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聽着竟然有龍騎衛的人來搜查刺客, 她倒是沒有如大皇子妃般那麼不喜,她只一心惦記着蕭珩。
蕭珩是龍騎衛的總統領, 龍騎衛過來搜查刺客,那蕭珩呢?作爲總統領,他是不是也在抓刺客?
刺客這個事兒, 顧穗兒以前不知道, 後來偶爾一次聽蕭珩和寶兒說話,提起過刺客。
她就記起來了, 之前有一次江錚受傷,就是因爲皇上好像遇到了什麼刺客, 江錚爲了保護皇上, 受了傷。
難道這一次也是皇上遇到刺客了?
她想着這事兒,不知怎麼就記起來那天蕭珩所說的關於打仗的, 一時心裡便覺得有些不安。
打仗那個事兒,後來蕭珩再也沒提,她也就不去想了。可是皇上如果遇到刺客,這大概是說如今政局不穩吧,政局不穩,北狄人又虎視眈眈的, 豈不是說更容易打仗了?
顧穗兒在那裡暗暗琢磨着這個事兒, 便想着等到晚上得再問問蕭珩,看看他怎麼說, 好歹心裡有個底兒。
這麼想着的時候, 龍騎衛已經進來搜查了。
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 一隊人馬整齊地進來,無聲快速而有序地對各處進行搜查。至於皇子妃以及底下的丫鬟,他們自然是不敢多看一眼。
少頃這些人搜查過了,便恭敬地拜了拜,出去了。
本來這事兒過去也就過去了,幾個皇子妃繼續在那裡說起嫁妝的事,顧穗兒不知怎麼卻覺得心裡不安,只是不好對人說而已。
一直到了晌午過後,外面傳來消息,說是胡鐵過來求見。
顧穗兒心一下子漏跳一拍。
好好的,胡鐵怎麼過來求見自己,難道是蕭珩出了什麼事?
她連忙出去見了胡鐵。
那胡鐵一見她,卻是拜道:“啓稟媵妃娘娘,顧少爺今日護駕,受了傷,殿下說是給你說聲,讓你趕緊回府裡去。”
“受傷?”
顧穗兒一聽,險些站不穩。
“寶兒現在哪裡?傷得怎麼樣?可要緊?到底怎麼傷的?”
顧穗兒一兜的問題,胡鐵爲難地撓撓頭:“反正挺重的,不過也死不了人,現在殿下吩咐了,把他送到了府上,有太醫幫着診治,具體什麼情況,還是得媵妃娘娘回去看看再說。”
顧穗兒咬咬脣,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好,我這就回去。”
當下進去把這事兒給幾位皇子妃一說,大家都替她擔心人,也都說讓她趕緊回去。
顧穗兒當即離開,匆匆忙忙趕回府中去。
回去的時候,太醫已經走了,幾個丫鬟在那裡熬藥,還有兩個龍騎衛在那裡幫着一起照料。
他們見顧穗兒來了,連忙見禮。
顧穗兒撲過去看顧寶峰,卻見顧寶峰面色蒼白如紙,頭髮和衣襟上隱約染了血,更加擔心,趕緊問起那兩個龍騎衛。
“傷在胸口,中了一箭,不過太醫說了,好生休養,並無性命之憂。”那龍騎衛這麼回道。
顧穗兒稍微鬆了口氣。
“勞煩兩位幫着照料寶兒,不過兩位想必還忙着,就先回去吧,這裡由我照料就是。”
那兩位龍騎衛拱手稱是。
他們雖然沒見過顧穗兒,但也知道這是五殿下的媵妃娘娘,五殿下是他們的總統領,所以這位媵妃娘娘就是他們總上司的夫人,是以他們態度格外地恭敬。
送走了兩位龍騎衛,顧穗兒坐在牀邊看自己弟弟。
十四五歲的少年,濃眉大眼的,平時虎虎生風的好男兒,如今脣上連個血色都沒有,虛弱地躺在那裡,便是在睡夢中,眉頭也微微皺出一絲痛苦。
顧穗兒無奈地嘆了口氣,疼惜地摸了摸他的眉毛,嘆道:“也不知道讓你留在燕京城是好是壞,在家裡便是窮,至少能得一世安穩,在這燕京城,爲了個功名利祿,這命說不得都不能保住。”
正想着,顧寶峰的脣動了動,喉嚨裡發出了聲音,沙沙啞啞,艱難得很。
顧穗兒見了,忙讓丫鬟取來了水,她用小勺子餵給他喝。
喝了幾口水後,顧寶峰慢慢地睜開眼,看到了顧穗兒。
“……姐。”顧寶峰見到他姐,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我,我沒事……”
一看他這樣子,顧穗兒眼淚頓時落下來了。
“好好的,怎麼傷成這樣?這是到底怎麼了?”
