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公主在園子裡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想不被人知道也不可能。姒錦得了消息的時候,聽說是玉珍公主牽着喬靈夷高高興興地在玩呢。
聽到這裡,姒錦還真是佩服這個喬靈夷,看來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人。不得不說遇上這樣的一個敵人,姒錦還真的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危機。這是真正的高手啊,連玉珍公主都能哄得住,這可不是一張漂亮臉蛋就能做到的,尤其是玉珍公主的性子,姒錦雖然打懷孕後就沒見過,但是也聽說過的。
姒錦這邊還沒想出了子醜寅卯來,午膳的時候,就聽說皇上果然被請到了長樂宮。而且當時在座的還有喬靈夷,姒錦的臉就真是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現在她也捉摸不透,這是一個局,還是偶然。貴妃就真的樂意拿着女兒替喬靈夷鋪路?未必見她有這樣的心胸,但是事實又擺在眼前,姒錦也捉摸不透是兩人聯手,還是誤打誤撞順水推舟。
一頓午膳姒錦吃的沒什麼滋味,往常總要睡個午覺的,今兒個也總是心神不寧的望向院子。一旁的雲裳看着主子這個樣子,心裡也不敢開口很勸,皇上有這滿宮的嬪妃,不能一直守着主子一個的,早早晚晚的都會有別人,何必想不開。
但是這話也就敢心裡想想,嘴上是萬萬不敢說的。不敢勸,只能想着法子端些新鮮的蔬果來,試圖引開主子的注意力,但是這一招今兒個沒什麼用處。姒錦滿腦子裡的全是貴妃跟喬靈夷的臉,那裡還吃得下東西。
時辰都到了未時初刻了,姒錦長長的嘆口氣,就算是蕭祁去了長樂宮,也未必會拐腳再來頤和軒,大約是直接回崇明殿的
。想想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心眼也太小了,但是越是不去想,就越想得厲害。
而此時長樂宮裡氣氛並不融洽,蕭祁黑着一張臉,地上是摔碎了的茶盞,地衣上沾染了大片的茶漬。地上跪着一個小宮人,哆嗦着差點就要癱倒地上。玉珍公主正在榻上酣睡,小臉紅撲撲的,貴妃面帶尷尬櫻脣輕抿,旁邊是臉上帶着笑的喬靈夷。
此時,喬靈夷上前一步笑着說道:“表哥,想來是這宮人毛手毛腳的一時失了手,不如先請貴妃姐姐拿了衣裳先換下來。”
明黃的衣襬上大片的茶漬,顯然這衣裳是不能見人了。蕭祁聽了喬靈夷的話,側頭看着她,“今日玉珍多虧了你,衣裳不必換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朕先走了。”
“皇上。”貴妃連忙上前,擋在皇上跟前,“都是臣妾御下不嚴纔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出去,臣妾這裡還有皇上的衣裳,先換了再說吧。”
蕭祁看了貴妃一眼,深壓下涌到心口的怒氣,這才放緩聲音說道:“無礙,你照看好孩子就是。玉珍的性子也該好好地教一教,便是皇家公主,也不可縱性胡爲,今日如此哭鬧成何體統,若是傳揚出去,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又該如何思量?”
貴妃臉色一白,膝下一軟就忙跪了下去,這個名頭她擔不起,“都是臣妾失職。”
蕭祁沒再說什麼,卻大步走了出去,沒給貴妃留臉面。若是以前,蕭祁總會換了衣裳再走的,但是這次……他卻不想順從貴妃的意思。更何況,若是換了衣裳,外頭再傳出去,可就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子了。
再加上頤和軒還有個醋罈子呢,有嘴也說不清楚了。
蕭祁走後,屋子裡剩下貴妃跟喬靈夷,兩人誰都沒先開口說話,貴妃站起身來面色烏黑,今兒個的狼狽樣子,真是全被喬靈夷看去了,心裡不免覺得丟人。喬靈夷心裡卻想到,人人都說貴妃如何盛寵,但是現在瞧着其實也不過如此。若是表哥真的將貴妃放在心上,也就不會說這樣的重話了。但是反過來想想,這樣的話未免不是表哥提點貴妃。
