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了四月,端午節又到了,周宣雖然心裡有點着急,但該玩的還照樣玩,端午那日與羊小顰、慕容流蘇、四癡、力虎,還有一衆羽林衛、親兵一起到滄州運河看賽龍舟,今年因爲漲了洪水,賽龍舟反而分外熱鬧,因爲羊小顰和慕容流蘇太美,爲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至少是怕人擁擠落水,周宣讓顰兒和流蘇都戴上面紗,但那綽約體態卻是掩飾不住,若不是侍從煊赫,早有不良少年、輕薄子弟靠近前來搖擺了,當日在洪州東湖百花洲,就有一書生裝模作樣拾扇子想捏羊小顰的腳,被四癡一腳踢下湖去----
端午次日,周宣遣力虎去大名府探看消息,力虎有魯魯爲伴,尋人追蹤是最迅捷不過的了,周宣命他快去快回,十日之內回報。
第九日,也就是五月十五,力虎風塵僕僕趕回來了,稟報說不但去遼國的兩名親兵沒見回來,就連留在大名府的兩個親兵也蹤影全無。
周宣甚是驚訝,這次隨他北上的二十名親兵都是從那五百名奉化精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個個孔武有力,更且機警過人,去遼國的兩位沒回來也就罷了,怎麼留在大名府等消息的兩個親兵也會不見蹤影?
周宣信任力虎的本事,心知不會是力虎疏忽,定是大名府那邊出了變故,當即啓程趕去大名府,楊宗保的兩個手下李牌軍和林牌軍已從泰山趕到,便由他二人嚮導,衆人沿運河南岸逆流而上,到了館陶縣渡過運河。於五月二十三日到達大名府,找到了當日兩名親兵居住的“五鹿客棧”,離大唐名相狄仁傑的祠堂不遠。
客棧掌櫃和小二都還記得周宣地那兩名親兵,翻查賬簿,說那兩名從四月十四日入住。五月初九退房----
力虎道:“就是我來的前兩日退的房。”
周宣問那掌櫃:“他二人退房前說了什麼沒有?或者見過什麼人?”
小二回答:“也沒說什麼,不過是有個人來找他二人,然後便一道去了。”
周宣問:“找來的人什麼模樣?哪裡口音?”
小二撓頭道:“那時已是掌燈時分,小人沒看清楚那人長相,也沒聽他說什麼。”
周宣點點頭,一行四十餘人就都在“五鹿客棧”住下。
當夜周宣把四癡、力虎,還有一名羽林衛統領和一名親兵隊長,以及李牌軍、林牌軍一起叫到他房間商議事情。羊小顰和慕容流蘇一左一右跪坐在周宣身後。
周宣問道:“諸位對那兩名親兵失蹤有何看法?”
衆人都不說話。看着周宣,都知道吳國公足智多謀。定然已有了高見。
周宣搖了搖頭,說道:“張、吳二人(兩名親兵一姓張、一姓吳)奉命在此等候赴遼國的武、何二人地消息,諸位想想看,張、吳二人何以於五月初九退房不知去向?”
四癡抱臂不語。
李牌軍道:“我明日去拜見大名府的司法參軍和司戶參軍,請他們協助追查。”
周宣搖頭:“不要這麼興師動衆。”
那羽林衛統領說道:“國公的意思莫非是指張、吳二人是得到了武、何二人的消息,這才退房離開的?”
周宣點頭道:“說得對,張、吳二人得我命令,若無遼國消息。是不會擅自離開的。”
親兵隊長道:“那爲何沒見他們來滄州?他二人是初九退房,我們是十六日離開滄州的,難道中途錯過了?”
力虎道:“從大名府到滄州順流直下,何需七日,我是三日四夜便到了。”
周宣道:“錯過的可能性很小,不過世事難料,真錯過了也說不定。”
羽林衛統領道:“國公,那就由卑職再去滄州走一趟。”
周宣道:“不必了,若真是錯過,他們到了滄州一問便知我們已經去了大名府。自會趕來。”側頭看了慕容流蘇一眼。笑道:“我周公子打擂招親娶了相貌美麗、武功高強地女中豪傑,在滄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衆人都笑將起來。
四癡問:“這麼說我們還要在這裡等?”
