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感覺有人把他扶起來喂藥,中藥氣味好濃,他不肯張口。
一個溫柔的女聲說:“夫君,這是‘小柴胡湯’,你病得不輕,要喝藥的,來,張嘴。”
好象是雀兒的聲音,周宣乖乖張嘴,“咕嘟咕嘟”把一大碗苦極的藥湯全喝了。
秦雀和針一左一右扶周宣重新躺好,秦雀摸着周宣的額頭,柔聲說:“嗯,夫君再睡一會,出了汗,熱退了,就會舒服很多。”
周宣就又睡着了,夢境紛繁,一會兒夢到三癡哭着喊着請求收下他這個忠誠的劍奴,一會兒夢見那個清瘦文士舉着一把散發着熊熊火焰的刀追殺過來,一會又和林涵蘊在石門澗冷潭裡戲水——
三更已過,夜深人靜,秦雀和針二人守在周宣牀邊,兩雙妙目片刻不離那張因爲高燒而發紅的臉,才一天多時間不見,二人都覺得夫君消瘦了好多,鬍子拉茬,眼眶都有點陷下去。
針用絹帕浸水不時給周宣溼潤一下乾裂的嘴脣,見周宣呼吸依然急促,睡夢裡扭動不安的樣子,擔心地說:“雀兒妹妹,夫君他病得不輕呀。”
秦雀是醫生,鎮定得多。說:“夫君真是不愛惜自己身體。聽林二小姐說他先是在石頭上睡覺,已經有點着涼咳嗽了,第一天一早還跳進冰冷的水潭裡洗澡。這些也就罷了,接着又和那個三癡下了三個多時辰的圍棋,全是硬撐着地,幸好夫君體質強健,不然地話,早就高燒昏迷了。哪裡能夠贏下那局棋!”
針問:“那夫君的病幾時能好?他這樣子好難受。”
秦雀說:“等到寅、卯之交,法’助他固本驅邪,以夫君的體質,明天就能下地行走。”
等到五更天,周宣果然出汗了,一身大汗,摸額頭再不會燙手了。
兩位少女也顧不得害羞。把周宣脫了個精光,秦雀按“靈龜八法”在周宣地足少陽膽經的手太陽三焦經諸穴用針,十餘枚金針插在周宣手足和軀體上顫顫巍巍。
一刻鐘後,依次收針。周宣的呼吸明顯平穩了許多。
針親自去廚下端來熱水,稍涼後。爲周宣擦拭身體。
周宣這時醒過來了,晃了晃腦袋,不那麼沉重了,低頭一看,針挽着袖子在給他擦身子,而他是全身赤裸的。
周宣趕緊繼續裝睡,早被秦雀看到了,抿脣微笑,看着針繼續爲他擦身。
針忽然停下,面紅耳赤地低低叫了一聲:“雀兒妹妹——”
秦雀問:“怎麼?”
針嘴巴朝周宣胯下呶了呶,秦雀一看,臉也是一紅,輕聲說:“這表示夫君身體好多了嘛,好了,給夫君蓋上薄衾,快中秋了,這夜裡是一天涼似一天。”
周宣聽着兩位小嬌妻在身邊輕聲絮語,覺得非常安心,慢慢的又睡去了。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睜眼看到扎着沖天的曉笛和梳着雙鬟髻地小香一高一矮站在他牀邊,兩個人都一動不動,好象在比誰專心。
“噢,姐夫醒囉,姐夫醒囉。”曉笛一看到周宣睜眼就蹦跳着出去了,應該是跑去告訴爹孃和兩位姐姐。
“姑爺醒了,來,把這碗藥湯喝了,剛纔還燙手,現在正好。”小香轉身就端來一碗棕黑色的藥湯來。
周宣坐起身,發現自己還是一絲不掛,沒敢掀被子下牀,苦着臉說:“小香,這藥太苦了,我不喝,我病已經好了。”
小香擺出忠於職守的樣子,嚴肅地說:“不行,這是雀兒小姐吩咐了的,知道你快醒了,讓曉笛少爺和小香在這守着,一醒就讓你喝藥。”
周宣壓低聲音說:“小香,你把藥端到門外陰溝裡悄悄倒掉不就行了,我就說我喝了,啊,好苦!”
