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長雍可捨不得傅柳梢這樣的敗類欺負到金穗頭上來。
而姚大太太看完信後,忍不住遍體生寒,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毒婦!連親生爹孃和十幾年的養父都敢下毒手,儘管她恨不得傅池春被剝皮抽筋,信中所言也讓她大感快意,可畢竟傅柳梢可能懷着姚長雍的孩子,這樣一個歹毒的女人若是真進了姚家的大門,不敢想象姚家後宅會變成怎樣的光景。
姚大太太思考良久,對孫子的渴望最終戰勝了對傅柳梢的寒意,她在姚老太太醒來後這麼說的:“老太太,傅姑娘乾的那些事,兒媳已然知曉了,有這樣一個人在太后身邊,兒媳實在不放心長雍媳婦獨自面對。
“後宅隱私,老太太是過來人,長雍媳婦未嫁前只有個爺爺,嫁過來後,長雍身邊也沒那些雜七雜八的人礙眼。兒媳着實擔心,想必老太太也是不放心的,就讓兒媳看着長雍媳婦吧……”
姚老太太最終無奈同意,金穗不乏手段,可到底輸在年紀和閱歷上,姚老太太可不想金穗這個姚府現今的頂樑柱折在後院婦人手裡。再者,金穗與她交談時透出的那股子心慈手軟,也讓她不放心。
金穗再是不贊同,卻也無可奈何,去往伯京的人手便定了下來,在宣旨的後兩天啓程,金穗讓姚長津暫時代她打理姚府商務,又從姚家族中挑了兩個另起爐竈經商有成的族人協助他,而她去伯京的消息傳到各地,若有不能決斷的大事,直接把消息發到伯京去。
同行的還有祝葉青。
刁安凱此次來梁州,帶了大批的侍衛,即便如此,一路上也不敢掉以輕心,加上慕容王府加派的人手,以及姚府的侍衛,一條長長的隊伍招搖過市。十分威風,行至村野,甚至有農人聚集圍觀,以爲是哪位王子皇孫出行。
金穗沒空理會這些,因姚大太太強行撐着身子上京,啓程不到一日便倒下了,好在車輦極爲寬鬆舒適,是姚太后特意按照太后的品級預備的車輦,只是少了些違禁的物品和裝飾,姚大太太也沒吃大苦頭。
加上有金穗日夜不休地仔細照顧。以及太醫診治熬湯藥。姚大太太的病情很快好轉。路行一半已然恢復到平日的水平,這令金穗大大地鬆口氣。
姚大太太見識了金穗的細心和體貼,漸漸地,心裡的鬱氣消散不少。沒那麼怨恨金穗了,想想,金穗的命比她的命還苦,又怨怪起姚府女人的命不好來。
到達伯京之後,慕容王府直接在城門口把金穗和姚大太太接到慕容王府居住,刁大人搶不過慕容王府,慕容王府來接人的那位管事極會說話,用詞十分禮貌含蓄。刁大人自去皇宮稟報述職。
金穗和姚大太太拜見了慕容王妃,這就是體現出姚大太太跟來的好處。金穗是第一次見慕容王妃,若是沒有姚大太太引見,她必會尷尬的,倒是在姚府見識多了富麗堂皇,倒沒被慕容王府的富貴逼人給嚇到。
慕容王妃見金穗進退有度。滿意地點點頭,她雖不滿姚長雍挑了個門第低到塵埃裡去的媳婦,但是也不會多置喙就是,畢竟慕容王府兩次給姚長雍挑的聯姻對象都打了姚長雍的臉。
況且慕容王爺提過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小姑娘處事老練,比在外面跑的二三十歲的年輕小輩絲毫不差,她更不敢看輕了金穗。
和慕容王妃寒暄期間,自然會提到姚長雍,慕容王妃恨得咬牙切齒:“……太后是個沒主意,又耳根子軟的,若非我勸皇后暫避鋒芒,那葉皇貴妃只怕正躲在背後偷笑,等着做那黃雀呢!沒想到她卻不知好歹,轉眼算計長雍,還塞了個不乾不淨的女人給長雍……”
慕容王妃義憤填膺,金穗大致從她話裡聽出點意思,姚太后一直想打擊葉皇貴妃,卻一直不知怎麼下手,只會一味擺婆婆的譜兒。慕容王妃當時氣極,爲噁心一把姚太后,索性推出了葉皇貴妃。
一來,給姚太后施加點壓力,讓她長個教訓,不要輕舉妄動,二來,葉皇貴妃被迫擺到人前成爲靶子,槍打出頭鳥,方便宮妃對她進行監視,甚至使些絆子,這樣葉皇貴妃就做不了什麼了。
當然,姚太后不知慕容王妃的第二個用意,所以,她直到現在仍在被葉皇貴妃噁心着,和那些宮妃一起對葉皇貴妃各種折騰。
兩方種種述說中,幾個女人免不了哭了一場。
金穗歇了半日和一個晚上,第二日,穿上繁複的衣裳,和姚大太太進宮面聖。
