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對楊宗保道:“楊兄弟,把八姑請到這裡來吧。”
楊宗保半邊身子探出護欄,招手道:“八姑,八姑,上三樓----”
楊梓存聽到喊聲,擡頭尋找,看到三樓的楊宗保和周宣,搖搖頭,表示不上來。
楊宗保坐回靠背椅,說道:“由她去,她是長輩,我管不着。”
周宣想起林黑山要稱呼林涵蘊爲小姑婆,笑了笑,說道:“八姑身手好生了得,一腳踹人老遠。”
楊宗保道:“八姑尤喜相撲,幼時常與我角抵,這兩年長大了,就和府裡的丫頭遊戲,摔得人家鼻青臉腫。”
周宣聽得有趣,探頭再看,擂臺周圍看客越聚越多,找不到楊梓存在哪了!
突然,十面羯鼓一起敲響,“咚咚”的鼓聲蓋過了看客的喧囂,柳原相撲館頓時一靜,只有繁密的鼓聲在館中迴盪----
同時,四串大紅燈籠從擂臺四角的木柱下端緩緩升起,裡面的蠟燭俱是鯨油所制,無煙無味,短短一支可燃兩個時辰,這數十盞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宏大的相撲館頓時朗如白晝。
這時大約是入夜酉末時分,天剛黑下來,只見擂臺三面人頭擠擠,上下三層近六百個座位也都是座無虛席,差不多有近千名看客,這是趙光義歸天后第一次重大的相撲賽,今晚共賽五場,前面兩場是女子相撲,算是熱場。吸引人氣,後面三場纔是重頭戲。
膀大腰圓的相撲社老闆柳原從北面木梯登上擂臺,先朝四面八方拱手作揖,念道:“依古扎鬥智相搏,習老郎捕腿攀腰;賽堯年風調雨順。許人人賭賽爭交----有請朱部署。”
部署即是裁判,相撲賽裁判一般由京中低級武官或老年拳師充當。這個朱部署早年就是軍中的武官,年老還鄉被柳原請來當裁判。熟悉技擊,聲譽較好。
白髮矯健地朱部署上得臺來,先念社條,也就是相撲的規矩,社條刻在一條竹批上,象令箭模樣。等下裁判時還要用這竹批隔開雙方相撲手。
羯鼓聲驟響一陣又靜下來,朱部署大聲道:“有請今夜第一場的擂主----黑四姐。”
整個柳原相撲館就是“轟”的一聲。看客歡呼的氣浪震得板壁直顫,周宣也興奮起來,女子相撲,還真是第一次看到,把羊小顰拉過來一起倚着欄杆看,從這三樓地窗口距離擂臺大約有五丈,燈籠光線很足,周宣雖然近視,但隔着五丈距離還是能看得清楚人的面目地。
只見一個披着大紅斗篷的女子上了擂臺,個頭約有一米七五。梳着簡單地抓髻。上得臺來,突然將斗篷領帶一扯。“霍”地一聲,大紅斗篷象一把大傘一般旋轉起來,然後飄飄蕩蕩,好似冉冉紅雲朝臺下飄去----
臺下看客蜂擁擠過來要奪這紅斗篷,但更多的看客卻是站着不動,瞪大眼珠子看脫了斗篷的女相撲高手黑四姐,發出陣陣狂呼亂叫。
扔掉斗篷的黑四姐,上身繫着紅抹胸,抹胸很窄,只有四指寬,根本兜不住她那現兩隻碩大的乳房----
下身呢,不繫裙,只着結實的紅色兜襠,粗壯地雙腿裸露着,還有黑毛,若不是有兩隻肥乳爲證,單看這腿,還真難辨男女。
後背、小腹、大腿跟、臀部都露了,這北宋女子相撲果然夠前衛,只是這又高又胖的黑四姐實在長得太醜,又黑,黑得油光鋥亮,象黑緞一般。
周宣笑問楊宗保:“楊兄弟,相撲時扯下對方抹胸算不算違規?”
楊宗保笑道:“這些女子相撲手俗稱女飈比賽時比男子還激烈還賣力,扯下抹胸是常有地事,臺下那些人湊得那麼近,不就是要看那個嗎!”
周宣笑道:“我眼神不大好,離得遠,看不清,等下也到臺下看去。”
一邊的四癡橫了他一眼。
楊宗保道:“我先陪你們看第一場,等下我要去底層練幾下,我會戴面具上場,畢竟我是朝廷高級武官,拋頭露面總不好,被我祖母知道要責罰我的。”
周宣問:“你八姑不會認出你嗎?”
楊宗保笑道:“我和八姑攻守同盟,回府她還會幫我掩飾呢。”
這時,臺上的朱部署大聲道:“第一場彩金五十兩,有沒有慷慨解囊願意添加彩金的客官?”
