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覃初柳的心緒十分煩亂,一會兒是蕭白,一會兒又是傻蛋,攪的她頭痛不已。
“谷良,遼河郡的戰事如何了?”這個時候,興許轉移開思緒,她便不會多想了。
這些天沒聽谷良說起遼河郡那邊的事情,她就隨口問道。
“毛子突然襲擊北遼邊境,北遼新王腹背受敵,難以支撐,現下已經有不少兵力從遼河郡撤出,去增援北方戰場了。”谷良如實回道。
毛子是北遼更北的一個民族,那裡的冬天更加寒冷,且一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冬季,所以那裡的人常年穿着獸皮,久而久之,就被北遼人和大周人稱爲毛子了。
“遼河郡的仗要打完了?”覃初柳腦子有些發懵,木木地問道。
谷良點頭,“勝利在望,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覃初柳的小心思又動了起來。
遼河郡的戰事要停了,那麼,她剛纔興許就不是看錯了,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傻蛋!
“主子現下很忙!”谷良突然開口,聲音有些艱澀,眼睛也不敢看覃初柳,“主子要成親了,就在年後,現下只怕……”
“嗯,他是該娶親了,年紀也不小了。”覃初柳淡淡地回道。
她的面色很平靜,甚至比剛剛還平靜,就好似谷良說的那個人只是個路人一般。
谷良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放心,主子不讓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覃初柳,但是他總覺得,這件事會對覃初柳很重要。
他想了好幾天,還是決定違背主子的吩咐,把這件事告訴覃初柳。
這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違背主子的命令。
覃初柳面上很平靜,其實心裡已經翻江倒海。
傻蛋,要娶親了!
她的心不痛。因爲已經麻木。
她想,幸好谷良告訴她這件事了,否則,她還沉溺在自己編織的情竇初開的美夢裡。
現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一路無話,回到家裡,覃初柳什麼都沒有說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元娘問谷良情況如何,谷良如實回答。元娘知道覃初柳現下心裡指定不好受,也不去打擾她。
就連完飯都沒有叫她出來吃,只讓她自己想明白。
其實覃初柳什麼都沒想,進屋閂門,然後就上炕睡覺。
她睡的很沉,還做了夢。夢到了蕭白。
他坐在她家老房子前院的大石頭上,在地上比比劃劃,她過去看,他的臉就羞紅了。
她看得很認真,他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寫的不好。”
這次,她看清楚了,地上寫的是她的名字——覃初柳。
每一個筆畫都寫的很深,因爲她曾經說過,寫的太輕她會看不清楚。
這個夢太真實了,真實的好像曾經就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以至於覃初柳半夜醒來。當真認真地回想起和蕭白相處的每一個時刻。
只可惜,她不記得了。
覃初柳想,不記得也好,因爲不記得關於蕭白的事,才更容易忘卻這個人。
再躺下要睡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睡意。
元娘指定是怕她冷。把炕燒的很熱,她渾身都冒了汗,粘膩膩的,很不舒服。
她便從炕上爬起來,去了院子裡散熱。
正值隆冬。她只在院子裡站了一刻鐘不到就凍得渾身發抖了。
“柳柳,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元孃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覃初柳回頭,藉着皎白的月光,就見元娘一臉擔憂地走過來,把一件厚實的棉袍披在她身上。
“出來咋也不多穿些,小心染了風寒。”元娘把覃初柳緊緊地箍在懷裡。
覃初柳有些愧疚,她好似又讓別人擔心了。
元娘穿戴整齊,她纔出來這麼一會兒她就出來了,顯見也是一直沒睡的。
“娘,我也纔剛出來,正要回去睡呢。”覃初柳轉過身,抱住元孃的胳膊,兩個人一起往回走。
她先把元娘送到門口,“娘,你回去睡吧,我沒事。”
元娘還是憂心忡忡,卻到底什麼話都沒說,一步三回頭地回了屋。
覃初柳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是無甚睡意,只躺在炕上,睜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黢黑的夜,一直到天亮。
她不知道,有一個人,在凜冽的寒風中,蹲坐在屋頂上,一直陪着她。
第二天,覃初柳就病倒了,渾身發熱,四肢無力,還直流鼻涕。
“指定是昨晚凍的!”梅婆子下結論,“看到你出去的時候就應該把你叫回來的,你娘偏說讓你自己待一會,你看咋樣,病了吧。”
原來,昨晚大家都沒有睡。
元娘看了梅婆子好幾眼,讓她不要說了,可惜梅婆子根本沒看她,只兀自對覃初柳道,“你這樣讓你娘多擔心,一晚上都沒睡,白天起來還的給你請大夫熬藥。你可是個大姑娘了,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覃初柳連連點頭,“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會了。”
認錯態度良好,梅婆子這纔沒有繼續嘮叨下去,低頭認真的縫衣裳。
元娘還在用嘴吹藥,吹了一會兒,她用手摸了摸碗沿兒,還是不大放心,她親自喝了一口,才確定這個溫度不會燙到覃初柳。
“來,柳柳,喝了藥就好了。”元娘把藥端了過來,覃初柳趕緊從炕上爬起來,接過碗,一口氣全都灌了下去。
以前,她喝一碗藥要磨蹭半天,因爲這藥實在太苦。
不過,她剛纔看到元娘爲她嘗藥試溫,她又覺得,這藥恐怕是這世界上最甜的了。
覃初柳突然就覺得,這世界上只要有元娘在,只要在這個家裡,再大的痛苦也不是痛苦了。
看着覃初柳在那裡傻笑,元娘很是擔心,悄悄問梅婆子,“梅姨。柳柳不是腦子燒壞了吧,咋突然笑了呢?”