“喬妹妹先回去吧,改日姐姐再找你來說話。”貴妃恨不能立時就把喬靈夷打發出去,若不是玉珍死活非要拽着她來,也就不會被她看到這些事情了。
“是,貴妃姐姐早些歇息,今兒個的事情是個意外,想來表哥想明白了也就不氣了。若不是掛着玉珍公主,表哥怎麼會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看她,正是關心則亂,表哥這是擔心玉珍公主氣急之下才會這樣說的。”喬靈夷笑道,屈屈膝,這才轉身走了。
喬靈夷的話讓貴妃心裡舒坦了幾分,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若不是皇上喜歡玉珍,也就不會這麼生氣了。玉珍的性子是要好好地壓一壓,只是貴妃就這麼一個孩子,難免狠不下心來,看着女兒的睡顏,貴妃的脣角又慢慢地勾了起來。
喬靈夷出了長樂宮的門,身後跟着書繪幾個宮人,走在路上,心裡卻想着表哥當時的神色。依她看來,表哥當時分明是懷疑那送茶的宮人是故意將茶水潑在他身上的,但是她卻知道那是一個意外。只是這樣的誤會,她卻不會替貴妃分辨,貴妃自己這事兒只怕是也說不清楚,那麼巧的時機,偏就潑了那一盞茶,更偏巧的是自己在長樂宮,表哥未免不會以爲這是貴妃拿着玉珍鋪路爭寵。
只是今兒個自己也算是倒黴,偏偏栽進這裡。以後見了表哥,總是要做出個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來,讓表哥以爲這一切都是貴妃的手筆,她只是從頭到尾被算計的那個纔好。喬靈夷自嘆倒黴,遇上這樣的破事兒,本來還挺高興的說話用膳來着,這下子爲着一盞茶,倒是被戳上一個別有用心的帽子,真是憋屈。
喬靈夷一路回了素雲殿,經過頤和軒的時候,側頭看了一眼,只見頤和軒的大門關得緊緊的,只瞧了一眼,便擡腳離開了。
姒錦都放棄希望準備午睡了,蕭祁卻來了,看着他衣裳上的大片茶漬,姒錦一時都沒能緩過神來
。這是在長樂宮出什麼事兒了,怎麼就這麼狼狽的來了?
大約是姒錦的目光太明顯,蕭祁便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先拿衣裳給我換上。”
“哦。”姒錦這纔回過神來,也不用宮人,自己挺着肚子打開箱子拿了衣裳出來。拿的不是平常在這裡換下穿的舒服的長衫,而是要去崇明殿見人穿的大衣裳。繞過屏風給他遞了過去,看到裡頭的中衣上也浸了茶漬,又連忙拿了一套中衣過來。把蕭祁換下來的衣裳又拿出去給雲裳她們趕緊去洗,時間一長,這茶漬可就不好洗了,蕭祁的衣裳用料精貴,不能使勁揉搓。
換好了衣裳出來,蕭祁的臉還黑如鍋底。姒錦一時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是瞧着蕭祁髒了衣裳都要到她這裡來換,心裡那點擔憂啊緊張啊不滿啊全都煙消雲散了。
看看時辰,就說道:“你眯一小會兒吧,兩刻鐘後我叫你。”
蕭祁搖搖頭,那裡還睡得下,看着姒錦神色如常也沒問他出了什麼事兒,心裡才覺得舒服些。拉過姒錦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又低頭看着她的肚子,輕聲問道:“產期快到了吧?”
“嗯,太醫說了也沒多久了,可能提前,也可能延後。”姒錦回了一聲,心裡卻想着蕭祁壓根不提長樂宮的事兒,看來是被噁心壞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姒錦說了些這段日子肚子裡的孩子調皮的事情,因爲產期近了關係,最近胎動都少了不少。姒錦囉裡囉嗦的跟蕭祁講最近喜歡吃什麼,每天要溜多少圈,要睡幾個時辰,還偶爾提兩句外頭宮嬪非議她一個背影勾走他的傳說。
姒錦想起什麼就說兩句,前後說話也沒個連貫性,全隨自己心情,想到哪裡說哪裡。蕭祁就這樣靜靜地聽着,偶爾才插嘴問一句,慢慢的心頭的怒火就降了下來,他沒必要因爲別人的算計就讓自己氣出個好歹來。要是讓他跟姒錦說自己被人算計,估計她又要笑了。
