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皇上又宣召王妃了啊?”一名身穿淺紫小襖,外面披着黑色披風的女子在梅樹下站定,言辭捎帶了些說不出的諷弄。
她身邊的楚貴妃也停下腳步,目光遙遙的向前方望過去,果然看見了一身素白衣裳的楊鳶洛正迎面往這邊趕來,楚貴妃皺了皺眉頭,忽然想起來皇上今日多次宣召了湘王妃,每一次還都是單獨在御書房,連侍女都不留。這一點,很難不讓人生疑,皇上和一個王妃到底有什麼好談的?一個婦道人家,想來肯定不會是和朝堂上的事情有關了,而且次數如此的頻繁……
蘭昭儀見楚貴妃面上已經隱隱漏出了憂色,佯裝寬慰道,“貴妃娘娘可是在擔心?實則……這事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宮裡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八成心中都是那麼猜測的,只不過礙於皇家的顏面,大家不敢說罷了。瞧瞧她,怎麼進宮來也不知道避着人,就這麼明晃晃的讓人看見,呵……”
這蘭昭儀就是當初西秦的太子釐陌獻上來的舞姬紫蘭,如今已經坐到了昭儀的位置,平日裡和楚貴妃走得較爲親密。
不過這一次,她確實就是看不上楊鳶洛。
西秦太子殿下第一次召她出來跳舞的時候她可是看見了楊鳶洛的表情,慢慢的嘲諷和不屑,八成是看不上她一個小小的舞姬。
楊鳶洛看不起紫蘭,紫蘭自然也不會客客氣氣的對待她。如今有機會見到她,能說她兩句壞話心中都是寬慰了。
原本楊鳶洛的行爲就讓人生疑,身爲王妃,竟然如此不守婦道,偏偏進宮來和皇上單獨相處,而且這段日子尤其頻繁,要說她和皇上清清白白,誰會信呢?也不知道,王爺知不知道這件事情,若是知道了,又作何感想?
誰知道楚貴妃竟斜了她一眼,呵斥她道,“不得無禮!”
紫蘭是個從低處爬上來的,最懂得看人臉色,此時楚貴妃呵斥她,紫蘭自然是默默低頭,做出一副謙卑恭敬的模樣,輕聲道,“是妾身失禮了,還望貴妃娘娘恕罪。”
楚貴妃撫了撫袖子,再未說話,迎面走上前去,想要和楊鳶洛打個招呼,紫蘭自然也不能站在原處裝作沒看見,只好不情不願的跟上去。
楊鳶洛離老遠就看見兩位女子錦衣華服、金釵金步搖,信步款款的走過來,起先看不清是誰,走進了才發覺竟然是楚貴妃和蘭昭儀。
這二人楊鳶洛都只是有幾面之緣,並不熟悉,沒想到今日就這麼在園中碰見了。
按照禮節,楊鳶洛見到貴妃以上的品級是要行半蹲禮的,而像何昭儀這種小人物,自然是要對楊鳶洛行跪禮。
“王妃怎的來了皇宮?”楚貴妃一臉柔和的笑意,陽光下更顯得她的五官美豔得不可方物。
楊鳶洛也抿脣,半開玩笑似的道,“皇上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從。”
這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到了楚貴妃和蘭昭儀的耳朵裡,就變成了“是皇上強迫的,我並不樂意”這樣的話。
不過當然了,即便是沒有腦子的人此時也不會將事情點破,何況是楚貴妃這樣心機頗深的女子,“王妃可有去拜見過太后娘娘?”
“還沒有。”
楚貴妃詢問道,“正好本宮也要去太后娘娘那裡看看,王妃可要隨本宮一起去?”
“也好。”楊鳶洛仔細想了想,隨即點頭。進宮來若是沒人看見也就罷了,可是被人看見了,還問及此事,她偷懶不去看太后娘娘那就是她的錯了,免不了被人揹後說道,八成若是傳到了太后耳朵裡也會引起太后娘娘的疑慮。
二人相視一笑,便一同去了太后所居的宮殿,還沒到那裡就遠遠的看見門口兩個守門的婆子正在偷懶閒聊,要是擱平常楚貴妃定然是視而不見的,可是今日楊鳶洛在此,她肯定要藉着機會出一出威風,再順道彰顯一下孝道的。
所以,楚貴妃當即就緊走了幾步,那兩個老嬤嬤一見她急匆匆的走過來,慌忙回到自己原本該站的地方,佯裝無事,誰知道還沒等她們行禮,那楚貴妃就劈頭蓋臉的斥責了下來,“你們兩個婆子,竟擅離職守,疏忽待職,真真是不將太后娘娘放在眼裡!”
那兩個婆子一愣,慌忙跪下了,連哭帶嚎地道,“貴妃娘娘饒命啊!老奴再也不敢了!就饒了老奴這一次吧!”