顧寶峰閉上眼歇了口氣,這才慢慢地道:“也沒什麼,當時有刺客,我看到刺客了,我在護着皇上……”
顧穗兒聽這話,知道果然是和皇上有關係的。
有人要殺皇上。
怎麼會有人膽大包天要殺皇上呢,這可見是有些壞人存着壞心思,說不得和打仗有關係。
“要不然你就回家吧,我這裡積攢了一些銀子,你拿着銀子,回去做個買賣,日子也能過好,別當什麼龍騎衛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爹孃交待!”顧穗兒攥着弟弟的手,哭着這麼道。
顧寶峰望着他姐姐,苦笑了聲。
“姐,你別擔心……我沒事的。”他雖然年紀並不大,以前也沒什麼見識,但是如今在龍騎衛時候長了,也受了蕭珩的教導,慢慢地就懂事了,有了自己的主見。
“姐,我也不小了,總不能一輩子就混在鄉下,人活在世上,總是得乾點事。殿下對你好,連帶着也提拔我,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我怎麼會因爲怕事就躲回去。我只要好好幹,但凡能做到別人的八分,就能得十分的提拔。”
說到這裡,他虛弱的眼眸中突然迸發出一點光彩:“姐,這次我雖然受了傷,可是護駕有功,說不得能提拔呢。”
顧穗兒見他這樣,越發心酸了。
想着好好的弟弟,如今爲了這提拔,竟是連命都不想要了。
“我卻不指望你升官,只想着你能平安就好,真出個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心安呢。”
“不會……我這不是好好的。”
說着,顧寶峰竟然撐着身子試圖起來:“我能起來——”
然而起到一半,整個人就跌回去了。
他胸口受的箭傷,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是受傷的皮肉都是要慢慢長才行,如今一動,撕裂一下,疼得根本受不住。
顧穗兒見此,更爲心疼,連忙扶着他躺好,又爲他擦汗的。後來又親手喂他吃了點熬好的稀粥,看着他睡去,這才離開。
臨走前,吩咐幾個丫鬟陪在這裡,小心地伺候。
回到了聽竹苑,蕭珩已經在家了,正在榻前,好像在換衣裳。
“今日到底怎麼回事?我看寶兒傷得不輕。”顧穗兒見了蕭珩,忍不住問道。
“皇上去御花園,不曾想竟然有刺客假冒爲宮女,意圖就近行刺皇上。”蕭珩褪下外袍,換上了裡衣:“這件事,你既知道,我也不瞞你,但是且記不可外傳,事關重大。”
一時說起來,他問道:“寶峰怎麼樣了?我聽着之前太醫意思是,都是皮肉傷,幸虧沒傷到關鍵。”
“還好。”提起弟弟,顧穗兒心裡擔憂,不過還是道:“瞧着精神倒是不差,就是得在牀上養一陣子了。”
“那就好。”蕭珩披上了外面的袍子:“我陪你一起,再過去看看他。”
“嗯。”
當下兩個人再過去顧寶峰處,只見顧寶峰醒了,正由丫鬟伺候着喝藥呢,見他們過來,就要起身,自然是起不來的,少不得疼得哎呦哎呦的。
顧穗兒忙上前,噓寒問暖,好生叮囑一番,又叫來丫鬟,問起熬藥的事,讓丫鬟如何如何仔細,事無鉅細的,全都叮囑一遍。
當着蕭珩的面,顧寶峰還是有些不自在,聽他姐姐一個勁地囑咐,簡直是像把他當小孩兒一般,倒是頗爲不好意思,只能不吭聲,努力點頭。
一直到回去路上,顧穗兒提起這事兒,還是心疼。
“他如果出個什麼事,那我都沒臉見我爹孃了。”
“不會有事。”蕭珩擡手,捏住了她的:“只是皮肉傷。”
“嗯……只盼着早點好吧。”顧穗兒咬脣,點點頭。
說話間,回到了房中,先抱過來阿宸,一家三口用晚膳。
小阿宸如今已經能自己下地跑了,跑起來小屁股一扭一扭的,更像小鴨子了。
他也會說幾個詞兒了,比如吃飯就說“吃肉,吃肉”,比如看到顧寶峰就喊:“小舅,小舅”,再比如看到小毛球就喊“笨狗,笨狗”。
顧穗兒把他放在椅子上坐着,然後打算自己喂他吃。
誰知道小阿宸卻扭着小身子,一個勁地想蹭到蕭珩身邊去。
他小胖手拍着桌子,用稚嫩的小嗓子喊道:“爹爹,飯飯,爹爹,飯飯!”