自己的嬪妃,卻用這樣的手段算計他承寵,蕭祁只覺得這事兒十分的噁心。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女人總是耍心眼的,但是現在有了喜歡的那個,再去看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就有種上不來下不去的噁心感。
別人只當他是個物件,一個可以往上爬的階梯。也就只有跟前這個沒心沒肺的才把他當成自己男人來看的吧。
被人用心呵護過了,才知道這世上有種感情叫做爲你着想。姒錦做任何事情總會先去想,他喜不喜歡,對他好不好,從不會算計他,利用他。
她所有的心機都用在他身上了,那他以後就在這宮裡護着她就是。
宮裡頭是沒什麼秘密的,蕭祁從長樂宮裡發怒的事情,很快的就傳遍了後宮。但是具體的情形卻無人知道,只是知道皇上在長樂宮發火了。緊跟着長樂宮那邊又大發了一個小宮女,據說是生了病,怕連累小公主因此遷出去的。
據有人說那宮人身上是帶着傷的,具體的那小宮人不開口也沒人知道到底爲什麼。這件事情不是什麼大事,宮裡頭做奴才的被打發出去太常見了,只是因爲這件事情開頭是皇上從長樂宮帶着怒氣走的,因此纔會被人說嘴猜測。
不過幾日的功夫,宮裡頭的傳言就出現了是幾個版本。貴妃自然是十分的憋火,但是皇后不出手壓制,她一個貴妃沒有協助六宮之權,也只能咬牙嚥下這口氣。她心裡也知道,皇后不出手壓制,不過是噁心她而已。
喬靈夷最近這幾日十分的安靜,除了每日給皇后娘娘跟太后娘娘請安,就安安分分的呆在素雲殿,尋常連殿門都不出一步的。
姒錦那裡蘇蕊倒是遞了拜帖,但是姒錦沒見她,對於這個同宗的堂妹實在是說不上有好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索性就直接閉門謝客,連齊榮華那裡都打了招呼。
中秋節盛宴,姒錦沒打算挺着肚子去,皇后也沒打算姒錦去
。生怕姒錦多想,還特意讓童姑姑親自走了一趟,童姑姑看着姒錦的肚子笑着說道:“娘娘是一番好意,宴會上人多,就生怕出點什麼意外。按理說熙主子是該去的,只是產期就這幾天了,萬事兒還是要當心一點纔是。主子想要熱鬧,等到肚子裡的孩子平安生下來,洗三滿月百日有的是熱鬧的時候。”
“童姑姑可別這樣說,我年紀小不懂事兒,可也知道皇后娘娘待我好。這是爲我着想的事兒嗎,我再怎麼渾也識得好人心。姑姑回去後跟娘娘說,等到這孩子落了地,我再去給娘娘磕頭。”姒錦心裡是真的有些感激皇后的,沒有皇后這些日子的保駕護航,她在宮裡頭不能這樣安心。尤其是太后回來後,都是皇后擋在她前頭,替她省了好些的事兒。
不管皇后有什麼打算,目前爲止兩人還算是相處愉快,姒錦記她的人情。
童姑姑聞言心裡十分的妥帖,不枉娘娘爲熙容華前後張羅,太后那裡沒少受了夾板氣。想起來之前皇后娘娘囑託的事情,看着熙容華又說道:“內廷府那邊奶孃都已經選好了,只是還需要熙主子自己看的入眼纔好。到時候花名冊上把人叫來,主子自己挑。這些人都是內廷府過一遍,娘娘又過了一遍,身家清白,可用的人。”
這一次姒錦是真的愣住了,看着童姑姑一時說不上話來。說實話,之前在奶孃的事情上,姒錦想得比較多,只是蕭祁說了這事兒不用她費心,內廷府那邊他早就安排好了。只是沒想到皇后居然真的就大方到這種地步上,換成別人,怎麼也會安插一兩個人進來的。
童姑姑看這熙榮華的神色,心滿意足的走了。
知道感恩的人,才值得她們娘娘費心。
皇后聽了童姑姑的話,笑了笑,手中的銀剪子輕輕地剪下花枝,開口說道:“熙容華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爭不搶,越是這樣的,本宮越願意擡舉幾分。她最擔心也不過是肚子裡的孩子被本宮抱養,現在她應該知道本宮的意思了。”
“娘娘,您真打算不要這個孩子了?”童姑姑試圖再勸說幾句。
皇后擺擺手,看着童姑姑說道:“你以爲皇上會同意嗎?更何況家頭裡送了澄嵐進來,定然不會同意我養着熙榮華的孩子。誰的孩子都是養,何必這種時候跟熙容華交惡。”話音一落,皇后想着自己那個庶妹,心裡輕哼一聲,想生孩子?就她那眼睛裡遮都遮不住的野心,是不是想着將來生下孩子,連她都踩在腳底下?
