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真正的古玩收藏愛好者,他的收藏被打碎的話,恐怕先想到的不是讓人賠錢,而是蹲在地上,抱在他的古玩狠狠的大悲嚎一場。
這鈞窯如此珍貴,存世量極爲稀少,可以說是打碎一件,便少一件,這鈞窯無論品型,如果被任何的收藏者買到手裡,恐怕足可以當其壓箱底的寶貝,壓箱底的寶貝,被打碎了,先讓人賠錢,從這尖細聲音所發出的幾句話中,方遊就直接辯明瞭真僞。
楚老那僅僅吳陽一間小小的收藏室裡,就有着無數價值連城的寶貝,甚至是許多收藏者一輩子就見不到的好物件,可是在見到自己手上拿着的鈞窯碎片時,楚老卻依然激動萬分,足可見這鈞窯的珍貴,拿鈞窯出來賣,這傢伙不是腦子進水了,就是精神病院裡出來的貨色
。
這鈞窯,十有八成是仿品,方遊笑了笑,熟練的使出太極拳身法,輕易的鑽進人羣,來到了王重陽的身邊。
此時王重陽正在一個身穿工作服,正在低聲哭泣的女孩身邊,不住的安慰着,而在女孩的不遠處的賓館臺階下,則是一名長着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長得賊眉鼠眼的,正一臉憤怒的看着這女孩。
“年輕人,說話注意點,欺負她,她欺負我纔對,我一個好好的宋代鈞窯瓷器,祖上傳下來的傳家寶,就被她這麼給摔碎了,你說是誰欺負人。”聽到王重陽剛纔的話,中年人憤怒的指着地上的瓷器碎片,一臉悲憤的說道,似乎傳家寶在他手裡摔碎了,有些讓祖宗蒙羞一般。
王重陽頓時怒了,“打壞了我們賠就是,你嚇唬一下女孩子幹什麼。”
“你們賠,嘿嘿,這可是宋代鈞窯,你們賠得起嗎。”那中年人有些不屑的瞅了瞅王重陽。
那女孩還在不斷的喃喃自語着,“不是我打碎的,不是我打碎的,是他自己摔掉的。”
“還說我自己摔掉的,你這是要賴帳啊,要不是你推了我一下,我能把這瓷器摔掉嗎,大家給我評評理啊,我一個價值連城的鈞窯瓷器,會閒着沒事摔着玩嗎,要不是我家道中落,誰會出來賣傳家寶啊,現在傳家寶被人摔了,竟然還有人想賴帳,老祖宗啊,我的命太苦了……”聽到女孩的話語,那中年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仰天慘嚎着。
再加上這中年人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頓時引起了不少熱心市民的同情心,“小姑娘,是你摔碎的,就承認了吧,人家好好的一個傳家寶,總不能自己摔了吧。”
“我看這些酒店就是狗眼看人低,不就是穿得破了一點嗎,爲什麼不讓進酒店,說不定這位老哥的瓷器,就能比得上你們整間酒店。”頓時一些指責聲紛紛傳來,頓時讓王重陽懷中的蘭蘭哭得更加厲害了。
正在這時,酒店靠近門口的位置,突然傳來幾聲官氣十足的話語,“幹什麼,幹什麼,都圍在酒店門口乾什麼,趕緊給我散了,不能打擾我們酒店的正常營業……啊,蘭蘭,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隨着聲音,一個挺着啤酒肚的略微有些發胖的中年人在幾名保安的護衛下,從人羣中擠了過來,看到眼前一幕場景,頓時有些關心的問道。
看到這肥胖中年人,那女孩臉上似乎升起了一絲厭惡,抽泣着對這中年人說道:“張經理,這個人拿着一件瓷器,說是傳家寶,要進我們酒店裡賣,我不讓他進,他就硬撞……”
這女孩話還未說話,那名穿得有些破爛的中年人便伸手打斷了女孩的話,“你是酒店的經理是吧,你的員工看我穿得破爛,攔住了我,並推了我一下,把我這個鈞窯瓷器給打碎了,你說該怎麼辦吧,是你們酒店賠,還是怎麼着。”
