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安師傅眼中一亮,擡起頭來,笑道:“我倒是發現了個不同之處。”
伏廣驚喜地道:“娘,到底你是針線上的師傅,快說快說,有啥不同之處?”
“莫急,”安師傅掰開鞋舌,指着裡面的一個針線頭,笑道,“你看,就是這個結點。一般我們做鞋打結有的是暗結,沒有結頭,有的是明結,也是隨手挽個疙瘩罷了。做這隻鞋的人講究,特意打了個梅花結,堪堪有六個結頭,結頭很小,看得出是打慣這種結的。”
頓了頓,她沉吟着道:“就我曉得的,有打三角結的,打梅花結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我常年鎮上城裡跑,卻不算見多識廣,不曉得雙廟村裡還是別的村子裡有喜歡打這種結的……”
“娘,我曉得分寸,我心裡有幾個懷疑的人,是不是雙廟村的,我也不能現在告訴你。你放心,我不會隨便冤枉人。”伏廣發誓一樣地保證。
安師傅笑了,眼角浮現細細的魚尾紋,道:“我兒向來耿直,我教出來的兒子,我還能不曉得嗎?”
因父親的學識沒有母親高,伏廣從小由母親教導,所以安師傅纔有此話。
這是社會上的形勢,城裡鎮裡上過女學堂的女性比上過學堂的男性多,這對家庭主婦們教育孩子十分有利。
伏廣笑道:“前幾天,我想把鞋子拿回家給娘看看的,可縣太爺要把與賊人有關的證物存放上檔,到今兒的才能給娘看,沒成想,我還真是賭對了!”
約摸時候差不多了,便收了鞋子,略坐了一坐。母子倆閒話幾句,女孩子們便放學了,珍眉挺着小胸脯給安師傅行禮,在同窗們詫異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緊緊跟在伏廣身後去了茶肆。
珍眉厚着臉皮以幼賣幼要蹭伏廣一頓飯,不是爲有頓飯吃,她的荷包裡可有平日積攢的零嘴炒花生炒南瓜子什麼的,勉強也夠管一頓餓,她要跟去主要還是想打聽打聽縣太爺是怎麼捉到賊人的。
伏廣到了茶肆,將裝了女鞋的麻袋子交給兩位衙差,兩方廝見過。伏廣堅持請客,便讓茶肆老闆隨便炒幾個菜,趙爹爹坐立難安搶了店小二的活計去打了幾兩酒過來。
一桌子人熱熱鬧鬧地坐下。縣太爺捉住禍害鄉里的賊人是好事,不怕衙差們在外津津樂道,伏廣便當着趙爹爹和珍眉的面笑問道:“兄弟,你們才說縣太爺捉了賊人,到底是咋捉到的?我走的前一晚。還沮喪錯過了一次立功的機會。信裡說得不甚清楚,快給我說道說道。”
那兩衙差正等着他問,雖說剛纔已經跟田衙差和趙爹爹說過,但田衙差不太感興趣,不鹹不淡的,而趙爹爹一味像鋸了嘴的葫蘆。十棍子悶不出個屁來,他倆個便沒能說得盡興,見伏廣頗有些亟不可待的樣子。一下子興致就提起來了,直說得口沫橫飛。
原來縣太爺在預估賊人會作案的村子裡佈下天羅地網沒能抓住賊人,讓狡猾的賊人從眼皮子底下連逃了兩回,便一邊仍佈置人手故佈疑陣,一邊尋了另外的渠道順藤摸瓜。
賊人殺了豬、牛。爲保證肉不壞掉要把肉醃製起來,需要大量的鹽。縣太爺便從鹽鋪那裡下手。找出近段日子大量買鹽的人家。再着手調查菜市上突然多出的豬牛肉是從哪裡來的,以及牛市黑市上突然多出來的耕牛來源。
