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一行人在顧家莊住了兩三日,這就要告別爹孃回去燕京城了。
依顧穗兒意思, 爹孃還是跟着自己去燕京城的好, 畢竟父母年紀大了, 能留在自己身邊, 自己也好照應。
過去燕京城,再怎麼樣也有人伺候着, 比在村裡人強。
現在雖說家裡富裕了, 不缺糧食不缺銀子的,可是爹孃就是閒不住, 還要下地幹活。
誰知道顧穗兒爹孃卻是死活不願意的:“還是等以後寶兒在京城裡安家落戶娶了媳婦,到時候我們再過去,現在趁着年輕,怎麼好圖清閒就要人伺候,那不是都要生鏽了?還是得下地幹活,看着每年收點莊稼我們心裡也喜歡。”
顧穗兒聽着爹孃的話, 知道他們性情質樸,一輩子勤苦,到老也不願意圖現成,當下只能是多留了銀子,讓他們不要太過節省, 又說了好一番話, 這才告別而去。
從顧穗兒老家到燕京城就近了, 邊走邊玩兒, 也不過是一個多月而已。
如今阿宸騎馬已經騎得很好了, 會騎馬後,除了偶爾進馬車裡陪着小妹妹阿宛玩一會兒,其他時候都是陪着他爹一起騎馬。
有時候顧穗兒看看外面那一大一小兩個俊逸英挺的身影,再看看懷裡嬌軟粉糯的小女兒,脣邊都不由帶着笑的。
這輩子,有這麼個夫君,有這麼可人的一兒一女,夫復何求。
這一日,他們來到了一處叫越州的,見這裡都城繁華來往客商絡繹不絕,蕭珩說一路風塵僕僕也是辛苦,便說要在這裡歇息兩日再走。
顧穗兒自己倒是不覺得累,從老家到燕京城,從燕京城再到邊關,她也習慣了這種長途跋涉,不過看看自己懷裡略顯疲憊的小女兒,她還是點頭:“嗯,歇兩天吧,也讓阿宛休息下,她到底年紀小。”
於是到了第二天,蕭珩一行人便停在越州,順便觀光下這裡的風土人情。
也不知道怎麼,蕭珩停駐在越州的消息不脛而走,當地官員竟然前來拜見,又紛紛送上各樣禮物的,倒是讓人不勝煩惱。
顧穗兒老實地住在後院,竟然也有人找上來,說是什麼什麼夫人要求見。顧穗兒聽到這個,一概回絕了的。
又不是要長駐在這裡的,這時候前來結交,無非是想拉攏下關係,她又不喜歡應對這些的,平白添麻煩而已。
晚間時候,蕭珩回來,顧穗兒和他說起這事,嘆道:“這一天,來了四五撥,有說是我老鄉的,有說仰慕我的才情的,也有說聽說阿宸阿宛跟從,想見識下小皇孫的,反正什麼理由都有,我都統統回絕了。”
蕭珩挑眉,淡道:“這就對了。以前在涇陽,你去結交下當地的夫人,也算是有個來往,如今只是路過此地罷了,那些前來結交的,都是存着攀附之心,不見也罷。”
顧穗兒自然點頭:“是,都聽你的。”
說着間,上前伺候他脫靴子。
蕭珩從靴子換上了布鞋,說話間,又想起來:“對了,回去燕京城,父皇那邊就會下旨,把你扶正爲正妃了。”
他這話,淡淡的,好像在說明天早點起似的。
顧穗兒聽得一愣,仰起臉詫異地看他:“啊?”
蕭珩看着半蹲在那裡的顧穗兒,眸中帶了些許暖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鼻子:“怎麼,不信?”
顧穗兒趕緊搖頭;“信!只是好好的,怎麼突然……突然要扶正了?”
她的身份,自己是知道的,不過是個尋常村女,若不是跟了蕭珩,這輩子不過是和翠兒一般,三年抱倆,每日抱着流鼻涕的小娃兒忙前忙後罷了。
她嫁給蕭珩,先當媵妃,後當孺妃,就已經知足了,孺妃那也是堂堂正正入宗譜的,是能跟在蕭珩身邊的有品階的妃子啊。
“也不突然,之前就和皇上提過,沒準,這次準了。”蕭珩輕描淡寫地這麼說。
當然這其中,爲什麼之前提了沒準,怎麼就這次準了,蕭珩沒細說,他爲了這事兒到底費了什麼心思又答應了皇上什麼,更是沒說。
顧穗兒不需要知道哪些太過糾葛複雜的細節,她只需要知道,以後她就是自己的正妃,是名正言順的正妻。
他微微彎下腰,修長的手指緩慢憐惜地摩挲着顧穗兒微微張開的脣:“你不用多想,乖乖地當我的正妃,好生照料阿宸和阿宛就是。”
顧穗兒乖巧地點頭:“嗯嗯。”
蕭珩沉默了下,又道:“以後,像今日這般過來結交的怕是更多,你不想理會的交給諸葛管家就是,不用怕得罪了哪個。”
顧穗兒想想也是,自己是五皇子正妃的話,那肯定有人來巴結,到時候自己小心謹慎就是,免得給蕭珩惹事。
“我知道的,凡事我能問諸葛管家的就問諸葛管家,若是不能,我就問你。”
蕭珩點頭,俯首下來,微涼的脣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今晚早點歇息。”
顧穗兒一行人本打算在越州多盤桓幾日的,誰知道這一日顧穗兒正帶着阿宛在城外山地下游玩,忽而得到消息,說是燕京城來了消息,讓他們儘快趕回燕京城。
顧穗兒自然不敢耽擱,連忙趕回驛館,回去驛館,蕭珩這裡已經收拾妥當準備要出發了。
她微詫:“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這麼突然要急着回去?”