來到伯京之後,她才知曉,原來王舉儒一行人並未回朝,王舉儒身受重傷,被安置在鄰近的小島上休養,歸期未定,綏平帝準備大肆封賞這個爲國家操勞一輩子、背井離鄉一輩子的功臣,隱有封爵之意。
而姚長雍的功勞不如王舉儒,可姚長雍失蹤了,還很可能淹死在海水裡,連屍體都打撈不到,“爲國捐軀”“烈士”“和平使者”這些詞加在姚長雍身上,無形中誇大了他的功勞。
因王舉儒未能回朝,所謂的封賞便拖延下來,金穗和姚大太太只能滯留伯京。因她們對所謂的封賞興致缺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聖旨上除了提到封賞,還有姚長雍的遺物,金穗便是爲這遺物而來。
但,金穗只認爲那是姚長雍的“行李”,不承認那是什麼“遺物”。
姚大太太來伯京的目的不是爲封賞,而是傅柳梢的孩子,在面聖過後,便求見姚太后,綏平帝自沒有二話地放行。
金穗由此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太后娘娘,因保養得宜,看起來很年輕,眼珠子很靈活,一看便是沒什麼心計的天真婦人,身上的裝扮是按照太后的品級裝扮的,卻絲毫不顯暮氣,反而透着一股子活潑勁兒。
金穗實在不敢相信,就是眼前這個人數度把姚家推向風口浪尖,把姚長雍推向危險的境地,而且把傅柳梢推給她,橫在她與姚長雍之間。
姚太后一見姚大太太便拎起小手絹哭了一場,好像姚長雍死了一般,愧疚道:“……長雍當初提起去東瀛的主意,哀家就不該答應,可他說得那麼慷慨激昂,去意已決,哀家實在不忍心挫他志氣,這才成全了他,誰知發生這等變故!”
知曉怎麼回事的金穗和姚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把姚長雍宣來伯京的是姚太后,算計姚長雍去東瀛的人也是姚太后,姚太后卻將責任推得乾乾淨淨,推也罷了,還推到受害者姚長雍身上,這世上怎麼會有臉皮這麼厚的人?
姚太后這一哭訴,在金穗眼裡的形象頓時完全掉了個個兒,金穗再也不認爲姚太后是個天真的婦人,而是個從前她認爲的殺傷力很強的小白花。
姚大太太沒說話,姚太后哭了半晌沒人捧場,漸漸止了悲聲,姚大太太這才問道:“太后娘娘,聽聞刁大人提起,傅姑娘在宮內,受太后娘娘廕庇,且懷有我姚家的骨肉,不知民婦可能見一見傅姑娘?”
姚太后方擦了眼淚,聽了這話,馬上展露出笑臉,一臉柔和的母愛光輝,軟聲道:“柳梢是哀家的妹妹,是個乖巧孩子,太太見了必定會喜歡。楊公公,去傳柳梢進殿來。”
楊公公瞥了眼姚大太太和金穗,恭敬地應諾,一掃拂塵,轉身去偏殿叫了傅柳梢來。
傅柳梢扶着腰緩步進入殿中,幾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身上。
金穗只掃過一眼她的肚子,冬天的衣物厚重,卻也看得出來她的肚子微微凸起,目光轉移到傅柳梢的臉上,只見傅柳梢親切柔和地低頭看着肚子,時而注意腳下的路。
儘管金穗相信姚長雍不會背叛她,可眼前活生生的人仍是讓她心裡不舒服。這個沒法做dna親子鑑定的時代,在世人眼裡,傅柳梢的孩子就是姚長雍的,便是找出與傅柳梢珠胎暗結之人,世人還是會有所懷疑,姚長雍這輩子都抹不掉這個孩子。
除非……除非像姚老太太說的那樣,不讓這個孩子來到世上。
姚大太太的目光一瞬間變得閃閃發光,猶如看見個寶貝疙瘩。
傅柳梢款步上前,少了幾分窈窕的風姿,卻別有一番孕婦的風韻,先後給姚太后和姚大太太見禮,到了金穗這兒,她倒是懂得收斂鋒芒,乖巧地叫了聲:“表嫂。”
姚大太太微笑點頭,讓她快起,金穗卻從傅柳梢起身擡眼那一瞬間透露出來的得意和挑釁。
姚大太太也沒說這是自家孩子,只是問:“幾個月了?大夫開了什麼藥?有孕吐反應麼?”
金穗在一旁十分心酸,面上卻很是鎮定。
姚大太太與傅柳梢一問一答,姚太后笑意盈盈地問金穗:“長雍媳婦,你瞧着柳梢怎麼樣?”
金穗好笑,姚太后看她的眼光隱含敵意,也不知這敵意從何而來。
楊公公成爲近侍的時間不長,因此不知傅池春的那些奇葩論調,她在姚太后眼中完全妖魔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