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萱見今日似乎斷然沒有說服冷千的可能,也應該不會從他口中探出什麼虛實來,琢磨了一下,輕輕的低咳了一聲,左良聽到,看了看賀萱,點了點頭。
兩人站起身來,對着冷千一躬到地,賀萱笑着說道:“晚生已經打擾多時,再呆的久了,只恐惹人生疑,不如現在告辭的好。”
冷千淡淡一笑,說道:“也罷,老夫也在這屋子裡悶了多時,明天,也想出去走動走動。現在還有些要準備的,就不多留公子了。”
這話讓左良與賀萱聽得有些糊塗了。
出去?他要去哪兒?難道是賢王爺約他出去麼?王爺的信上寫了什麼,能讓這個閉門不出的老人家會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走出門外去?
左良與賀萱帶着一肚子的疑惑離開了正屋,從後門轉到了小巷之中。
走到巷子口,左良還在低頭琢磨着。卻被賀萱拉了拉衣襟,左良擡起頭,遠遠的,卻見到了一個人正站在街口,對着一駕馬車裡的人回着話,雖然離得遠,看的不是很真切,可那身服色,左良還是認識的。
“賢王果然還沒走!”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答案,可是又一下子有許多的疑問衝上了腦子,“他來幹什麼?是敵是友?是奉了旨的還是私自來的?”
“他……”
“咱們回去再說。”賀萱攔住了左良的話,其實,她心裡現在想的也和左良差不多。但是現在這個地方,實在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他們倆個轉了個方向,向另外一個路口走了過去,不管怎麼樣,讓廖良知道這件事纔是正經……這樣想着,賀萱加快了腳步,拉着左良快步向客棧走去。
允臻坐在車裡,聽着家人的回稟,心裡暗笑着:剛纔只顧着生氣,竟然沒想那麼許多。什麼?臥病不起?真是套路不在老,關鍵是管用。這裝病的招數還真是古今中外通用呢!既然帖子已經送進去了,自己現在也只好穩坐釣魚臺,仿仿姜太公,看這冷千上不上鉤了。
想到這兒,允臻本想對下人吩咐點什麼,可是遠遠的卻看見兩個人影一晃消失在街角,這人影看上去非常熟悉……對,是他們,果然,他們也尋到冷千這裡了。可是爲什麼他們和廖庸不住在一處?難道早就想好要這樣一明一暗的查訪了麼?若真是如此,倒是本王小瞧了他們了。
“王爺,您……剛纔要說什麼?”下人問道。
“噢,沒什麼。回去吧。今天估計有不少的事情要準備了。”
馬車一轉頭,向城外駛去。
廖庸今天本想去客棧與左良與賀萱碰個頭,卻沒想到撲了個空,但在路上,卻看到了穿着賢王府號坎的車伕駕着馬車經過。
現在,他剛回到自己住的客棧,卻見到雨青正要出去。
“哪兒去?”廖庸問道。
“天氣熱,我想給雨墨哥送點……”
廖庸點了點頭,然後說:“快去,把雨墨叫回來。你也一起回來。”
“那……”雨青遲疑了一下,然後等着身邊的人走過去之後,才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商會那邊兒就沒人盯着了……昨兒不是跟您回了,說那會長去見了什麼人,您讓我們仔細看着……現在……”
“我已經知道他去見過誰了。按我說的做吧。”廖庸笑着說道。
雨青見廖庸這個樣子,只好照着去做。
廖庸回到屋子裡,剛剛洗漱完畢,就見雨墨和雨青跑的滿頭是汗的匆匆走了進來。
“爺,您把我們怎麼又都收回來了?”雨墨問道。
廖庸笑了笑說道:“因爲那邊兒現在已經不用看着了。你們倆都挪挪地方。剛纔在外面人多也沒辦法說。雨青,你現在回賀公子那邊兒去。”
“啊?”雨青一聽這話,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人家那邊兒現了那麼大的眼,您一句話都沒留就帶着我們倆出來了……現在您讓我回去,可讓我說什麼啊。”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話都沒說!難道我們做主子的做什麼還得先回了你不成!你回去了什麼都不用說。他們明白我爲什麼走。照理說,他們也是不會問的,可若左公子真的問起我現在住在哪兒了,你就說,我暫時還得在暗處一陣子,實在推不開了,你就讓他去問賀公子……然後,你聽他們的吩咐就是了。”廖庸笑着說道。
雨青點了點頭,硬着頭皮去了原來的客棧。
等雨青一走,雨墨問道:“少爺,您把雨青派出去了,那我呢?”
