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依站在清涼殿內,等候着皇帝的召見。
她坐立不安地在大殿內來回踱步,一邊想着怎麼和父皇開口,一邊回想着談月離方纔說的話。
其實她也不應該因爲談月離的幾句話就着急成這樣,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本來以南宮笙的身份,受邀參加皇家狩獵也不出奇。但是奇怪的是,接收到邀請的是蘭味坊的蘭老闆,而並不是南宮家的二公子。
這就讓她不得不多心了。
她很想讓南宮笙不去,但是皇帝已經出言邀請,不能輕易駁回,所以她只能求皇帝讓她也一起去。
蕭紫依擰緊眉頭,她也不指望自己同去會有什麼幫助,但是某些時候,公主這個身份還是挺好用的。
“公主,請這邊走。”沈寶柔和細緻的嗓音響起。
那種聽上去就讓人從心底舒服的聲音撫平了蕭紫依心中的一些不安,她整理好思緒,隨着沈寶往內殿走去。雖然已經到了夏末,但是天氣還是熱的很,清涼殿內越走越涼爽,蕭紫依的心卻越走越煩躁。
她並沒有考慮周詳就跑了過來,到底見了皇帝應該怎麼說呢?
沈寶一路上也沒有說話,直到走到一間屋子門前停下腳步,躬身恭敬地說道:“皇上,長樂公主殿下來了。”“進來吧。”屋內傳來一聲低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蕭紫依推門而入,意外地發現這門後並不只是簡單的一間屋子。準確說來,是一個連接着花園的平臺。上有屋頂可以遮陽,再往外就是一汪碧水,水面上長滿了菱角、荷花。各色的花朵爭相怒放在綠葉之中。間或可以看到錦鯉穿梭在水面下,還有幾隻水鳥成雙成對地在池面嬉戲。而皇帝則手捧着一本書躺在平臺上的躺椅上,另一隻手還撒着魚食戲魚。在見她走進來之後,一下子把手中地魚食全部扔了下去。
一陣水聲嘩啦啦地作響,這是水下魚羣一陣爭搶發出的聲音。
蕭紫依看着天花板上都倒映着水面上的波紋粼粼。頓時有種身處在水下地感覺,暗贊這清涼殿果然是處處清涼。居然還會有這種好地方。
“紫依第一次來這個龍宮閣?”皇帝心情不錯,拍了拍手上的魚食殘渣,拿起旁邊案几上的絲質手帕擦拭着雙手。“對哦,確實是第一次來,誰讓小紫依來看朕地次數這麼少。”
蕭紫依苦笑,實話實說道:“父皇。那是紫依覺得還是不出門避嫌的好。”她知道皇帝絕對能分得出來她說得是實話還是謊話,所以就撿能說的說。其實她還不是因爲知道了自己身世無顏來見他麼。蕭紫依深有感觸,話語中摻雜了些許苦澀。
皇帝還以爲她是頭疼蕭景陽的事,微微一笑道:“不怕,景陽的事朕心中有數,怕是某些人坐不住了,才散佈一些謠言。”
蕭紫依擡頭看向皇帝慈愛的雙目。分不清他說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她索性也不再去想,直言道:“父皇,我想要去秋獵。”
皇帝意外地輕咦一聲。略撐起上半身坐了起來。
蕭紫依看皇帝動作緩慢,趕忙搶上前想要扶他起來,卻被他一擡手阻止了。
“呵呵,朕還沒老到連坐都坐不起來。要不然如何去秋獵?”皇帝呵呵笑道。
蕭紫依卻悄悄地皺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這裡地光線問題,她總覺得皇帝的臉色不太好。而且光看他起身就如此費勁,根本無法想象三日後他如何去騎馬打獵。但是據談月離所說,這個秋獵又是板上釘釘的活動。“父皇,紫依在宮裡呆得悶了,想出去逛逛嘛!”蕭紫依拂去心中的不詳預感。走到皇帝的躺椅前。在水池的上面有一條大理石的欄杆。蕭紫依靠在那上面,低頭向水面看去。水下地各色錦鯉仍然在搶食着方纔皇帝扔下去的魚食,久久徘徊不去。皇帝輕嘆一口氣道:“可是秋獵帶着女孩子家家的,不太方便啊。”
蕭紫依聳聳肩,不在意地說道:“可是父皇在讓我去蕭策地出閣講學時,也沒說過女孩子去不好啊?”
皇帝被她反擊得一呆,輕哼道:“你啊!古靈精怪。好吧,這次也女扮男裝去吧。不過若是不像個男孩子就不帶你去哦!還有,要學會騎馬。”
蕭紫依連聲答應,喜笑顏開。她確實是在宮裡呆了好幾個月沒出去過了,到時候怕看到捕獵的血腥場面,她就拽着南宮笙一直呆在營地好了。想來在營地裡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皇帝看着蕭紫依,想起來一件事,加了一句道:“紫依,到時候把湛兒也帶上吧。”
“嚇?湛兒?他才四歲啊!”蕭紫依這下真的被嚇住了,怎麼可能會帶湛兒去?皇帝在想什麼?
“四歲怎麼了?朕三歲就隨着先皇騎馬打獵了。”皇帝不以爲然地一揮手,“前個聽說御馬監的四蹄踏雪生了小馬駒,就賜給湛兒當坐騎吧!”
蕭紫依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見皇帝執意要蕭湛也同去,索性得寸進尺地請求道:“父皇,光帶湛兒一個小孩子,他可能會覺得寂寞。要不然,讓紫依多帶幾個?”
“你啊!還真當成秋遊了不成?帶多了豈不是鬧騰?女孩子不許帶,另外你再挑一個男孩子陪湛兒吧。坐騎去御馬監領。”皇帝拿蕭紫依真的沒辦法,嘆氣道。
嘿嘿,她突然想到是不是也可以私下把沈玉寒帶着。有個超級保鏢在身邊,會更安心。蕭紫依順便一說,皇帝也無所謂地答應了下來。
蕭紫依心滿意足,見皇帝有些累了,便知趣地說幾句關切的話告退。
關門聲在空曠的屋內聽得更加寂寥,皇帝低頭又看着在水下仍然等着他餵食的魚羣,卻再也沒有扔下去任何魚食。他緩緩地重新靠回到躺椅上,看着天花板上反射着的粼粼波光,許久之後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