“這還難得倒我們。您說要什麼樣的吧!”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說道。
“不用很大地方。一間房就行。”
小乞丐想了想,說道:“我倒是知道,以賢王府西角門外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小宅子。獨門獨戶的,雖然不大,但是挺乾淨的。”
“賢王府外啊……”這個地點,賀萱不太喜歡,“還有別的麼?”
“先生,您要在這城裡租房子,比在城外面找費勁太多了。而且,一看您就是個有身份的人,若是在咱們住的地方給你找個住處,您也不能去,對吧?”
賀萱聽了這話,一笑,心裡想着:這孩子人不大,心眼卻是不少。
賀萱點了點頭,正巧三兒出來送客人,瞧着賀萱被一羣小花子給圍住了,忙準備過來趕他們走。卻被賀萱給擋住了。
“別介,我求他們給我幫忙呢。”說着,賀萱從懷裡取出一塊銀子來,扔給三兒,“看清楚這幾個孩子沒?往後十天,每天每人五個肉包子。”
幾個孩子和三兒一起被賀萱的話給驚住了。
“錢不夠?”賀萱問道。
“夠……花不了……幾個包子能用多少錢。不過,少爺說了,您來這兒吃飯……”
“我來這兒吃飯是不用錢,可這不不是我吃麼。收着吧。以後,我過來的時候可能會少些了。”
賀萱說着,轉身準備離開勝意樓。走了幾步,聽到身後有點聲音,她轉過頭去一看,是那個年紀大些的孩子。
“還有事?”賀萱問。
小孩子搖了搖頭,衝着賀萱拱了拱手,說了聲:“多謝。”
賀萱走過去,拍了拍那個大些的孩子的頭,然後小聲和他說道:“你挺機靈的。若是不想做乞丐了,就去你說的那個地方找我吧。”
“管飯麼?”那孩子低聲問道,“不用多,每天五個包子就行。”
賀萱一樂,點點頭,然後說道:“每頓五個都行。但是記得,若是真跟着我走了,只怕以後會不少的危險,隨時都會沒命的,你可先想好。”
小孩遲疑的功夫,賀萱微笑着轉身離開了。
賀萱打聽着來到了那個小院兒,房東就住在隔街,一聽街坊說有人租房,忙跑了過來招呼。賀萱進院子瞧了瞧,果然乾淨,反正,自己也可能不會在這裡住的太久,而且,只怕會給人家帶來些麻煩。在文書上簽字畫押的時候,賀萱想了想,一下子支付了三年的費用。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但是眼下,先給些補償是應該的。
回到廖家的時候,賀萱已經是飢腸轆轆了,剛一到門口,就看到廖家正來回的在門前用腳挖溝呢。
“你怎麼纔回來。”
“咱們進去說吧。”
賀萱與廖庸並肩走進了屋子,賀萱淨面更衣之後,來到了廖庸院裡,賀萱把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下雨墨和雨清伺候着。
“房子,我已經賃下了。”賀萱說道。
“公子,您要搬?”雨青一聽賀萱租了房子,忙急着問道。
賀萱一笑,說道:“難道租了房子不住,就爲了看啊?”
雨青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雨青啊。等我搬出去了,你……還留在這裡,別跟着我走了。”
廖庸聽了這話,輕輕的把手裡的酒杯放了下來,看着賀萱,但卻並沒有說話。
“可是,公子。我不在您身邊兒……”
“我原來也沒人伺候,不也活蹦亂跳的,長這麼大了。”賀萱笑了笑,“而且,你若隨着我走了,你的雨墨哥可怎麼辦呢?”
被她這麼一說,雨青和雨墨的一下子從臉紅到了耳朵,再紅透了脖子……
“公子……”
“賀公子,您怎麼也學會我們家少爺這一套了。”雨墨說。
“你想幹嘛?”廖庸微笑着問賀萱。
“若是行,得空把他們倆的事辦了吧。年紀都不小了。你也不能讓雨青裝一輩子小廝不是。不如先定下來,然後,把她送到伯母那邊兒再調教個一年半載的……”
“公子……”
雨青終於羞的跑了出去,雨墨看了看屋子裡坐着的兩位,知道他們還有些話要單獨說,便也追了出去。
“你瞧你把這兩孩子氣的。”廖庸微笑着說道。
“我哪有!”
