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覃初柳並不是全然沒有意識,她只是睜不開眼睛,不能動彈罷了。蕭白摸她的臉她能感覺到,就連蕭白說的話她也能聽到。
後來,她只覺得自己好似被裝進了一隻大箱子裡,晃晃悠悠好一會兒之後,她被人從箱子裡抱出來安置在柔軟暖和的被窩裡。
等藥勁兒完全過去,她能夠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被轉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
依舊是一個不大的房間,佈置卻要比早前老夫妻的小家精緻許多,身上蓋得被子,炕桌上擺的茶壺茶盞也都是那裡比不了的。
她四下瞅了一圈兒,最後目光又停在門口的方向。不知道這一次蕭白把她交給誰看管,上一次是一對老夫妻,這一次呢?
正想着,房間的門便被推開,一個身穿藏青色棉裙,上身着青底白花小襖,頭戴深黑色冪籬的女子盈盈而入。
“趙蘭……”覃初柳霍然坐起身來,看着進來的女人,“你也在這裡?”
來人正是趙蘭,雖然隔着厚厚的冪籬,她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是覃初柳敢肯定,這個女人就是趙蘭。
趙蘭盈盈走到炕邊,居高臨下地看了覃初柳一會兒,這才輕輕淺淺地說道:“怎麼,我不應該在這兒?”
頓了一下,她輕笑道:“是了,我是不應該在這。我在這裡,豈不是礙了你們二人的你眼。”
這話怎麼聽怎麼酸,覃初柳失笑,“我想蘭妹妹你誤會了,我與蕭白以前是君子之交,現在清清白白,以後更是不會有瓜葛。”
趙蘭輕哼一聲,不屑道:“連三月之約都定下了,還說什麼沒有瓜葛,騙誰?”
覃初柳心下一凜,蕭白連這件事都告訴她!他這是什麼意思?告訴自己的老情|人自己要娶別的女子。還讓她們共處一室,莫非他還打着享齊人之福的主意?
“我有沒有騙你,三個月後你自然會知道!”覃初柳穩了穩心神,心知這個時候激怒趙蘭於她不利。所以放柔了聲音閒話道:“這屋子裡也沒有外人,蘭妹妹何不把冪籬摘了。”
她記得那晚魏淑芬描述叫她送信的人的時候就說她頭戴冪籬,後來覃初柳見到趙蘭,她頭上還戴着冪籬,這次再見,冪籬還沒取下,她心中有些疑惑。
趙蘭站在原地半晌都沒有說話,後來若不是外面突然傳來黑子孃的叫嚷聲,趙蘭不得已要出去看情況,覃初柳都懷疑趙蘭可能會在這裡站到地老天荒。
等趙蘭出去了。覃初柳歪倒在炕上仔細琢磨起來。事情好像真的越來越不妙了,蕭白竟然讓她和趙蘭、他娘在一處。
若是單藏一個人還好說,一下子藏三個人,很難不被人發現吧。
而且,黑子娘現下還是瘋瘋癲癲的狀態。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發瘋就要大吵大嚷,他就不怕這附近的人聽到動靜?
他敢如此行事,心中定然是有十分把握的。他到底把她藏到了哪裡?還有,賀拔瑾瑜現下在做什麼?難道他還沒開始尋她?
就在覃初柳爲這些事情糾結的時候,賀拔瑾瑜已經幾天幾夜沒有閤眼,雙眼赤紅,一向光潔硬朗的下巴也滿是髯須。
“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他有些疲累的開口。聲音已經十分沙啞。
靡鴇子的臉上不見往日的嬉笑,仔細看便會發現,她的眼睛裡也是一片血紅,若不是粉撲的厚,她那蠟黃的臉色便會一覽無餘。
“稟主子,還沒有消息。”靡鴇子如實回稟道:“太平鎮已經找過了。什麼都沒有發現。周圍的幾個鎮子還在找……”
頓了一會兒,她才接着道:“主子,是不是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興許覃姑娘,覃姑娘她已經被送走。現下已經過去十幾天。若是快把加鞭,就是京城也差不多該到了。”
靡鴇子的意思是,覃初柳很可能已經被送到了很遠的地方,而現下他們還在太平鎮附近搜索,恐怕搜一輩子也搜不到。
賀拔瑾瑜揉了揉眉心,眉頭緊緊地皺起,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繼續搜,蕭白帶着三個女人,躲藏比逃跑容易。”
靡鴇子搖了搖頭,到底是什麼也沒說,躬身行了禮便出去了。
賀拔瑾瑜靜靜地坐在位子上,手指敲擊桌面發出的聲響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的突兀。這聲響就像是他此時的心緒,十分凌亂。
他剛毅的臉上現出狠戾的神色,垂在膝頭的手緊握成拳,發出咔咔的聲響。
“蕭白,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賀拔瑾瑜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又根據早前查出來的信息猜想蕭白可能的藏身之處,深怕有一處遺漏讓他和他的柳柳錯過。
等他把所有的事情串一遍後,已經是下午了。正月午後的陽光很明亮,卻並不刺眼,賀拔瑾瑜起身走到敞開的窗前,朝湛藍的天空看去。
他現在身處採香院二樓的房間裡,這裡的視野很好,採香院前大半個鎮子都能盡收眼底。
看完天,他便冷肅着臉朝有些冷清的鎮子看去。他能看到大半個鎮子,卻看不到他的柳柳。
忽然,一個行色匆匆的年輕婦人朝採香院的方向走了過來。
賀拔瑾瑜的眉頭蹙的更緊,她怎麼來了?