家裡人當初送人進宮她是同意的,但是現在瞧着楚澄嵐那樣子,一點心思都遮不住,她也就膩味了。她是打過熙容華肚子裡孩子的主意,但是隨着皇上在朝堂上的動靜越來越大,她心裡的不安也就越來越重。現在就連後宮跟宮外的聯繫都斬斷了,可見皇上心裡是有多厭惡她們跟家裡人往來互通消息。
她不是不怕,但是比起害怕來,她更加認爲自己想要坐穩皇后這個位置,想要將來穩住楚家,就更不能跟皇上硬拼纔是。不見這一屆進宮的世家女,品級封的低也就算了,到現在爲止皇上都沒寵幸召見,可見皇上心裡是有多牴觸這些世家女。
讓她們進宮,不過是穩住世家人的心。
至於熙榮華,皇后也不認爲皇上是真的動了心。畢竟比起她們這些世家女,熙容華家世略遜一籌,父兄也有些真本事被皇上重用,不管是用她壓制宮裡諸人,還是用她的父兄替他在朝堂上開路,皇上如此護着熙婉儀倒也能說得通。
就是不知道等到皇上大權在握那一日,熙婉儀又會何去何從?
想到這裡皇后輕笑一聲,這宮裡哪個不可憐呢?就連皇上,也是其中一個,不過是看最後誰撐下去而已。
只是可憐了她們這些爲了家族進宮的人,夾在中間,痛不欲生。
“娘娘
。”
皇后被童姑姑的聲音喚回了神思,“還有什麼事兒?”
童姑姑猶豫一下,這才說道:“中秋之夜,娘娘也該費心把皇上留下才是,總不能一直往外推。”
皇后渾不在意的笑了笑,“本宮已經不能生育,何必再霸着皇上惹人非議。”她需要的是孩子,既然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她就守住皇后這個位置就好。她穩坐一日,楚家就能安穩一日。
“可是……”
“你替本宮委屈什麼?”皇后呵呵一笑,“中秋那日只怕更熱鬧呢,滿宮的人都盯着皇上,本宮啊,只需要品一盅小酒,看一場熱鬧就是。”
童姑姑:……
皇后心這樣大,做奴才的簡直淚流滿面啊。
姒錦並不知道皇后的打算,中秋宴她避之不及,但是也知道人人都在暗中準備那日一鳴驚人呢。這樣的好日子裡,能在皇帝面前大展神威,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機會呢。
姒錦摸着肚子,心裡卻想着,蕭祁不會真的被那些勾走吧?
“主子,奴婢聽說喬小儀最近都沒什麼動靜呢,你說她是不是想着中秋節一鳴驚人?要不奴婢去打聽打聽?”反正素雲殿距離她們頤和軒也不遠,當初太后把喬小儀安排進素雲殿果然是別有心思的。
姒錦看着雲裳,“這些宮裡頭都知道,不說喬小儀,便是別人也是這樣,誰不想中秋節在皇上面前一鳴驚人的?”還用說嗎?
都這麼想的!
“那咱們就這樣看着什麼也不管?”
“你家主子我挺着個肚子,先顧好自己就不錯了。”要是蕭祁敢去別人那裡,她就一輩子不理他!
“也是,現在平安生下皇子纔是最要緊的。”雲裳說道這裡拍拍頭,“管公公早上的時候過來了,說是內廷府那邊的奶孃都備好了,主子隨時可以選。”
“皇上不是都選好了嗎?”皇后在這件事情上了把了關,又有蕭祁不錯眼的盯着,便是貴妃也不敢在這上頭弄鬼,姒錦還是信得過的。畢竟這件事情是個大事兒,姒錦是很上心的。
“那您也得看看啊,總要選個有眼緣的不是?”雲裳就想着她們主子也真是心太大了。
姒錦覺得也是,就拿過花名冊看着寫着十幾個人名,“怎麼有這麼多?”
“不多,已經是篩選過幾遍過後留下的。”
姒錦:……
皇家就是威武霸氣。
姒錦當天下去就見了這幾位待選的奶孃,個個養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身體挺好的。姒錦很滿意的點點頭,蕭祁過了眼的就是不錯。姒錦最後圈了兩個人,一個姓何,一個姓顧。定了人選去內廷府那邊辦了手續,陳德安去跑腿,又去鳳寰宮跟崇明殿走了一圈,這道纔算是完活了。
眨眼間就到了中秋那日,一大清早的,姒錦就覺得腰墜墜的有些難受。不過這樣的好日子裡,她也不能大早上的就宣太醫,好似跟滿宮的宮嬪作對一樣,只能先半躺在榻上忍着。
蕭祁去壽康宮參宴之前,順腳就先來了頤和軒看看,想着從這裡拐過去,帶着皇后一起去壽康宮嗎,誰知道一斤了頤和軒,就看到姒錦額頭冒着虛汗,正半臥在那裡哼哼呢。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