“瓷器,就這破碗,多少錢,我賠了,蘭蘭,不要哭了,這東西我賠他就是,來,我們進酒店裡休息休息。”看了看腳下的那碎裂的小碗,這肥胖張經理,有些不以爲意,一張肥臉上,那雙小小的眼睛,一直盯着王重陽身邊的女孩看着。
張經理心中得意的笑了笑,就這破碗,絕對值不了幾個錢,就算是這小子獅子大開口,要個幾千,他還是能拿得出手的,這個女孩他看上很多天了,可惜一直沒能得手,藉着這破碗的機會,絕對可以一舉拿下,賠了一個碗,賺了一個美女,很值啊。
看着張經理向自己走來,那女孩有些害怕的朝着王重陽的懷裡鑽去
。
聽着這張經理那噁心至極的話語,王重陽內心一怒,“胖子,離我女朋友遠點。”
“你算什麼東西,蘭蘭,現在是上班期間,你跟一個陌生人在這裡摟摟抱抱,是不是不想幹了。”看到王重陽那一臉憔悴,身上髒兮兮的模樣,張經理很是不屑的說道“嘿嘿,張經理,我這件瓷器可不是破碗,這是價值上百萬的宋代鈞窯瓷器,你賠得起嗎。”聽到這張經理很是牛皮的話語,古玩中年人不屑的說道。
張經理還在憤怒之中,直接一擺手,“不就是什麼價值上百萬的鈞窯嗎,我賠了,葉冰蘭,這些錢我先替你墊上,現在馬上給上我辦公室……什麼,上百萬,你開玩笑吧。”正說着說着,張經理忽然意識到旁邊一些人的眼光有些異樣,頓時反應了過來,張大嘴巴,不敢置信的問道。
就這一個破碗,竟然價值上百萬,張經理面目有些呆滯。
“哼,上百萬,還是少得呢,這是中國古玩協會的鑑定證書,和天海一家有名的拍賣行所做出的估價證明。”看到張經理有些不相信,這中年男子立刻從包裡拿出了兩張蓋滿紅色印章的證書。
看上去這證書似模似樣,可是方遊卻是知道,這些證書做不得真,在社會上混跡了這麼長時間,一些證書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其實,只要有錢,一些見不得光的人連國家安全局的工作證都能給你辦來,只是這工作證拿到手裡,不但沒用,關鍵時候還能要人命。
拍賣行的證明上清清楚楚的寫着,最少價值一百萬的字跡,讓張經理不禁有些冷汗直冒,“葉冰蘭,,這瓷器的碎裂,是你個人造成的,只能由你自己承擔了,我現在宣佈,由於你上班期間玩忽職守,並且頂撞顧客,你已經被我們酒店辭退了,現在我把這個月的工資馬上給你。”
說着張經理從口袋裡掏出一沓人民幣,數了十來張,直接扔給了那女孩,做完這件事情,他帶着幾名保安,迅速的跑到酒店內,像是在躲瘟疫一般。
回到酒店裡,張經理抹了抹臉上的冷汗,開玩笑,一百萬,就是把這破酒店賣了也賠不起啊,自己有一百萬,還用得着找這樣的女孩嗎,去找小姐,一百萬也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帶重樣的。
看着這張經理倉惶逃竄的動作,周圍一些人不禁有些鄙視,望着這名叫葉冰蘭的女孩,紛紛露出同情之色。
一百萬的瓷器,看這女孩在酒店做服務員,家境肯定不好,這足以讓這個女孩一家人,揹負上一個沉重的負擔了。
聽到這瓷器竟然價值一百萬,葉冰蘭嚇得面色蒼白,身體不住的顫抖着,“不是我打碎的……”
王重陽同樣有些吃驚,摸了摸這女孩的頭髮,他不禁向方遊看去。
方遊衝着他笑了笑,然後蹲在地上,撿起一塊瓷器碎片,仔細的觀察着。
此刻,齊老和孫老頭,也趕到了這裡,聽到這中年人的話,孫老頭頓時有些驚奇了,“齊老,你說就這破碗,真值一百萬嗎。”
“哎,老頭,我這不是破碗,鈞窯瓷器,你明白嗎。”看到這老頭一身邋遢的模樣,那中年人沒好氣的說道。