“你且容我想想。”廖庸說道,然後靜靜的坐在那裡,眯着眼睛一動不動。這幾天的整兒有些亂,各方面的信息,他需要好好的在腦子裡彙總一下。
雨墨安靜的站在一邊兒,少爺的這個表情他太清楚了,每每這個時候,都是少爺專心的時候,真的打擾了,少爺可不會像平時那樣嘻嘻哈哈的過去的。
大約小半個時辰之後,廖庸對雨墨說道:“前幾天你陪我去的那個院子,還記得麼?”
“記得。少爺,您的意思是讓我守那院子去?”
“對。如果我估摸的沒錯兒的話,明兒那院子裡的人會出去,如果過了午時還沒動靜的話,你再回行會外面。”廖庸邊想邊說道。
“那……要是出去了呢?我要跟着麼?”
廖庸用扇骨拍了拍走掌,在屋子裡走了幾步,想了想,說:“跟着。不過,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遠遠兒的看着就行了。我想那人家外面也不只咱們這一股人馬,你得小心些。不管出了什麼事,先保住你自己。明白麼?”
雨墨點了點頭。
然後,雨墨不無擔心的低聲問了句:“那少爺,您呢?”
“我?”
“是啊。您把我們三兩下的全支出去了,您準備幹什麼?雨青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您當時跟賀少爺商量的時候,我在外間沒睡着,聽到了一兩句。賀少爺之所以讓我們都跟着您,就是怕您一個人有危險……”
廖庸被雨墨這一句話給問住了,他一笑,說道:“小東西,雨青現在敢頂嘴,連你要造反了你。爺的行蹤還用得着你們來管了?”
“少爺,您知道,雨墨不是想管着您。我是想……您也得加些小心。平時都有左少爺在您身邊兒,我從來沒擔心過。可是現在,您只有一個人……”
“好孩子,我知道。收拾一下就過去吧。明兒晚上,最晚戌時吧,不管怎麼樣,咱們倆就在這兒屋子裡碰頭。記得最晚就等到戌時,到時候把房退掉,都到左公子那兒。若是晚了,直接就去那裡碰面……”
廖庸看了看雨墨,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打從你跟着我的那天起,還真的沒讓你冒過這樣的險,當着你的面兒,我交句實底給你,其實我心裡也沒什麼底兒,以前都是見子卿過地樣刀刃舔血的日子,心裡還有些羨慕,可是真的臨到自己了,才知道這日子真不是好過的。”
雨墨笑了笑,說:“您把雨青支去賀公子那兒,我就知道……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的回來。少爺,您可……可別像以前那樣,到時候又玩的忘了時辰。”
說着,雨墨狠了狠心,轉身也離開了自己住的這個屋子。
看着他們都走了,廖庸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來這兒之前,確切的說,是去看那藥集之前,都沒想過這裡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龍潭虎穴。現在別說是自己,就算是左良和賀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全自己。那天的事情,不過就是知秋的一片落葉罷了。接下來,還有什麼,會發生什麼,都不好說。
尤其讓廖庸在意的就是今天自己看到了賢王爺。
前天,雨墨來回說有人穿着像王爺府下人的服色去藥行遞了帖子,自己還沒在意……*******************************************************************************
在冷家的小院裡。
“師傅,您明兒真的要出去麼?”那個小僮弱弱的問道。
“嗯。”冷千眯着眼睛,坐在安樂椅上,邊啜着茶邊答了一聲。
“可是,您這去……我不放心。”
冷千聽得出這小僮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張開眼睛,看着站在自己旁邊的孩子,微微一笑:“梓月啊。你跟着爲師幾年了?”
“大約有三年了吧。”
“難爲你了。”冷千想了想,說道,“今天來的那位賀公子,你看如何?”
“如何?”這個被做“梓月”的孩子一臉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師傅,“師傅指什麼?”
“爲人。”
“這個,徒兒說不好。”梓月說道。
“呵呵呵呵……”冷千聽了梓月的話,笑了起來,說道,“是哪。你纔能有幾歲。不過,爲師有句要告訴你。如若有一天,爲師離世,你就去找這賀萱。他必定會收留下你的。”
“師傅,好好的幹嘛要說這樣的喪氣話。”梓月一臉的不高興,撅着嘴一扭身出去了。
看着這個小小的背影,冷千不禁感嘆了一下:這個小小的娃兒,如此倔強的一直守在自己身邊,罵也罵不走,打也打不開……若真有個萬一,還是給他找個託付的好。
現在,朝裡派來了一個四品,一個三品。那首屈一指的廖家也來了位少爺。最後,連王爺都把帖子遞到了自己。看來,各路人馬都已經把眼光集中到了自己這裡。
自己年愈花甲,已無所懼。但這孩子,萬萬可不能誤了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