周宣對四癡道:“老四,五十兩彩頭太少了吧,我們助五兩金子吧。”
四癡點頭道:“行。”從革囊裡摸出一小錠黃金,手沒怎麼動,小金錠已經直飛擂臺,淺淺的鑲嵌在擂臺地板上。
朱部署趕緊拾起,掂了掂,大聲道:“有貴客助銀五十兩---”他見四癡擲出金子沒說什麼話,便知對方不願聲張。
見有人帶頭丟金子,看客們碎銀和銅錢就雨點一般往臺上扔----
朱部署左躲右閃,嚷道:“不要丟銅錢----”
那一身橫肉的黑四姐倒是不避不讓,任憑樓上、臺下用銀子、銅錢丟她,誰敢怕被錢砸啊。
落了一陣錢雨,來了兩個夥計收拾銀錢,除了本身的彩銀五十兩,總計收得九十兩銀子和一千七百二十三文銅錢。
朱部署讓夥計將銅錢取去,只留一百四十兩銀子,大聲道:“彩金紋銀一百四十兩,相當於八品官的年俸了,哈哈,有哪位女中豪傑願意上臺與黑四姐一搏?若無人應戰,柳原相撲將安排囂三娘來鬥黑四姐----”
就聽臺下一人大聲道:“我要取這彩頭!”
一個胖大女子雙手一推,將身前幾個看客推得東倒西歪,擠到臺下。縱身一躍,抓着擂臺護欄,一個空翻,上了八尺高的擂臺,身子雖然胖大。卻相當敏捷。
朱部署問:“請問娘子姓氏?”
這胖大女子粗聲道:“叫我張五娘。”
朱部署道:“張五娘,你要想好了。相撲不是兒戲,若有傷亡。後果自負,你可帶了保人來?”
張五娘朝臺下一指:“喏,那是我丈夫,他就是我保人。”
朱部署便請張五娘和她丈夫到樓下去驗身並簽署生死狀。
生死狀周宣知道,但何謂驗身就不明白了,問楊宗保。楊宗保笑道:“以前出現過男子冒充女子來相撲,胸前戴着假乳。所以現今女子相撲賽對於首次參賽地相撲手總要請穩婆驗身。”
“還有這等事!”周宣目瞪口呆。
四癡也笑了起來。
不一會,張五娘重新登場,換上了兜襠短褲,上身綁着黑色抹胸,隨着她富有挑釁性地步伐,那一身的肥肉一個勁地抖動。
張五娘個頭與黑四姐相當,卻更胖,皮膚也白,在臺上,一黑一白。倒也相映成趣。
這兩個相樸手長相和身材實在讓周宣提不起觀賞地興趣。問楊宗保:“這玩相撲的女子都是這模樣?”
楊宗保道:“也有標緻的,下一場地囂三娘就頗有姿色。”
四癡不滿道:“相撲是技擊。論什麼姿色,你們以爲是跳舞啊!”
周宣和楊宗保相視一笑,不再說話,靜觀臺上二女相撲。
什麼比賽都有賭勝負的,柳原相撲館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掙錢地機會,二十名夥計託着盤子到處讓人下注,下注的人很多,周宣卻是沒興趣,到最後,黑四姐地賠率遙遙領先,看來沒什麼人押張五娘。
那黑四姐也根本不把張五娘放在眼裡,待朱部署竹批一舉,便即撲上去,一手揪住張五娘褲腰,橫着一扯,張五娘重心就穩不住,身子向前一撲,黑四姐就用右肩胛頂住張五娘胸脯,“嗨”的一聲發力,一個經典的“鵓鴣旋”,將足有二百斤重的張五娘掀翻在臺上,仰天八叉。
第一回合,黑四姐勝,擂臺賽共三回合。
第二回合,張五娘穩住下盤,不讓黑四姐有可乘之機,扭鬥良久----
楊宗保是行家,說道:“這個張五娘胚子不錯,兩臂力大,可惜臨戰經驗少,差不多又要輸了。”
話音剛落,張五娘一招不慎,又被黑四姐壓住翻不過身來,朱部署判張五娘負。
第一場比賽就這樣結束了,黑四姐耀武揚威,在臺上轉了一圈,向看客團團拱手,一副男子派頭。
楊宗保道:“周兄,我先去了,賽後再來找你。”
周宣道:“楊兄弟,小心些。”
楊宗保笑道:“沒事,弟這個武舉第一也不是浪得虛名的,對了,周兄,第五個出場的金剛就是小弟我。”說罷,拱拱手,出去了。
金剛,楊宗保地化名叫金剛!
樓上臺下的看客突然“譁”地一聲,只見一個長腿細腰的女子登上臺來,斗篷也不披,直接就是黑抹胸、黑兜襠,皮膚如爛銀般雪白,腰很細,臀部很翹,臉上卻戴着一個蝴蝶面具,戴得很結實,不容易被扯下,眼睛黑洞洞,走到擂臺的步伐堪稱貓步,赤着足,輕盈、優雅,哪象是相撲擂臺,恍若後世T型臺。
周宣、四癡、羊小顰,都被這臺上的半裸女子吸引住了,相撲臺上竟會看到這麼好身材的女子,這可真是奇了!
沒聽到朱部署報名,就聽到看客們狂熱的呼叫:“囂三娘---囂三娘----”
原來這女子便是號稱北宋女子相撲第一人的囂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