孫老頭面上露出了笑容,“你是在說我嗎,怎麼一點都不懂得尊老愛幼啊,你敢再說一遍嗎。”孫老頭雖然面上一直在笑着,可是眼中卻變得有些冰冷
。
這中年人也有些憤怒,準備再說一遍,可是他突然對上了孫老頭那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頓時整個身體猶如陷入了冰窟之中,不禁讓這中年人嚇得面色蒼白。
看着這地上的碎片,齊老搖了搖頭,他的長處並不在古玩,而是在中醫藥學上,雖然與楚老是老朋友,可是他們所涉及的東西,根本是兩種學科,對於這瓷器是真是假,他也是有些迷惑。
“好了,老孫,跟一個普通人生氣有意思嗎。”看到孫老頭正在嚇唬那中年人,齊老皺了皺眉,有些無奈。
孫老頭笑了笑,對這中年人說道:“算你命大,要是十多年前,你早就沒命了。”說着,他伸手拍了拍這中年人的肩膀,剛拍了一下,還準備再拍一下時,卻是落了空,低頭一望,卻是見到這中年人直接被自己拍倒在地上,頓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面對着齊老那質問的神色,他只得尷尬的笑了笑,“齊老,一時忘了收力了。”
齊老苦笑了一下,古玩上的事情,如果靠武力解決,那也太沒水平了點,這一切都要寄託在方遊身上了,看這中年人有恃無孔的樣子,想必這瓷器絕對不是那種一看便能看出真假的東西。
這瓷器碎片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燦燦的光芒,讓齊老一時竟難以判斷了。
那中年人身板也算硬朗,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看着這老頭,心中有一絲莫名的恐懼,忽然,他看到方遊正蹲在地上,拿着他的瓷器碎片在看着,頓時有些惱怒的說道:“哎,那小子,別碰我的瓷器,碰壞了你賠不起的。”
方遊笑了笑,卻是沒有放手,對於鈞窯,這個五大名窯之一,並且與汝窯齊名的瓷器,他對其熟悉非常,再加上他利用遁術撿到的第一個漏就是這鈞窯瓷器,所以在鈞窯瓷器上,下足了功夫。
在楚老那裡學習時,也曾經利用自己所學到的知識,在他賣給楚老那些鈞窯碎片上一一驗證過,對於鈞窯的種種特徵,自然能做到胸有成竹。
鈞窯釉色裡採用氧化銅作爲着色劑,燒出的釉色青中帶紅,如藍天中的晚霞一般美麗,特別是其釉色上帶着一層瑩瑩的藍色乳光,這就是鈞窯最爲出名的窯變,入窯一色,出窯萬彩。
而中年男子口口聲聲所說的這件鈞窯瓷器,其顏色是鈞窯中最爲常見,也是最爲美麗的玫瑰紫。
青花瓷那種淡淡之色與這鈞窯奼紫嫣紅,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見多了青花淡雅之色,這鈞窯上的多彩之色,確實能讓人感到眼前一亮。
正是因爲對鈞窯研究頗深,方遊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甚至不動用遁術,他便能根本其特徵得知這鈞窯的真假。
這個騙子所面對的對象,不過是一個酒店的服務員,其拿出的瓷器不會多麼的精緻,要不然,這女孩沒那麼多錢,他豈不是沒賺到,反而賠了進去。
這瓷器碎片上的紅中帶紫的玫瑰紫色,普通人看上去,確實很是美麗,這些普通人家裡所擁有的也只是一些現代生產線生產出的劣質瓷器,乍一看到這麼美麗的色彩,恐怕大部分人都誤認爲這瓷器是價值連城之物。
“方小友,看得如何了。”看到方遊面上的笑容,齊老內心不禁鬆了一口氣,面帶疑惑的問道。