他們本來就是要回去燕京城的,如今不過耽擱一兩天,最晚再過十幾天也就到了,可是現在突然這麼急,倒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蕭珩抿着脣,眉心微皺:“先上車。”
只是簡潔的三個字,沒再多說。
顧穗兒見此,也就不問了。
他不說,那必然是天大的事,或者說當着大家的面不好說而已,當下抱了阿宛進了馬車,一家子趕緊往燕京城趕去。
本來十幾天的路,緊趕慢趕風塵僕僕的,平時吃飯都是在車上趕着吃,甚至爲了趕路還會錯過落腳之處乾脆露宿在荒郊野外的,最後顧穗兒累得不輕,兩個孩子更是被折騰得夠嗆,終於在趕了七天後達到了燕京城。
他們來到城外外的時候,竟然有龍騎衛副首領已經等在那裡了。
那龍騎衛副首領見了蕭珩,翻身下馬拜見後,便匆忙道:“還請五殿下速速進宮。”
蕭珩頷首。
那龍騎衛副首領看了看馬車,又道:“馬車中可是小皇孫殿下並小郡主回來了?”
蕭珩道:“是。”
龍騎衛副首領恭敬地道:“皇上有旨,請孺妃娘娘帶着兩個孩子一併進宮。”
蕭珩略一沉吟,還是點頭道:“好。”
顧穗兒這邊在馬車裡已經看到前面動靜了,如今聽到這話,知道怕是宮裡頭出了大事,當下不敢耽擱,趕緊抱着小阿宛準備出去。
蕭珩下馬後,鑽進了馬車,接過來小阿宛在懷,又讓阿宸也上了車,一家子坐着馬車直奔宮裡頭。
路上,顧穗兒難免有些擔憂,想着這到底是什麼事。
蕭珩可能是發現了,擡手握住她的,輕捏了下她的指尖:“沒什麼,去見一下父皇。”
顧穗兒點頭:“嗯。”
蕭珩猶豫了下,略顯艱澀地道:“父皇,身子不行了。”
顧穗兒千猜萬猜,怎麼也沒猜到,竟然是這個。
當下也是一驚,忙問道:“那,那現在怎麼樣了?”
蕭珩閉上眼睛,啞聲道:“應該是最後一面了。”
旁邊阿宛還不太懂的,不懂皇爺爺是什麼,阿宸卻是知道的,皺着眉頭道:“皇爺爺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蕭珩緩慢地睜開眼,望向兒子:“沒什麼,病了,一直拖着,拖着等我們回來。”
阿宸聽得,頓時不吭聲了。
他還記得皇爺爺的,皇爺爺待他很好很好,他還特意撿了來自北疆的小石頭,好看的小石頭,打算送給皇爺爺。
馬車裡一片沉寂,一家子都沒再說什麼,靜默地聽着外面馬蹄聲。
進了宮後,換了宮內的車馬,匆忙趕往皇上的寢殿。
到得那裡,只見幾位皇子皇妃並昭陽公主全都已經到了,皇后自然也在旁邊。
那些人見了蕭珩,眼神都有些異樣,好像是防備?那樣子,彷彿守着一車的金子,唯恐蕭珩過來搶了似的。
正在這時候,那伺候了皇上大半輩子的胡太監出來,看到他們,連忙道;“五皇子殿下,孺妃娘娘,快快進來吧,皇上還睜着眼,就等你們了。”
蕭珩聽得這個,一個箭步進去,顧穗兒深吸口氣,嚥下喉嚨裡的哽咽滯感,一手領着阿宸,一手牽着小阿宛,也跟着進去了寢殿。
寢殿內的龍牀上,明黃色的錦帳被輕輕搭起來,龍牀上躺着一個臉色蠟黃的老人,那就是當今景康帝。
此時的他,呆滯地望着上方,早已經沒有了昔日金鑾殿上的威嚴。
他好像聽到了蕭珩進門的動靜,用顫抖的脣虛弱地道:“阿珩,阿珩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