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從這兒開始懷疑秀婉的?”柔淑奇道,“就因爲和秀婉一起撥來伺候周意兒的秀英被她不動聲色的打發了?可我聽說當初小霍氏與張眷差點爲這事送了命,好像小霍氏從此都不給張眷好臉色,但對周意兒像還可以吧?”
“你對宮裡的事倒清楚。”蘇如繪道。
柔淑嗤笑:“怎麼說我也是懷真的姐姐,你也知道王府裡面我們兩個的父王偏疼着甘遠,她和你們又都處不太好,嫡母忙,也只能和我說一說。”說到底其實還是柔淑與懷真性情相近,雖然因爲不是同母,略含敵意,但總歸還是說得到一起的。
“周意兒與墜湖之事想必是沒有關係的,讓我疑心的是秀英被捲進次事,收押掖庭,李光就另派了新荷代替秀英伺候,當時周意兒比我今兒着急得還要過一些,甚至當面責問李光……”蘇如繪嗤笑着道,“你雖然是庶出,但宋側妃也是閥閱出身,想必明白,咱們這種身份,要說御下寬厚是有的,但又不是戲本里,誰還真拿一個宮奴當成了姐妹?就是自己親姐妹,有些時候也未必肯出面的。”
她壓低了嗓子,“別的不說,就說太后與齊嬤嬤……聽說齊嬤嬤是太后剛進宮時就陪着,這是多少年的情份了?但你看齊嬤嬤平日裡可有什麼驕矜之舉?若非如此,太后又豈會這般的信任她?周意兒又不是小門小戶出身,乍進了宮不曉得該如何御下之人,怎會做出這般有失身份之事?說裡面沒古怪,真當我是傻子了麼!”
“你說的不錯。”柔淑點頭,“這是你起疑的原因?”
“小霍氏和張眷墜湖是長泰廿六年初,正月還沒過呢,你想一想我們進宮,那是長泰廿五年初秋,這才一年不到的時間,秀英又沒有來個捨身救主之類的事情,周意兒哪來那許多不捨?”蘇如繪悠然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時候年紀都還小着,她演得過了頭也是正常,換做了我,怕也好不了多少。”
柔淑好奇道:“你既然那時候就對秀婉起疑心,做什麼還要留她這麼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蘇如繪嘆了口氣,“秀英、秀婉,都是太后宮裡從前的粗使。”
柔淑頓時皺眉:“是太后的人?”
“否則我何必這麼費勁?你當我會怕周家或沈家?”蘇如繪哼了一聲,“有個做皇后的姑姑到底佔先機,你知道周家是怎麼把秀英打發走的嗎?說是掖庭那邊用刑失了手,只得送進慈濟所,周意兒還特意送了一批東西去,以全主僕之情,那段時間宮裡誰不說周家小姐心善?”
柔淑沉吟道:“那爲什麼不早些殺了她?你雖然嬌滴滴的,可不是還有楚王嗎?”
“殺了她,我去用誰?”蘇如繪把喝乾的茶碗還給她,柔淑不情願的再去倒了來,她才道,“其實懷疑秀婉還有個緣故,才叫我確定下來。”
“嗯?”
蘇如繪撇着嘴角:“新荷剛到周意兒身邊時,她百般的不喜歡,不但說與我聽,緬懷秀英,還幾次當着我的面給新荷臉色看,有回我勸她,新荷到底是李光那邊撥下來的,怎麼也得看一看李光的面子,可她卻拉着我說秀英的好處!”
“她也是心裡虛着怕你看出來,同樣把秀婉打發走,周家可不想你佔這個便宜。”柔淑道,“新荷纔是周家真正預備的人吧?”
蘇如繪微微皺眉:“新荷能一直留在了周意兒身邊,想必是周家信任的。只是當年她曾偷着進過我內室,瞧着周意兒的面子我沒聲張,只是確認她沒做什麼,故此我一直按捺着沒想法子換掉秀婉,我們蘇家沒有主位在宮裡,到底行事不便,誰曉得新換上的宮女又是什麼來路,太后不會像對待小霍氏那麼對待我,可週家、沈家只怕更盼着我出事,相比之下,還不如留着已經看出端倪的秀婉。”
“那怎麼七年都忍了,今兒忽然發作起來。”
“哪兒是今兒?我回家養病的時候就想除了她了。”蘇如繪如今提起來,依舊咬牙切齒,冷笑不已,“我只當她一直留意着我一舉一動去告訴太后,那也罷了,誰曉得她竟在我吃食上動手腳,事關我今後子嗣,我豈還能容她?”
柔淑一驚!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桌上的茶水與點心。
“你怕什麼?太后和陛下還指望你去做那殺三士的桃,怎會叫你像我這樣?”蘇如繪冷笑了一聲,叮囑道,“茲事體大,我告訴了你,你可自己留心着。”
“你聰明,當我就傻麼?”柔淑皺着眉,看着她嘆了口氣,“一着失誤,就算你以後能與楚王在一起,也多一關熬了。”
甘然乃是皇子,豈可無嗣?
蘇如繪不去回答這個問題,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且出去,我得想想,一會怎麼回太后的話。”
“還想什麼?”柔淑自己拿了塊糕點咬了一口,白她一眼,“你若想裝得像,這時候合該扮柔弱,玉堂殿上沒有當場昏過去,已經是失策,這會還去什麼德泰殿?你聽着,我把炭盆拖進來,你趕緊裹着被子烤到全身流汗,然後躺好了,我出去叫嬤嬤,就說你受驚過度魘着了,打發人去德泰殿稟告,這纔像真的——我雖然沒親眼看到玉堂殿是個什麼模樣,想想都覺得背上一陣陣毛骨悚然,你還能去德泰殿上回話?別說太后,就是我聽了也不相信!”
蘇如繪嘆了口氣:“沉痾散瞞不過餘太奇……我不是怕太后叫餘太奇出面,裝不像麼?”
“所以叫你裝夢魘,餘太奇到底是男子,你哭着鬧着,他難道還能衝過屏風來按着你把脈不成?”柔淑拍掉手上碎屑,叮囑道,“這回算你欠我一個人情,記得以後該還則還!”說着掀了帳子出去拖炭盆。
蘇如繪轉了轉眼珠:“若知道消息,丹朱她們必定要來探望,你若肯悄悄叮囑一句丹朱,讓她出言叫我母親長嫂入宮探望安撫,算我欠你兩個人情如何?”
柔淑不放心的問:“那個丹朱我聽懷真對她印象不錯,其人如何?可別害了我自己。”
“不瞞你說,我覺得滿宮裡屬她最順眼。”
“是嗎?那可比你好多了,也好,這個交易不錯。”柔淑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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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