“哼!休想!身爲宮中的老人,竟然還會犯這種錯誤,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看本宮今日不將你們揪到太后面前,讓太后娘娘好好看看你們的真面目,懲罰一番,也叫你們都漲漲記性,別在目中無人了。你們可得要記得,在這宮裡,你們只是個卑微的奴才而已,太后纔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你們這般怠慢,難道還想取而代之不成?”
楚貴妃這是話裡有話,意在告誡楊鳶洛不要放肆,她纔是這偌大後宮的第二把手,除了皇后也就是她最大了,一個王妃休想越居她上!
繞是本來沒有絲毫準備就被這麼無厘頭的罵了一頓的楊鳶洛也聽出來話中的意思了,她只覺得好笑,皇宮裡的人難道都是這樣多疑嗎?真不知道這又有什麼好爭風吃醋的,她是王妃,服侍的是王爺,而楚貴妃服侍的是皇上,二者根本不衝突,她那種仇視到底從何而來?
“貴妃娘娘饒命啊!老奴不敢了啊!”那兩個婆子不斷的哭嚷,惹得院子裡出來了好幾個宮女差看情況。
一個大宮女打扮的女子對着楊鳶洛和楚貴妃盈盈一拜,這纔看向跪着的婆子,問道,“這兩個奴婢是犯了何錯惹了貴妃娘娘了?”
楚貴妃依舊是怒氣衝衝地道,“這兩個婆子真是倚老賣老,目中無人,伺候太后娘娘也敢怠慢了,站在門口聊起閒話來了!擅離職守!實在過分。”
大宮女又側臉看了看那兩個涕淚縱橫的老嬤嬤一眼,其實這種事情並不稀奇,看門的婆子又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過來,自然也會溜一會兒神、開開小差,平日裡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沒想到這一次倒黴,竟然讓楚貴妃抓住了。
“這兩個嬤嬤就移交給你處置了。”
楚貴妃看了那大宮女一眼,她這麼做一來是因爲這兩個嬤嬤怎麼說也是太后宮殿裡的人,自己不好越級處罰,不合規矩,即便如今太后不理後宮之事了,可是按照輩分,太后還是楚貴妃的長輩,一切應以長輩爲先。二來也是給了那個大丫鬟幾分薄面,瞧着她一身風度氣派,肯定不是那種畏畏縮縮的丫鬟,若是結交下來,百利而無一害。
那宮女一聽,也知道是楚貴妃給她幾分薄面,也不好故意拿喬了,便讓其他的宮女將兩個嬤嬤帶下去,說要聽後審理,然後帶着楊鳶洛好楚貴妃進了院子。
太后在屋子裡面其實早就聽到了聲響,便問道,“出了什麼事情了?”
“回太后娘娘的話,切身剛剛將兩個擅離職守的嬤嬤抓了個現形,本想交給太后娘娘審理的,誰知道那位宮女就出來了,妾身便將兩個嬤嬤交給她了。”
太后這麼一聽就全都明白了,點了點頭,並未在此時上窮追不捨,而是看向了楊鳶洛,“王妃怎麼有空進宮來了?”
“是皇上召見妾身,妾身便也順道過來看看太后娘娘,好些日子不見了,怪想念的。”
太后掩着嘴脣一笑,“你這孩子可真是的,哀家一個老婆子有什麼好想念的?”
“太后娘娘可千萬別這麼說,妾身瞧着太后娘娘定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人。”楚貴妃也不甘落後,立馬過來插了句嘴,討好太后。
可是對於她的可以討好,太后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淡淡的點頭,又問起楊鳶洛,“王爺可好?哀家聽說……湘王府裡又多了一個夫人?”
“王爺一直都好,枉費太后掛懷了,着實惶恐。不過府裡又多了個夫人之事,的確屬實,想不到這事情竟然傳得這麼快,竟然沒幾天皇宮裡都知道了。”楊鳶洛不好意思的一笑。
太后又問,“那女子是何許人家的?”
“是個丫鬟,名叫月兒,模樣倒是標誌俊俏得很。”在太后和楚貴妃面前楊鳶洛自然是不能說那丫鬟的不好,不然不就成了妒婦了嘛!恐怕她若是真的說了,即便太后不喜歡月兒,也會因爲此事對她有些成見。長輩哪有不希望多子多福的,可能在她們眼裡,又納了一房妾是好事。
“只是個丫鬟?那怎的就許了夫人之位?”太后皺了皺眉毛,似乎是嫌棄那丫鬟的出身低微,被寵幸的丫鬟頂多能做個通房。
“哦,那丫鬟原本是宮中的宮女,聽說還是皇后看中之人,賞了九頭鳳釵呢!所以待遇自然是和一般丫鬟不同。”
太后的眉皺得更緊了,“此事王妃太過草率了,怎能僅僅因爲聽說的幾句話就隨隨便便給一個丫鬟那麼大的權力?哀家還聽說那日是王爺醉酒後無意之中寵幸,這等人隨意給個名分就罷了,何須大費周章,王妃實在是太容易輕信別人了。”
“是,妾身明白了,以後定然會注意。”楊鳶洛垂頭應下,暗中勾脣,太后這番斥責正和了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