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心高氣傲,滿肚子委屈她能不知道麼?
她知道,可能怎麼辦呢,作爲一個皇帝不期待的女人,不願意要的兒子,他越努力皇帝越冷淡,可她不能說,說了孩子的心氣就滅了,她不忍心啊。
“母親,我心裡憋得慌。”
“你呀以後會明白的,我不勸你,就一條,別走錯了路,學學你大哥,踏實務實本分不要去看不屬於你的東西,早晚會有福報的。”
要說別人文遠是不服氣的,但說起大哥文荇,他還是願意聽兩句的,大哥的才學和悟性遠不如幾個兄弟。
但品行好,做人也踏實誠懇,生生靠自己闖出了一條路來,竟然比其他兄弟混的都好呢,這也是讓人羨慕服氣。
“我知道了,大哥對我不錯,還提點過我呢,就是五哥也沒踩過我,只是他有點躲着我的意思。”
文遠並不笨相反很聰明,正是這份聰明給他帶來了負擔。
“他們姐弟不會幹那樣的事,做人要坦蕩,做事要踏實,交友要真誠。”
劉溪淡淡的笑了笑,她從來也沒擔心過這個,文祁文麟幹不出下作的事來,人家壓根不屑那麼幹。
文遠望着母親從容淡然的臉,覺得心裡的燥氣也散了很多,再大的火氣也散光了。
“母親,我記住了,我回頭有機會去跟大姐道歉,我那次是專門去找她的,她知道吧。”
“沒有機會就不用找了,等你再大一點你會懂的,只要你別心氣那麼高,多學學你大哥的做派,這個你能接受吧。”
劉溪知道兒子不喜歡她誇文祁文麟,但對文荇還是很服氣的。
文遠點點頭,“我知道了。”
對母親他狠不下心違拗,母親爲了他犧牲了一切,包括家族的支持也放棄了,這些年母親的苦他都看在眼裡,他可以狠心背叛全世界包括他的父皇,但惟獨不能讓母親傷心。
劉溪摸摸兒子俊俏的臉,眼裡帶着平和的笑意,“娘不求你大富大貴,也不稀罕那個位子,我只求你平安到老。”
淚水盈滿文遠的眼眶,少年將頭伏在母親的膝頭,委屈的嗚咽哽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尋求母親的安慰。
劉溪一聲長嘆,“身爲劉家的孩子,未必是福氣啊,我的兒啊,我希望你能做到不怨憎不貪妄,做你自己本來的樣子。
千萬不要以爲自己很聰明可以瞞過天下人,其實你在他們眼裡是小丑。
我打小讀書少,可我經歷的苦難多,經驗告訴我,越坦蕩活的越好,這就是你大姐爲什麼越走越高的緣故。
她用自己的坦蕩磊落征服了你父皇的心,也取得了文武百官的認同。你想得到大家的認同,就必須做自己真實的樣子,欺瞞哄騙玩不了一輩子。”
文遠的哭聲斷斷續續,他有他的苦楚,出身在劉家是幸也是不幸,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文遠沒有撈到風光的那些年,反而在成長中受了很多不該他承受的委屈。
可皇家兒郎就是如此,該你受的,不該你受的,你都要無怨無悔的承擔下來,沒一個皇子公主,誰心裡沒有點委屈呢。
“哭吧,哭夠了你還是我心裡最出色的男人,我相信我的兒子不比別人差。你記住你大姐和你五哥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正因爲他們認爲你是無辜的,你才能平安活到現在。
是劉家對不住他們姐弟,曾經圍追堵截幹下不少錯事,纔有了你姨母的死,她死有餘辜這是身爲劉家女的責任和擔當,這裡面也有你外公的一份功勞。
我有今日也是我該受的,你父皇並沒有對不起我,有今日是我早就做了必死的準備,有你是你大姐心慈放過我,才讓我有了依靠。
你外公的話有些能聽,有些不能,你要學會分辨。”
文遠驚訝的擡起頭,帶着淚水的睫毛輕輕顫抖,眼裡帶着少年郎不懂的疑惑,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擔心母親傷心,話到嘴邊不敢問。
劉溪也算在後宮沉浮多年的人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天真莽撞的少女了,無論是在劉家還是在後宮她都吃盡了苦頭,自有她自己一套求生的法則。
“劉家也是有所求的,它對不起大姐和我,還有那個死了的劉媛,當年皇上就不想要劉家女生的孩子。
否則你貴姨母早就有了兒子了,不會到死沒有孩子,這裡面和你外公太囂張跋扈,做事太決絕有很大關係。
有些事我不能說太多,說了只會給你平填負擔而你卻什麼都做不了。你大姐和你五哥沒有對不起你。
如果當初不是你大姐替我說了一句話,雖然是爲了爲難剋制你貴姨母,卻也讓我再夾縫中求得了生存,對你大姐我心裡是感激的。
劉家的事複雜的很,你心裡要有個計量,你記住你姓蕭你是蕭家的兒孫。”
劉溪儘管不聰明沒有太多學識做支撐,可她卻很機靈,憑着掙扎多年的求生本領,只能夠直觸事物的本質。
文遠被母親一番話繞的有點暈了,眼裡的疑惑非但沒有得到釋疑反而越來越糊塗了。
劉溪拍拍兒子的雋秀的容顏,忍不住露出溫柔的笑容。
“傻瓜,這有什麼難懂的,你姓蕭,你不姓劉,爲劉家去死那纔是蠢貨呢,你大姐可是爲蕭家鞠躬盡瘁,而不是爲趙家死而後已,你懂這裡面的區別的時候,就是他們接受你認可你的時候了。”
劉溪當然知道爲什麼大家不接受文遠做朋友,只是孩子還小,擰不過那根筋來罷了。
文遠低頭沉思了一下,才擡起頭說道:“娘,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你說呢。”
劉溪笑了笑。
他們母子關係因爲皇帝冷待反而感情十分融洽親近,兒子很依賴她,也努力的想要保護她。
“我要好好想一想,我不是很確定,以前都覺得是他們看不起我,覺得我不受寵,可聽您說完我覺得可能我自己也無意中做錯了什麼事,所以大家才都不接受我對麼?”
“是,一個人不接受你也許有他的私心,但大家都不接受你,就不是別人的錯而是你的錯?當初他們姐弟遇到的境況比你艱難多了。”
文遠低下頭沉默了,母親從來都沒有說過大姐他們的壞話,反而說了很多優點,認爲劉家的錯居多,以前他總認爲是母親不希望自己惹麻煩,如今看來並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