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家父子三人早已經查到譚靜雲對覃初柳做的事情——
鎮國公的意思是這件事就此了之,覃初柳那邊不過是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若是她真的查出真相,不依不饒,給她些補償也就是了。
可若是覃初柳把事情鬧開,弄得人盡皆知,這對要保持低調的鎮國公府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買兇殺人,這可是大的罪過,不光譚靜雲會受到懲罰,整個譚家也會被牽扯進去,譚紹隅的仕途必然受影響,鎮國公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事情就是這麼的出乎預料,覃初柳的態度太堅決,完全就是一副撕破臉的架勢。
他堂堂鎮國公,在朝堂上鞠躬盡瘁這麼些年,怎麼能讓一個小女娃牽制住!
所以,無論是從面子還是裡子,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整個譚家,鎮國公都會選擇包庇譚靜雲,絕不允許覃初柳殺了她,更不能讓覃初柳把事情鬧大。
“覃姑娘,我們鎮國公府也不是那等不講理的,只是事情關係甚大,咱們不妨坐下來細細商量,除了償命,咱們還有許多解決的辦法。”譚紹隅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時候,突然開口說道。
接着他的話,鎮國公繼續說道:“沒錯,你要銀子、鋪子、莊子都行,就是想入我譚家的家譜也不是不能商量……”
覃初柳含笑看着鎮國公和譚紹隅,她覺得他們十分可笑。
最開始裝糊塗,死不承認,現下證據都擺出來,他們知道瞞不住了,又想着和她談判,用他們自己認爲重要的東西交換他們的臉面和前途。
什麼都想他們說的算,他們以爲自己是誰!
“哈……”覃初柳終於聽不下去,輕笑一聲。“你們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兒!譚家的家譜,我不稀罕。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殺人償命,我今天來不是與你們商量的。是要爲谷良拿回那條欠他的命的!”
她緩步走到鎮國公身前,眼睛直視着鎮國公,又開口說道,“我沒有偷偷把人解決,而是把所有證據擺出來,已經是很給你們鎮國公府面子。若是你們覺得我這人殺的不對,儘可以報官,我不怕!”
她不怕,他們怕。所以,她吃準他們不會報官。
所以……
“冬霜!”覃初柳忽然轉身。大喊一聲冬霜的名字。
緊接着,一道銀光從冬霜的腰間劃出,眨眼間便已落下,譚氏連驚呼一聲都來不及便已經身首異處。
“住手……”在場的人中,只譚紹隅反應了過來。他想出手阻攔,奈何距離太遠,終究是晚了一步。
“啊……”安香淒厲地叫了起來,雙手掩面連連後退,一直退到牆角,實在退無可退,她便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哀哀哭泣。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鎮國公看着地上不斷蔓延開來的血跡很久才緩過神來,他呆呆地看着覃初柳,就像看一個惡魔。
而此時的覃初柳,兩眼一錯不錯地看着地上的屍體,嘴角漾開一抹笑。眼睛裡卻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她不知道譚氏爲什麼要對她下殺手,不知道已經馴服的安香爲什麼倒戈,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不知道譚紹維對她會有什麼看法,她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就算不知道這些也不要緊,她不在意,她在意的事情已經完成,就算這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卻覺得最安心,最值得!
“覃初柳,你……”鎮國公臉色煞白,指着覃初柳話還沒說完,人便開始晃起來,一邊的譚紹隅趕緊扶住他。
他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已經不見剛纔慌張驚恐,“覃初柳,這是你要與鎮國公府撕破臉的,可不要怪我們鎮國公府無情。”
“你們鎮國公府對我何時有情?”覃初柳還是不卑不亢的樣子,“你們若是有本事,想替譚靜雲報仇,隨時派人來殺我,明的暗的我都不怕!不過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們,但凡我覃初柳還有一口氣在,想欺負到我和我家人的頭上,都是死路一條,不管是誰!”
說完這話,覃初柳指着牆角的安香對冬霜道,“帶回去!”