周宣咂着嘴,皺着眉頭。
門外傳來兩聲輕笑,秦雀、針進來了,一起向周宣瞪起眼睛,齊聲道:“夫君,喝藥。”
周宣捧起藥碗,眼睛轉來轉去,然後一閉眼,張開大嘴,一氣喝乾,還沒睜開眼,一瓣剝好的桔瓤已經遞到
是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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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吮着桔瓤,含含糊糊說:“先苦後甜,纔是真的甜。”
秦夫人也進來了,一看賢婿還光着膀子坐在牀上,立即責備兩個女兒,怎麼還不給丈夫找衣物來?前院廳堂上的客人都坐滿了,就等賢婿醒了好進來來探望。
雖然賢婿病着,但秦夫人臉上掩飾不住喜氣,現在,整個九蓮坊,不,整座江州城的人都在關注着秦府,江州大小官員都來到了秦府,品秩低地連門都沒得進,六品以下的在院子裡站着,五品以上的大員才能在廳堂上坐着。
秦夫人關切地詢問賢婿身體如何,然後帶着曉笛、小香走了,留下兩個女兒服侍周宣換衣報。
衣物早就放在了牀頭,就等周宣醒來換上呢。
秦雀看看針,針看看秦雀,兩個人都知道周宣是光身子的,羞得不敢上前服侍他穿衣服。
秦雀貼着針耳朵說:“針兒姐姐,我們兩個一起上。”
針點頭。
兩個人就一起過來,也不說話,掀開薄衾不由分說就給周宣穿衣,下身穿了一條深色褌褲,上身一件白色小衣,外罩一件有夾層地長衫,秋寒已至,衣服要加厚了。
周宣傻傻的享受兩位小嬌妻地服侍,臉上一副癡笑簡直讓人疑心被高燒燒壞了腦子。
“啊,這就是齊人之福,感覺真不錯,兩位小嬌妻還沒入洞房就對我這麼好,以後有了魚水之歡豈不更要把我當掌心上的寶?”
梳洗完畢,秦雀讓周宣半坐半臥在牀上,說馬上就有人來探望了,她們兩個先回避,讓小香來侍候。
小香前腳剛進門,秦博士就領着一大羣人進到內院了,能進內院的自然品秩更高,是節度使林、節度副使田連、徐刺史、範判官、選秀副使白太監,當然還有李大人和家丁打扮的林涵蘊。
林涵蘊一進來大眼睛就滴溜溜打量周宣,見他笑眯眯眯靠坐在牀上,雖然消瘦了一些,但精神好多了,便衝周宣眨眨眼睛笑了笑,向後退了一步站在她爹爹身後,裝着很嫺靜的樣子。
林和徐刺史都沒有立即向周宣問候,李大人緊走幾步,到周宣牀前,握着周宣的手非常關切地問:“周兄,身體可好些了?”他不稱呼“周公子”改稱“周兄”,顯示二人關係非同一般。
周宣笑道:“沒事,我岳丈、我娘子都是名醫啊。”
滿室皆笑,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周宣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小香倒不怯場,面對這麼多大官依然堅決執行秦雀的命令:“姑爺,小姐吩咐了的,你要在牀上躺着靜養。”伸手把周宣牀前的木屐拿掉,不讓周宣下地。
衆人又是笑。
周宣無奈,向岳父大人求救。
秦博士揮手讓小香出去,周宣這才趿上木屐下地,向各位大人施禮,首先說:“李大人、林都護、徐刺史,李大人遇險的事總算無險地過去了,表面上雖然是小生鬥蟲、賭棋贏了三癡,但其實是李大人的洪福所致,那種棋我能贏下來豈不是天意?”
衆人轉而恭維李大人洪福齊天,心裡都贊周宣會說話,這樣一來李大人臉上也有光,皆大歡喜。
周宣又說:“小生斗膽向各位大人求個情,因李大人之事疏於防範的關人等就不要治罪了,比如我義兄林黑山——”
李大人忙說:“無罪,無罪,這怪不了他們,是那個三癡實在太厲害。”
林沉聲道:“那個三癡絕不能放過,‘五癡遊俠’這一夥亡命之徒早該剪除了。”
李大人看了看周宣,說:“林大人,追捕三癡的事暫不急,那廝武藝高強,逼得太緊反而不好。”
又敘話了一回,衆人告辭,李大人請周宣安心養病,隔日痊癒再設宴請他飲酒敘談。
周宣送諸位大人到院中,林都護看了看秦府內院,問:“周公子還與岳丈秦博士住一起嗎?這與周公子身份不合,林某在朱雀坊有一空宅,倒也乾淨寬敞,如周公子不棄,就送與周公子吧。”
周宣這還有什麼話說,自然笑納。
林當即命範判官專門負責此事,清理府第,傢什用具全部新購,婢僕數十人一應俱全,就等周宣病好後喬遷大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