如此數管齊下,終於在賊人傍晚偷偷進城販賣牛羊豬狗肉時捉住了賊人,還摸到賊人藏匿牲畜的地點,捉賊捉贓俱全。
兩位衙差親身經歷過衙差抓小偷的案子,講得極爲生動,就連抓到賊人拿出證據時賊人如何在地上哭爹喊娘都講得繪聲繪色。
珍眉聽得呆住了,眼中冒出一串串泡泡,就差跑上去給衙差們戴大紅花了。衙差便摸摸她的小辮子。
茶肆裡漸漸聚攏了十幾個人,都坐在周圍的桌上聽衙差說書,畢竟是發生在他們周圍且被傳了好幾個月的事兒,這可比說書的先生講得帶勁得多了。
“……我大夏曆代重視農耕,對耕牛的重視一度等同於人,家家戶戶的耕牛須得像人入戶籍一般歸檔。就是朝廷裡還設立專門的獸醫署,牛醫的待遇幾乎等同於太醫。這夥賊人偷竊、殺掉那多耕牛,將耕牛肉混同北方草原上來的肉牛肉送進菜市,簡直是天理不容,該遭天打雷劈的!虧得我們縣太爺英明,識破奸人詭計,順藤摸瓜摸出了賊人不軌的黑市交易……”
衙差頓了頓,喝掉一聽書人送上來的好茶,衝他笑了笑。那人便激動地問:“大人,我們剛聽你們說了半天,到底誰是賊人啊?賊窩在哪兒?”
鎮上的人都有親戚在周圍村裡的,少不得要幫他們打聽打聽。
衙差笑道:“叔伯們,這個我暫時就不能告訴你們了。縣太爺正在查找賊人的同夥,要把各村遭賊的損失統計出來,過兩天就要開堂審理,因着是年裡最大的一宗案子,到時會在縣府邸報上登出來,大家只需買份報紙就可看到具體開堂時間啦!”
衆人喝彩,還有人要請衙差吃飯的,田衙差露齒而笑,撇了頭對伏廣道:“沒成想這小子還有說書的本事!伏兄弟,你今兒的倒不用破費了。”
伏廣遞個眼色給那衙差讓他拒絕,轉了頭笑着對田衙差道:“田兄,我說了這頓要請,便一定請,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兄弟我雖沒幾個錢,可請頓飯賠罪還是請得起的。”
他眨了眨眼,田衙差大笑:“伏兄弟這厚道,我田某人便領了這個情就是!”
伏廣在雙廟村時出手拮据,從秦四郎家買的吃食也不過是粗茶淡飯,他便以爲伏廣沒帶多少銀錢,而伏廣剛剛去過他母親那裡,田衙差便認爲他其實是專門去拿錢請飯了。
暗道,這伏廣倒有點意思。
伏廣眼底閃過一道精光,他笑了笑,隨田衙差如此誤會。一則,他不會隨便接受鄉親的請飯,今日衆人說是好意,來日不定哪天對了景被人抓住把柄詬病,二則,他今日不請田衙差,回了城裡,照樣還是要請一頓的。左右要請一回客,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衙差說完書,吊足了茶肆客人的胃口,正好趕上上菜,便向聽衆人告個罪,幾人熱熱鬧鬧地勸酒的勸酒,勸菜的勸菜。兩名衙差勸了趙爹爹幾回酒,見趙爹爹敢接不敢喝面露惶恐,便給趙爹爹倒了一大海碗酒水讓他自在地自個兒喝,趙爹爹倒真的自在了許多。
珍眉暗暗好笑地埋頭苦吃,趙爹爹有飯吃有酒喝,不說話也能自得其樂。她在心裡把衙差講的些個形狀默默回味一遍,確定自己沒漏掉什麼細節,心中更加暢快,吃得也極爲歡快。
她個子小,只能跪坐在板凳上吃麪前的兩盤菜,還好伏廣大方,她夠得着的兩道菜里正好有一道是葷菜,這讓珍眉樂得要飛上天去,將整個盤子裡的菜吃得連片菜葉子都不剩。
