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2-6 10:00:42 字數:2065
臉色緩和幾分,翠眉聲音也低了下來,道:“借四伯孃的吉言。我們老太爺和姑娘必定是多福長壽的。”
方四娘目露歉然,秦濤總是她的侄兒,而且這件事上黃老爹默然的態度暗示黃家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她男人偏頗自家侄兒對黃家不公。好在黃家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失,另外,死了狗的人家若是知曉了,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她有些心虛,面上仍是沒什麼表情,語氣溫和了很多:“黃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兒,好好的娘娃兒竟然落了一身病。我那兒還有去年在藥王廟求的康壽符,等會兒我洗完了衣裳好拿給黃姑娘。”
莊稼戶里人忙,農忙時面朝黃土背朝天,農閒時要到鎮上城裡做工,一年到頭不過只能在趕廟會時去廟裡許願求福。雙廟村之所以稱作雙廟村是因着有花神娘娘廟和土地廟,藥王廟卻是在隔得較遠的一個村裡,方四娘這份人情夠足。
翠眉臉色又緩和幾分,面現一絲笑來:“那我替我們姑娘先謝謝四伯孃了。”
她裝好衣裳在木盆裡先回了家,經過秦濤家時,她豎起耳朵,留神細聽。壓抑的喧鬧中只聽得到孩子的哭聲,夾雜着濤媳婦的啜泣,李十孃的打罵和心疼的哭泣,還有秦十郎的阻攔低吼。
似乎秦濤受了風寒生病了……
她勾起嘴角,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金穗聽翠眉和珍眉說話,就知道翠眉心裡的疙瘩解開了,她微微笑起來,也有些疑惑剛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翠眉不太可能主動告訴她,她輕輕搖頭,捧了手裡的書本來看。
書是金穗屋裡本來就有的,牆角還有個小小的書架,她這幾天精神好,便自己找了書來看,翻來覆去就只有幾本兒童啓蒙的書,《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孝經》等,還有幾本《女誡》《女訓》等教導女子三從四德的書。
據她這幾天瞭解,本尊會寫毛筆字,在黃秀才的教導下,她能把三從四德倒背如流,但金穗不行,她連字都認不全,只能艱難地辨認,把繁體字和簡體字對照着記憶。反正她身體不好,有的是時間磨,先把字認全了再來背誦——黃秀才死了,黃老爹不像個飽讀詩書的人,她就算背會了能背給誰聽?
左右不過是有備無患,以後好堵了那些說閒話的人的嘴。
翠眉晾完衣裳,金穗瞧瞧窗外,今兒又是個好天氣,她的心蠢蠢欲動,正要叫翠眉,就見從二門上轉出來箇中年婦人。婦人簡單地挽着個髻在後腦勺上,簪了根桃花紋的木簪,看起來精明幹練,嘴角時常平抿,是個厲害的人。
這人也曾來看望過她,金穗對此人還有幾分印象,只不記得是誰了,她便低了頭,等着外面的人先說話。
“四伯孃,你還真親自過來啦!”翠眉笑盈盈地迎上去,“讓娃兒們過來就行了,或者叫我去你家裡,哪兒能煩勞你親自來?”
“這不是小事兒,我又正好想瞧瞧黃姑娘。”方四娘在翠眉的引路下進了屋,臉上也帶了點笑。
金穗便知道這人是村長的妻子,只疑惑村長與自家交情並不深,方四娘到黃家做什麼?她不敢拿大,在翠眉的吆喝和珍眉的服侍下穿衣起牀。
方四娘在堂屋裡站了站,叫着不讓金穗客氣,估摸着金穗穿了衣,她親自走進了藥味濃重的房屋,面不改色地壓上金穗的手:“黃姑娘,你莫客氣了,我們鄉里鄉親的,又不是客,你歇着吧。”
拿出早準備好的康壽符,壓在她枕頭下,笑道:“這是去年我在藥王廟求的符,和尚給念過經開過光的,一定保佑你平平安安、長壽多福……”
又說了些吉利話,面對她小女孩實在拉不起家常,就扯了她爺爺來說。
金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方四娘是秦五奶奶的兒媳婦,秦五奶奶在黃秀才葬禮那天還讓村裡媳婦們莫受了王老太的蠱惑,方四娘這個兒媳婦卻也是“神神叨叨”的。可見,別人家“神神叨叨”就是蠱惑,她自家“神神叨叨”就是祈福。
她抿着脣細聲細氣地笑道:“多謝四伯孃了。原我不該佔用了四伯孃家的福氣,因着我這病厲害,就先沾了四伯孃、四伯伯的光,等我病好了,明年我讓爺爺帶着我親自去藥王廟專爲四伯孃一家求符。”
方四娘先是一愣,俄而大笑起來,神態間親密很多:“你這娘娃兒會說話,一會兒‘佔’一會兒‘沾’,一會兒‘符’一會兒‘福’的,難得你說得不拗口,卻把我給聽暈了!”
金穗微微垂下頭,做羞澀狀。
方四娘笑了笑,誇她伶俐聰明,然後道:“我來的時候我們當家的還讓我帶個話,吃了晌飯,我們村裡家裡有人的要去柳樹下開村會。等你爺爺回來了,你告訴他一聲兒,不用去太早,免得凍着了。”
金穗應了一聲道謝,又見她看看旁邊的翠眉,卻是對着金穗說的:“眼看快落雪了,天兒越發涼,炕得燒起來。要是沒有昨兒的夜裡那糟心事兒,今兒的海子江子他們就去東山上打柴火了。我想着你爺爺只搬家來的頭一年去過東山,估摸路記不太清了。你跟你爺爺說說,過兩天兒他要是能出門的話,乾脆和我們家的倆娃兒一起去,算是個伴兒。”
除了第一年,後幾年黃家直接買的柴火。秦海和秦江是方四孃的兒子,另外還有個在外當兵的兒子秦河。
金穗略作思索,感激地笑道:“那多謝四伯孃了,我一定跟爺爺說。”又撲哧笑道:“今兒的我說的最多的就是謝四伯孃了!”
方四娘也笑了,站起身說:“黃姑娘穩重有禮,比我們家上樹搗鳥的娘娃兒強多了。我出來了這長時候,家裡還有好些活兒要做。”
金穗穿上鞋要送她,方四娘嘴裡說着不用,忙忙地走了,等她下了炕,早看不見方四孃的影子了。
金穗便坐到了窗子邊上,尋思了會兒,問打掃屋子的翠眉:“四伯孃咋今兒的想起來送我康壽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