雖然得知了方遊的那些名氣,全是他自己一個人闖出來的,可是面對這色彩美麗的瓷片,齊老很是不確定
。
一百萬對於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來說,根本不算得什麼,可是聽到旁邊人所講述的經歷,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輩子的齊老,卻是一眼就看出了這中年人是個騙子,如果找不出這瓷器的真假所在,賠給一個騙子一百萬,那該有多麼的憋屈。
孫老頭則是一臉的不在乎,“方小子,趕緊看,看完了我們還要逛街呢,老頭子我可是很多年沒出來過了。”
這兩個老頭面上的不在乎,讓那中年人不禁面色一變,直直的看着方遊,卻是從他那張笑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東西。
中年人心中有些緊張,這兩個老頭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一個老頭滿臉殺氣,力氣大的輕輕一拍,自己就承受不住的趴倒在地,另外一個,臉上始終掛着淡笑,往那一站,就顯露出了與旁人不一樣的氣質。
可是這個看瓷器的年輕人,讓他琢磨不透了,一般能鑑定古玩的收藏愛好者,大部分都是邁入中年之人,因爲大部分的人到了這個年紀,纔會事業有成,手上留有閒錢,而這個年輕人,一身普通,怎麼看也不像個有錢人啊,他真的能鑑定出自己這鈞窯的真假嗎。
“蘭蘭,不用怕,這個傢伙一看就是個騙子,我這個兄弟可是古玩界的高手,等會鑑定出這東西是假的,我非扒了他的皮。”王重陽輕輕的安慰着懷中的女孩,心中也有些不確定。
自從見識到了千年人蔘,對於自己家老二有很大本事,這點他沒有懷疑過,可是如果這瓷器是真的,那麼該怎麼辦,這一百萬家裡人是絕對不給自己的,只能讓老二借了嗎,王重陽不禁有些後悔,自己這幾年都活到狗肚子裡了。
老大和老四事業有成倒是意料中的事情,連家境普通的老二,現在都變得牛B無比,自己還是在原地打滾,每天就想着今天看步兵,還是看騎兵,王重陽捏緊了拳頭,恨極了自己的懶惰與無所作爲。
“小子,我是騙子,有古玩協會的鑑定證書,你竟然說我是騙子,沒有一百萬,你們別想走。”聽到王重陽的話語,因爲孫老頭而積壓很久的憤怒和壓抑,終於爆發了出來。
方遊面無表情的冷哼了一聲,不禁想起了依依碰碎元青花的事情,對於這種騙子,他簡直恨之入骨。
就算今天不是碰到了王重陽的朋友,他同樣也會出手,學古玩是爲了什麼,不是光爲了賺錢,不是光爲了撿漏,最大的意義,在於識破贗品,鑑定出真品。
看到方遊放下了手中的瓷片,擡起頭來,齊老笑着問道:“方小友,看好了嗎,結果如何。”
方遊笑了笑,“齊老,結果是什麼,不應該從我嘴裡說出來。”
“哦,那應該由誰的嘴裡說出來。”聽到方遊這句話,齊老不禁有些疑惑的問道。
孫老頭不禁被這兩個人打馬虎眼的話語,給繞得有些迷糊了,“方小子,你小子鑑定的,不從你嘴裡說出來,還能從誰嘴裡說出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想,這位小友,應該想讓結果從這瓷器主人的嘴裡說出來。”正在這時,一箇中氣十足的話語,從人羣中傳了出來。
所有人不禁都被吸引了過去,方遊定晴一看,發出話語的,是一位看起來有三十多歲的男子,正面帶笑容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