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鎮裡,元娘便要分頭行動,覃初柳經常來鎮子上,她倒也放心。
不過覃初柳可不放心,元娘自上回的事兒之後就再沒來過太平鎮,且她已經兩次碰到蔣氏父子了,上一次還被認了出來,若是元娘不巧碰到了可怎麼辦?
元娘再三保證無事,覃初柳還是不放心,最後元娘擰不過覃初柳,只得跟着她去永盛找幫手了。
幫手是誰?自然是身材高壯的高壯了!
鄭掌櫃很痛快地就把高壯借了出來,一行人從永盛出來,覃初柳便打算帶着谷良去辦自己的事兒,喚了谷良好幾聲卻沒有迴應,回頭去瞧,就見谷良正和高壯大眼瞪小眼。
兩個人的身量都很高很壯碩,站在一起倒也旗鼓相當。現下兩人的身子挨的極近,鼻子幾乎碰到了一起,若不是兩人臉上的肅穆神情,覃初柳都會懷疑他們下一刻便會親在一起!
他們統共也沒見過幾次,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那麼大的仇!
“谷良,你再不走我就把你賣到……”覃初柳把目光移到花柳街的方向。
谷良用餘光瞟到覃初柳的動作,心知她不會,卻也退開了一步,氣勢一點兒沒有鬆懈。
這邊谷良跟着覃初柳走了,高壯才移動腳步,殊不知他現下滿手心都是汗,高手果然是高手,只渾身的氣勢,也能讓人不寒而慄。
覃初柳帶着谷良大街小巷轉了半天,纔在一個小巷子裡找到一家鐵匠鋪子,鋪子裡只師徒兩人,都打着赤膊,紅彤彤的火焰照在他們健碩的上身,還挺好看。
覃初柳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左右她現在還是小孩子,等再過幾年,她怕是沒有機會看了。
覃初柳把自己要打的東西說了。鐵匠師傅不可置信地看着覃初柳,“你打整個犁鏵?你確定?不若你再回家問問大人,興許他們說的是前面的鏵子。”
覃初柳搖了搖頭,“就是要打整個犁鏵!”
這個時代的犁鏵。犁是木質的,鏵是鐵質的,有些不亢用。她記得前世的犁鏵都是鐵質的,所以便想也打個鐵的。
鐵匠是見她態度堅決,便也沒有說什麼。
覃初柳的目光在鋪子裡掃了一圈兒,發現這鋪子裡打出來的東西還挺細緻精巧,便試探着問道,“我要打的全鐵犁鏵,能按着我的要求打嗎?”
鐵匠師傅點頭,“自然是能的。別的不敢說,這太平鎮上誰不知道我毛鐵匠的手藝。”
覃初柳把自己的要求說了,然後睜大晶亮亮的眼睛問毛鐵匠,“鐵匠大叔,這樣的物什你可能打出來。”
毛鐵匠還有些呆怔。邊上的小徒弟喚了他一聲他才緩過神來,打開邊上的側門把覃初柳和谷良迎了進去。
“咱們到後堂細說!”
進到後堂,毛鐵匠給他們上了茶,這才問道,“姑娘是怎麼想到要做這種可伸縮的犁頭的?”
覃初柳不知道該如何與毛鐵匠解釋,她總不能說,她覺得水田灌水犁地。所以犁頭要深一些,旱地淺一些即可,所以她纔想到做一個可伸縮的犁頭的,這樣的解釋也不知道毛鐵匠能不能理解。
毛鐵匠見她一臉爲難,心知這裡面可能有人家不外傳的秘密,便也不好多問。另一邊又琢磨着,人家能將這麼秘密的東西讓他來打,更是對他的信任,他定然將小姑娘說的傢伙什兒打好。
不光是要可伸縮的犁頭,還有前面的鏵子。覃初柳也提了要求,“我要兩種鏵子,一種就是現下你們常的打那種,另外一種……”覃初柳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眼睛在四周掃了一圈兒。
毛鐵匠明白過來,趕忙起身拿出了紙筆,覃初柳在紙上邊畫邊解釋道,“就是這樣的形狀,底下薄而利,上面要有側斜的弧度,要斜裝在犁頭上,做翻土之用。”
畫完之後,還沒等覃初柳發話,毛鐵匠便把紙拿了起來,細細地瞧着。
覃初柳有些擔憂,不知道毛鐵匠能不能打出來。
過了一會兒,毛鐵匠才放下紙,“姑娘,你打這個有什麼用?”
自然是犁水田的地,不過這話覃初柳不能說,因爲現下太平鎮還有人種水田。
“讓毛師傅打,自然是有它的用處,毛師傅不必過問太多!”