想着,他轉身出了房間,在一樓恰好與剛進採香院的婦人碰個正着。
婦人雙膝跪地,給賀拔瑾瑜行了大禮,“主子,我有要事稟報。”
賀拔瑾瑜擡擡手,“起吧,跟我來。”
因爲是白天,採香院並沒有開門營業,所以整個樓裡除了自己人便沒有外人。賀拔瑾瑜也沒有特意避開這些人,直接在一樓找了個位置坐下。
婦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邊,雙手不斷地扭着帕子,顯得十分侷促。
“有什麼事,說吧。”賀拔瑾瑜並不看她,冷冷地說道。
婦人垂頭,嚥了咽口水才道:“主子。那魏氏不對。我從她的妝奩裡發現一摞銀票,足有五百兩之多。”
賀拔瑾瑜終於擡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看着婦人,指了指他對面的位子。“硃紅,坐!”
話一開了頭,反而不那麼緊張了。硃紅依言坐下,然後把自己的發現原原本本的與賀拔瑾瑜說了。
原來早前魏淑芬一直伺候張氏,心氣十分不順。朱氏雖然也是大海媳婦,卻對她很是客氣,這兩廂一對比,她就對朱氏有些好感。
後來但凡在張氏那裡受了什麼委屈,她就找朱氏去說,朱氏沒事也抱怨兩句。她就更覺得和朱氏的距離近了。
她在安家村沒個說話的人,有什麼事都要藏在心裡,現在終於有了可以說話的人,她自然是抓着不放,暗暗把朱氏當成了自己的知心人。
特別是在她因爲得罪張氏被安貴責罰。朱氏悄悄看過她幾回,且還給她送吃食,安慰她之後,她更是覺得朱氏可靠。
於是她便告訴朱氏,她根本不是被什麼柺子拐來的,這番說辭不過是安貴怕被人戳他脊樑骨才編出來的罷了。
她還告訴朱氏,她以前嫁過人。只是還沒等她與丈夫圓房丈夫就死了。公公婆婆對她很好,早知道在安家過得是這樣的日子,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着安貴的。
朱氏是賀拔瑾瑜早前爲了讓覃初柳省心,特派去對付安貴一家的。
早在派她過去之前,賀拔瑾瑜便承諾她,只要她能做三件大事。他便重新給她安排身份,讓她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去到安貴家裡這麼久,她只做了一件大事,便是給崔氏下藥,讓她活着比死還悲慘。
已經在安家村蹉跎了幾年。她以爲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做兩件大事,也就一輩子沒有辦法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她尋思着,既然可能一輩子要生活在安家村,她就要儘量融入進去,和張氏處好關係是不大可能了,那她也就只能在魏淑芬那裡下手。
魏淑芬開始與她說心裡話的時候她並沒太在意,直到有一次她不小心聽到安貴和魏淑芬說話,安貴恐嚇魏淑芬,說她若是不好好伺候張氏,讓張氏肚子裡的孩子安安穩穩的降生,他就把魏淑芬送回原來的惡婆婆那裡。
朱氏發現安貴的說辭和魏淑芬的說辭不一樣。安貴說魏淑芬以前的婆婆不好,而魏淑芬卻說她以前的公公婆婆對她都很好。
只這一點,就讓她對魏淑芬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因爲只是懷疑,且她還不知道魏淑芬來安家到底有什麼目的,所以她也便沒把這個發現告訴賀拔瑾瑜。
直到年後她發現魏淑芬的心情出奇的好,她試探着問過幾次,魏淑芬卻支吾不肯說。
她越發覺得事情不對,魏淑芬的好心情是從年後開始的,而覃初柳也是年後失蹤的,失蹤前魏淑芬還見過覃初柳……
她開始懷疑魏淑芬,幾次去她的房間找她說話,發現魏淑芬的目光總是落在妝奩上。
昨天,張氏的孩子流了,趁着一家人忙亂的時候,她偷偷地潛進了魏淑芬的房間,竟然在妝奩裡找到五張一百兩面額的銀票。
這絕對是一個重大發現,她不敢隱瞞,今天借給張氏買補品爲由來鎮上,趕緊把自己的發現告訴賀拔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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