梅婆子也奇怪地看着覃初柳,搖搖頭,“誰知道呢。”
覃初柳的腦子自然是沒有燒壞。她只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罷了。
“娘,我在想,你這幾天咋沒張羅着給小河娶媳婦呢?崔春花可還沒走呢啊,你要是再不張羅,她可真就成了我舅母了。”
覃初柳本是一句戲言,想要讓元娘和梅婆子放心,也給她們找些事做,不要總是關注她。
誰成想,她一語成臻。
崔春花,真的成了她舅母!
事情就是那麼的趕巧。眼見就要過年了,大江和大海也從外面幹活回來了。
他們找了個給劉地主看山的活,在山上一住就是大半個月,活到是不累,就是太無聊。
眼看就要過年了。兄弟兩個一商量,辭工,回家過年。
這就回來了,一路走回家,已經是半夜。
大海直接回了家,找自己媳婦去了。
大江孤家寡人一個,到家也沒叫崔氏和安貴起來。自己回了屋。
一推開自己的屋門,他就覺得不對了,屋子裡有人。
藉着門縫裡透進來的微弱的光亮,他看見牆角似是蹲了一個人,還是個女人。
那女人好似在吃東西,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響。有點兒像老鼠。
她吃得很專注,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進來了。
他悄悄走到她身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誰?”
崔春花被嚇了一跳,扯開嗓子就要喊救命。奈何她嘴裡塞滿了東西,一張嘴救命沒喊出來,倒是自己先咳了起來。
大江趕緊給她順氣,還不忘自我介紹,“我是大江,你是誰?來我房裡幹啥?”
他覺得這姑娘不像是小偷,哪有小偷進到人家裡只偷了菘菜躲在牆角里啃的。
大江,這個名字崔春花覺得熟悉,等把噎着的菘菜嚥了下去,她才小心翼翼地問安大江,“你是大姑的兒子?”
“誰是你大姑?”
“就是住在那屋的老太太”,指了指正方的方向。
原來是自己孃的侄女,怪不得他不識得,他娘很少和孃家走動,連帶着他對外族家那邊也不咋熟悉。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咋在這裡吃東西?”大江疑惑地問道。
崔春花從牆角站起來,從門縫裡透進來的月光正好照在她白白胖胖的圓月臉上。
她想到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飽飯了,崔氏還沒給她住的屋子燒炕,她大晚上只能住在冷冰冰的土炕上,凍得根本睡不着,心裡就委屈地不行,眼淚就吧噠吧嗒地掉了下來。
豆大的淚珠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的璀璨晶瑩,一張不甚美貌卻年輕生動的臉在此刻格外的迷人。
大江看得有些呆了,以至於忘記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不妥,就這樣聽崔春花訴苦訴到天快亮。
“大江哥,你真好……”臨走前,崔春花如是說。
大江覺得被一個小姑娘如此信任,心裡很是滿足。
從這一晚開始,大江就經常藏些吃得留給崔春花,崔春花也對他越來越信賴。
崔氏整日看到崔春花就厭煩,這些日子崔春花在她眼前晃悠的少了,她心裡更暢快,也不管崔春花去了哪裡。
最開始,崔春花還只是半夜去大江的屋裡吃東西,不過她的屋子裡太冷了,坐在大江熱乎乎的炕上,她越來越不想回去了。
終於有一晚,她實在憋不住了,就對大江道,“大江哥,我也想睡在這裡,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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