毛師傅尷尬地點點頭,他一時好奇,問的確實有點多。
之後,覃初柳又與毛師傅商量那犁頭伸縮和犁鏵拆卸的具體問題,定下交貨的日期又付了定金。從鐵匠鋪子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
覃初柳的肚子已經餓的咕嚕嚕叫了,谷良正是最能吃的時候,更是餓的前胸貼後背,覃初柳便打算帶他找個小館子隨便吃點兒。
四處尋館子的時候,谷良忍不住問道,“柳柳,你咋知道那麼多?你說的那種犁鏵,我也從未見過。”
覃初柳得意地甩了甩頭,踮着腳拍了拍谷良的肩膀,擺出一副夫子教訓小徒弟的架勢,“有句話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見識的還是太少,像我這樣樣樣都行的人天下間可着實不少……”
谷良對覃初柳如此臉皮厚的說辭很無奈,卻也知道覃初柳是不想說,就沒有繼續糾結下去。
兩人最後在一家小麪館吃了面,覃初柳又帶着谷良去了書肆。
早前鄭掌櫃留下的書她都看過了,想再買兩本看看,家裡的宣紙也不多了,也要添置一些。
買完這些,覃初柳便沒有什麼要買的了,谷良也沒甚需要,他們便打算回永盛酒樓等元娘他們買完東西匯合。
誰知他們剛轉到去往永盛的主大道,就被大道上一圈一圈的人堵住了去路。
谷良隨手拉過一個在外面想看熱鬧卻看不到,急得直跳腳的中年男子,問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男子一見谷良的藍眸,登時便生了懼意,磕磕巴巴道,“有,有個姑娘,賣,賣身……”
他話音還沒落,從人羣之中傳出一陣叫好聲,不像是姑娘賣身,倒像是雜耍賣藝。
這時候,忽聽前面有人說道,“哎呀呀,這姑娘當真奇怪啊,齊員外花五百兩銀子買她,她都不賣啊。她不是要葬母嗎?有這五百兩銀子,她就是葬五十個娘也夠了啊。”
這人說完,人羣中又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覃初柳對這樣的熱鬧不感興趣,管她是賣身葬母還是葬父,一個願意賣,有人願意買,關她什麼事。
拉了拉谷良的衣袖,“走,咱們繞道走吧。”
谷良倒是想看看熱鬧,他還真沒見過賣身葬母呢。奈何覃初柳發了話,他也只能乖乖地跟着走了。
回到永盛酒樓,沒想到元娘他們已經買完東西回來了,東西已經裝上了車,他們正在一樓大堂裡喝茶。
興許是要過年了的緣故,永盛酒樓的生意雖然還不能和之前沒有戰事的時候比,卻也比前兩個月好很多。
一樓大堂幾乎坐滿,元娘他們坐在比較偏闢的地方,覃初柳就着元孃的杯子喝了口茶,問元娘,“娘,該買的可都買了,莫等到回家纔想起來還有什麼沒買。”
元娘也有些不確定了,問梅婆子,“梅姨,可都買全了?”
梅婆子似是不大開心,也是,重回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鎮子,她心裡失落些也屬正常。
“好似都買全了,柳柳不是記單子了嗎?拿出來對對不就知道了。”梅婆子提醒道。
可不是,之前明明寫了單子的。覃初柳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紙,一個一個念起來,直到唸完,所有人才鬆了口氣。
他們喝過茶,正準備告辭離開的時候,門外突然涌進幾個人來。
爲首的是一個身體矮胖的中年男人,看他的穿着打扮,應該是有錢的富戶。他身後還跟着幾個小廝打扮的人,一進門就耀武揚威。
正好覃初柳他們邊上還有空位,小夥計就把他們引到了這邊。
矮胖男人眼高於頂,根本沒看覃初柳他們這一桌,坐下之後,先是嫌棄小夥計給安排的位置不好,又嫌棄茶水不好喝,總之譜擺的很大。
矮胖男人身後的一個小廝湊近男人到,“老爺,那臭婊|子五百兩還嫌少,當真是欠教訓,您就打算這麼放過她了?”
男人重重地哼了一聲,“她一個北遼孤女,想活下去哪那麼容易!你們給我好好的盯着,不許旁人把她買了去,我看她還能堅持多久。”
覃初柳把他們的對話都聽了去,自然就聯想到了剛剛碰到的賣身葬母,不正有一個齊員外要花五百兩銀子買那女子嘛。
好似還挺有趣,沒想到那女子竟真的沒有賣,還是個北遼人。
覃初柳把目光落到谷良身上,看得谷良直髮怵.
“你要幹嘛?”谷良往後縮了縮身子,警惕地看着覃初柳。
覃初柳卻不在意,反倒湊近了谷良,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谷良,那賣身的姑娘也是北遼人,莫不如,你把她買下來,回家給你當媳婦不也挺好。”
谷良一張臉頓時通紅起來,覃初柳看得有趣,繼續打趣道,“那姑娘看不上那個胖子”,指了指邊上的一桌,“五百兩也不願意賣身。你看你長得挺拔硬朗,說不準人家不要錢也願意賣身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