冬霜直接把帶血的軟劍扔到譚靜雲的屍體上,走到牆邊一掌劈暈安香,雙手用力一提便躍上了房頂。
出了鎮國公府,便有人接應,所以覃初柳並不擔心她的安危。
看着覃初柳的人在鎮國公府猶入無人之境,鎮國公的怒意更盛。他一把甩開譚紹隅,踉蹌着走到覃初柳身前。
“你個孽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話音未落,鎮國公的手已然高高擡起,覃初柳看着那隻胖手向她揮來,越來越近,她卻不躲不避,只直直地看着鎮國公,眼睛裡無怒無悲。
眼見那隻大手就要落到覃初柳的臉上,突然,從一邊突然伸出一隻手,牢牢地握住了鎮國公的手。
“父親……”譚紹維艱難開口。
他後悔了,十分後悔。
後悔在知道真相後聽從了大哥和父親的意見,打算把事情壓下去。
剛剛覃初柳看着譚靜雲的屍體不帶一絲恐懼,反而含淚帶笑的樣子,着實是刺痛了他的心。
她才十四歲啊,京城大家貴女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麼?由家中女眷帶着參加京中各家的宴會,結識志同道合的閨女好友;平素裡在家中賞賞花,喝喝茶,看看書……
而她呢,小小年紀行事做派卻要比一般大人都要細緻周到,謹慎得體。若沒有多年的磨礪,她怎麼會這樣。
譚紹維之前選擇站在譚家利益這一邊,而此刻,他不想再去顧忌世俗名利那許多,他只想做一個不求多好,但求無愧於心的父親,僅此而已。
譚家有皇家多年的恩澤,譚紹隅身上還有戰功,即使這件事被捅破,被御史彈劾,譚家最多是削爵,名譽受損。
而他的柳柳,除了一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親人還有什麼?
谷良在他們看來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但是在覃初柳心裡,興許比他的位置還要重要。換過角度想,若是,若是有人傷害了她或者是元娘,他會這麼做?
他興許會像他的閨女一樣,不計後果的爲親人出頭。
“父親,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譚紹維聲音艱澀,表情更是晦暗難明,“這件事若是從頭來算,錯還在譚家,父親……”
“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鎮國公一聲暴喝,緊接着,另外一隻手狠狠地呼在譚紹維的臉頰上。
他用了全力,一巴掌下去,譚紹維的嘴角便流出了鮮血。
“你若是站在她那邊,從今以後,你就莫要回我鎮國公府,你再不是我譚弘道的兒子!”鎮國公氣昏了頭,胖臉上的肉在不停的抽動,咬牙切齒地說完這些話,他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被抽乾了力氣,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這一次,呆愣中的譚紹隅沒有扶住他,他整個肥胖的身子轟然倒地。
譚紹隅和譚紹維趕緊上前攙扶。
覃初柳冷冷掃了一眼,擡頭看了看夕陽西斜的天際,她答應她娘,傍晚前要回家的。
“柳柳……”譚紹維回身看着覃初柳,胳膊還半扶着鎮國公。
一邊是昏迷過去的父親,一邊是走了興許再難挽回的女兒,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覃初柳停步轉身,看着譚紹維,嘴角勾出一抹笑來,“譚紹維,你懦弱、自負、最善自欺欺人和自以爲是,自以爲自己情深意切,其實你最是薄情寡義。譚紹維,你拍着胸脯問問你自己,你配得上我娘嗎?”
覃初柳的話,字字誅心。說完之後,她再無留戀,轉身大步離開。
當天,鎮國公府傳出消息,被百里家所休歸家的庶女譚靜雲身染惡疾,不治而亡。
鎮國公憐惜幼女早亡,一病不起。原來伺候譚靜雲的丫頭婆子皆因失職被髮賣。
鎮國公府一派愁雲慘淡,覃初柳家的氣氛也十分低迷。
冬霜帶着幾近呆傻的安香回到家,着實嚇壞了元娘。
可是無論元娘如何問,冬霜隻字不答。
終於在天黑前覃初柳回來了,還不等元娘張口問,覃初柳便把元娘拉近了屋裡,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只刨除鎮國公府二公子是譚紹維,全都和元娘說了。
元娘聽完,整個人都呆住了,再緩過神來,一巴掌拍在覃初柳的胳膊上。
“柳柳,你事前怎地不和娘說,你怎地不和娘說?”元孃的眼淚噼裡啪啦地往下掉,“鎮國公府是咱們能惹得起的嗎?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怎麼活?”
覃初柳順着元孃的背,無聲的安撫她。
好半晌之後,元娘才止了眼淚,“柳柳,若是他們報官,你只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娘身上,娘替你頂着。還有你三姨母,這樣的人咱們不能留,還是早早地送走了事。”
被眼淚沖刷過得眼睛十分晶亮有神,經了谷良的離開,元娘也不似之前心軟。
覃初柳笑着挽住元孃的胳膊,“娘,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母女兩個靜靜地待了一會兒,元娘突然問覃初柳,“柳柳,你實話告訴娘,你爹是不是還活着?你今日……見到他了?”皇家小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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