“是,沒有。我有。行了吧!”
賀萱一笑,拿起酒杯來,抿了口酒。
“一定要搬出去麼?”
賀萱聽了廖庸的問話,輕輕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難道,我就那麼不讓你相信麼?”
賀萱搖了搖頭,把酒杯放下,然後看着廖庸說道:“不是不信你。而是眼下的我,必須要遠離你。越遠,越好。”
“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同樣的,左伯伯他們也不怕……我知道,你們爲了保護我,可以賭上性命。若不是因爲我,你們根本就不會被牽扯到這其中來……現在,你們一定還過着悠哉悠哉的日子……”
賀萱說着,擡起眼來,看着廖庸,不知爲何,鼻子一酸,淚水就流了下來。
“我看皇上的意思,明兒朝上只怕就要有動作了。今天晚上,我會連夜從這裡搬出去的。”
“這麼急?”
“其實,本來今天我就不應該再住回來的。”賀萱說到這兒,忽然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入凡,我說的話,你聽麼?”
“聽,自然聽。只要你說的有道理,我就聽。”
“好。”賀萱點點頭,“記得,不管明天你聽到了什麼消息,都不要去打聽去問。”
“你被推出去殺了,也不聞不問?”
“我怎麼可能被殺呢?皇上會保我,就算是對方,只怕我現在還有利用的價值,暫時也不會對我動手。倒是你,記得,一定要做出完全置身事外的樣子。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如何脫身上。你在其中,我要顧慮的太多。”
“我……難道成了你的包袱麼?”廖庸心裡一慘,落寞的問道。
“當然不是。你不是包袱,而是我現在最在意的人。”
賀萱說着,站起身來,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月亮,輕聲說道:“我娘去世的時候,我對自己說,一定要好好的呆在爹的身邊兒,幫娘好好照顧着他。可是,我沒有照顧好我爹,我親眼看着他被綁到法場,卻無能爲力。我在乎的人,一個又一個的從我身邊,就那樣離開……我在路上的時候,也和你說過,我不能接受再失去了……特別是你……我不能看着你爲我所累。如果說,我們之中有一個人是包袱,那是我。”
“不對,無憂,不是這樣的……”
“所以,你要聽我的話。等事情平息之後,我會好好的聽你的話,很乖,不會再揹你的意思……”
賀萱說着,心裡跟了一句:如果我真的能活着離開這裡的話。
聽着賀萱越說越往壞處去想,廖庸無奈的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我答應你。這些日子,我會做個勢利之人,在你受罰被貶之後,就算是在路上遇到,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這樣行麼?”
“行……”
賀萱垂着淚,點頭說道。
廖庸也從桌邊離開,走到賀萱的身邊兒,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你知道麼?我真的很怕,從出生到現在,從來就沒有這麼怕過。我真的怕一旦我放手,就再也見不到你,聽不到你……無憂,答應我,不論怎麼樣,都要回到我身邊來。我會等着你的。不管你什麼時候回來,我都等着你。”
賀萱在廖庸的懷裡,輕輕的點了點頭,廖庸所說的,也是她想說的,她也很怕,真的很怕……現在的她,不怕死,只怕失去……
廖庸陪着賀萱回到院子裡,把賀萱當時帶過來的東西,又整理了一下,依舊只有兩個不太大的箱子,賀萱把它們綁好,放在了馬背上,牽着馬,從廖家的後門離開了。
廖庸一直送賀萱,直到馬上就到大路口。
雨墨和雨青也默默的隨在廖庸的身後。
“公子,您可千萬要自己多小心……我不在您身邊兒……”
“放心吧。”賀萱笑着說道,“回去吧。也不是就此不能再見了。”
說着,賀萱翻身上了馬,消失在夜色之中。
賀萱不敢回頭,她怕自己不忍心離開。她也知道,廖庸還站在原處,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