顧穗兒看着兒子軟糯可愛的小樣子,心裡的擔憂和沉重一掃而光,當下笑着對蕭珩道:“阿宸想你了,想讓你餵飯。”
蕭珩頓了下,之後伸出胳膊,一把將小阿宸抱住,放在了自己腿上,用胳膊環着。
“阿宸想吃什麼,爹爹餵你。”清冷的聲音是難得的溫柔。
“肉肉,肉肉!”愛吃肉的小娃娃不客氣地指着桌上的紅燒小肋排:“吃肉肉!”
他說話還有些含糊,那個“肉”字咬得不太清楚,偏偏說話又特響亮稚嫩乾脆,聽着就讓人想笑。
蕭珩抱着小阿宸,耐心地用箸子加了一塊排骨,然後去掉骨頭,將肉餵給他吃。
小阿宸現在已經長了八顆小牙,白生生小牙尖得很,努力地張開小嘴巴,啊的一下子把那排骨啃到嘴裡,美滋滋地吃起來。
蕭珩又拿來勺子,餵給他一勺米飯。
小阿宸又張大嘴巴,一口吞下。
他才餵了一會功夫,小阿宸已經吃了四塊肋排肉,半碗粳米飯。
“他一向能吃。”顧穗兒抿脣笑了,就要接過來小阿宸:“我來喂他吧,你先吃。”
小阿宸正在他爹腿上吃得舒坦,突然被他娘抱走,他是不太情願的,哼哼了幾下,一臉的抗議。
不過待到顧穗兒把他抱過去,他聞到他娘身上香噴噴的奶香,頓時服軟了,靠在他娘懷裡,微微地張開小嘴巴“啊”了一聲,一臉的乖巧,等着他娘來喂他吃飯,像個等食的小鴨子一樣。
顧穗兒見此忍不住笑了,摁了下他腦門:“貪吃的小娃兒!”
小阿宸胃口很好,顧穗兒喂一口他吃一口,吃得香甜美味的,不一會兒就吃了大半碗稀飯。
吃完飯,桂枝把小阿宸抱出去,給他洗澡換衣裳的,顧穗兒這邊也準備洗漱。
“殿下,你怎麼還不去洗?”
顧穗兒有些奇怪,平時這個時候,蕭珩按理應該去沐浴了。
蕭珩微怔了下,點頭:“這就去。”
待到蕭珩過去浴室,顧穗兒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仔細一想,今天回來後,雖然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依舊是那樣沉默,依舊是那樣動作,不過卻總是覺得怪怪的。
當下心裡疑惑,不過想着白天什麼刺客的事,她也就不太敢多問。
朝堂上的事,蕭珩有些並不會告訴她。
如此一直到了晚間上榻的時候,都已經躺下了,顧穗兒如往常一般,想將腦袋靠在他胳膊上。
就在挨着的時候,她感到蕭珩的身子微僵了一下。
當下越發覺得不對勁,想起受傷的寶兒,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殿下,你怎麼了?”
蕭珩抿脣,搖頭:“沒事。”
可是顧穗兒覺得,並不是沒有事。
她擰眉片刻,順着自己的感覺,用手往下摸去。
卻是摸到了些許溼潤。
擡起手來一看,手上竟然是血。
“你——”顧穗兒頓時明白了:“你也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