伏廣看得暗暗搖頭直笑。
飯畢,珍眉去學堂上課,有安師傅的課,可是她沒帶針線布頭,不能練習,只能看着同村的小女孩做針線。村裡的女孩子們極少與她親近玩耍,珍眉小小年紀意識到自己身份的不同,以爲她進女學堂了就與她們沒有不同,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安師傅安排她與同村的女孩一起學習,珍眉眼巴巴地望着她一針一線做得極仔細,小手時不時捂在小爐子上烤火,忙碌的人神態認真入神,珍眉覺得能用優美二字來形容她的動作了。
“雁子,你手冷了,我來幫你扎兩針行嗎?”在小女孩秦雁再次捂手烤火的時候,珍眉露出個甜甜的笑,鼓起了最大的勇氣渴望地說道。
秦雁是秦海的女兒,年紀比珍眉大,因珍眉叫秦海“海子哥”,便只能稱呼秦雁的名字。兩人頭次相見論輩分時,秦雁就不服氣,又因家中母親告誡不能學珍眉奴婢的做派,遂不願與珍眉玩耍。其他的孩子大多也是因此遠了珍眉。
秦雁瞥着她期盼的眼神,想起珍眉這些日子與小雨點和小雨滴兩個玩耍得很是愉快,既然二叔家的孩子肯與珍眉玩,她心裡便軟了軟。
秦雁正要取了針線布頭給珍眉,轉眼見她身上穿了裙子,衣裳有七成新,而她的衣裳還是舅舅家的兩個表姐穿過給的舊衣,突然就覺着珍眉的衣裳太礙眼,便順勢將針線捧了在自己手裡接着縫製了起來,她正在縫製沙包,需要將六塊布縫接起來,邊做邊歉意地說:“安師傅剛說了,要我們自己做,不能讓別人幫忙,不然我要受罰的。你看着我做吧,等你明兒的拿了布再做也是一樣的。”
她極冷淡地瞟了一眼珍眉。
珍眉小嘴撅了起來,眼裡閃動着淚花,她狠狠忍了忍纔沒哭出來,又望了眼秦雁針線筐裡剪壞的布頭。
秦雁忙一把將小筐挪到身後,聲音稍顯柔和了些,道:“那是我娘好不容易從舅舅家要來的布頭,專門交代我不能隨便給別人借用。”她咬重了“別人”二字。
突然發現古代的縣太爺好彪悍,司法執法並掌,還要管理庶務,一個縣太爺相當於把現代的市長、市委書記、法院院長、公安局局長、檢察院院長、監獄長、稅務局局長等等各種局長的事都幹了,好可憐的說。原來梁山伯是這麼累死的呀!
ps:
推薦好友的文:【吃心不改】求人不如求己:小奶娃爬向美食帥鍋。
求訂閱
今天打開後臺一看,收藏有一千多,均訂不到四十,心裡像潑了盆涼水撥涼撥涼的。坑爹的收訂比,鑑定完畢。
親們跳坑猶豫?
我沒有很多時間碼字,碼字更新的速度也不快,但自認坑品良好。雖然這兩個月對我來說是人生中比較忙和比較重要的兩個月,可是過年期間,這本書存稿到第100章,至少三月不會斷更,以齊佳蕪的人品來說不會太監。
當然,也可能是這本書的吸引力不夠,潛水的親們,能不能冒個泡給予批評指正?齊佳蕪的文字正在成長期,侷限於年齡生活環境人生閱歷等等,文中難免出現違和的地方,請求親們給予正確的引導。
再當然,我寫文的原則是,寫自己讀着舒服的文字,沿着既定的文風基調走。
半夜裡睡不着,爬起來碼了這個單章,實在不吐不快,555,允許我淚奔之。
睡眠不足腦仁疼,說來說去就仨字,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