周宣道:“先等着。估計不出三日,就會有事發生,兩個大活人不會憑空變沒了地。”
周宣一行是五月二十三日來到大名府的,天氣炎熱異常,悶在客棧裡很不舒暢,周宣是好遊玩地人,聽那掌櫃說出大名府北門,有北峰山,那裡山林茂密,有溪流古寺,很是清幽,既可消夏,還可打獵,五月二十五日,周宣便帶着羊小顰、慕容流蘇,四癡、力虎、林牌軍跟隨,另有十名親兵都是騎馬背弓,出北門時還費了一番周折,大名府是宋國在黃河以北的重鎮,地勢險要,是抵抗遼國南下的軍事要塞,出入的都要路引,更別說周宣的親兵挎刀背弓了。
這些自有林牌軍去解釋,過了好一會才順利出城,並叮囑日落申時前要回城,否則城門一閉要到次日纔會開啓。
大名府地處平原地帶,沒有什麼高山,這北峰山連綿起伏,但都不甚高,樹木卻是鬱鬱蔥蔥,濃蔭匝地,山風拂來,暑氣全消。
剛進山不遠,就聽身後蹄聲雜沓,周宣回頭一看,就見有七、八騎奔來,馬上乘客都帶着弓箭,穿的是宋國服飾,應該也是大名府來的打獵遊玩的,見到周宣,爲首者拱拱手,馬不停蹄而過。周宣沒急着催馬快跑,一邊賞玩風景,一邊看親兵打獵,北地地山與南方不同,南方的山崎嶇無法跑馬,北地山丘卻可以縱馬奔馳。
周宣拉不得弓、射不得箭,騎術也不精,見一條山溪潺潺而過,便與慕容流蘇、羊小顰赤足下了河裡捕魚,周宣用漏影刀刺魚,屢屢得手,慕容流蘇身手比他敏捷得多,刺得的魚卻不如周宣多,岸上的四癡和力虎都甚是奇怪。
周宣笑道:“罷了,今日再教你們一招,這水裡的魚看上去是這個位置,但實際這條魚的位置卻要比我們看到的稍微靠下一些----流蘇,你就對着魚的位置稍下一些疾刺試試。”
慕容流蘇依着周宣所說,多試了幾次掌握竅門後,果然一刺一個準,一下子就超過周宣了,不禁眉花眼笑。
周宣嘆道:“傾囊相授真不行,徒弟一下子就超過師傅了。”
羊小顰提着一個小桶,周宣和慕容流蘇刺到魚,就放在她的小木桶裡,眼見魚兒愈多,心時甚是歡喜,這大名府的桂魚、花卿很有名地。
忽聽下游十餘丈處有一人朗聲道:“刺魚何如釣魚,幾位在上游刺魚,弄得一溪血腥,有何雅趣!”
周宣收了刀,凝目看去,就見岸邊疏柳下,一人頭戴簇花巾,身穿月白團衫,腰繫嵌寶環玉帶,足踏抹綠皁朝靴,眉清目朗,三綹長髯,年紀在四十歲左右,周宣目力不能及遠,只能大致看清這男子相貌,但卻覺一種清朗神秀之氣撲面而來----
這人是誰?北峰山中還有這等人物!
周宣拱手道:“雅趣容易流於酸腐做作,率然野趣方真,然先生乃長者,既如此說,我便不刺魚,向先生借魚竿一用如何?”
那中年男子朗聲大笑,說道:“既求野趣率真,何以面紗遮蔽?”
周宣心道:“這人想幹嘛,流蘇刺魚已摘下面紗,只有顰兒還戴着,這傢伙莫非是好色之徒,人不可貌相,越風雅越好色,哥們就是鐵證。”笑道:“摘不得,一摘只怕山林大亂,樹精山魈齊出,要觀看絕色容顏。”
“哦?”那中年男子收起釣竿,站起身隔溪注視羊小顰,樣子頗爲無禮,說道:“這位公子真妙人妙語,野途相逢,也是有緣,敝莊就在左近,玉趾辱臨,小飲一懷如何?”
周宣看着這中年男子,有一種很奇怪地感覺,但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一時又琢磨不清,便道:“那就叨擾了。”
力虎去招呼衆親兵一起去,那面如冠玉、神秀不凡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周宣地那些隨從,沒說什麼,含着淡淡的笑,在前領路。
不知爲什麼,羊小顰緊緊拉着周宣的手,好象怕周宣丟下她獨自跑了似的。
穿過一片柳林,繞過一座山坡,卻見山坳裡一座精緻莊園,一遭紅泥牆,上覆黑瓦,莊園裡房舍不似北地建築風格,卻象是江南建築,雞鳴犬吠,挑水灌園的莊戶見到中年男子,都是歇下手中活計,恭敬行禮。
到草堂坐下,四癡出於習慣,總要不動聲色地四下打量,首先看到西壁懸着一幅畫,畫上女子坐在一塊湖石上,執一管洞簫吹奏,淡紫色裙,身邊有落花零落----
四癡不禁“啊”的一聲,對周宣道:“主人請看那幅畫---
聽四癡這麼一說,除了那溫潤如玉的中年男子之個,其他人都一齊注目那幅畫,慕容流蘇驚呼一聲:“這不是顰兒妹妹嗎?”
的確,畫上女子無論是出衆容貌,還是恬淡的氣質,還是那吹簫的手勢都與羊小顰一般無
周宣踱到畫像前,仔仔細細地看,半天沒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