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翰看整個攤位的玉器都是古香古韻的,還別說,乍一看還真有些味道。這攤位的主人是個小眼睛的胖子,身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的樣子,但目光中閃爍着透着精明與狡猾,不用看也知道,這胖子識人辨玉的本領絕對少不了。
不同於秦月,唐翰看中的是那方黃白色的玉琮,這玉琮外方內圓,孔壁光滑,造型精美。玉琮上下分爲三節,每一節方柱四角以轉角邊沿爲中心線,雕刻對稱的變形獸面紋,紋理脈絡清晰,乍一看,絕對算得上是良渚玉器的登峰造極之作。
唐翰跟着擠身前去,拿起了那方玉琮,一邊問道,“老闆,這些玉都是什麼地方出的啊?”
那胖子聞言小眼睛卻沒怎麼睜開,眯着眼睛望了他一眼,這才應道,“瑤山……”
“這麼說來是良渚玉器了?”唐翰隨口應道,手上眼裡的功夫也立刻展了開來。他剛在故宮博物院受過深刻的薰陶,對各個時代的玉器大致出土地點有些什麼樣的特徵可謂瞭如指掌,江浙一帶的瑤山反山出土最多的便是良渚玉器,這些日子來已經形成了一股研究良渚文化的熱潮。
胖子本來起初是有些瞧不起眼前唐翰這樣的年輕人,在很多人眼裡,不管是80後還是90後都被稱爲垮掉的一代,浮躁之風盛行的現在,忽悠他們倒是可以,指望他們傳承文明,弘揚玉文化着實有些勉爲其難。
但唐翰此刻這一說,胖子心裡立刻咯噔起來,看來這年輕人也不完全是個廢柴,至少還是懂一些的,從他看中玉琮來看,他的眼光就不低。
胖子不由得對他們幾個人留上了意,臉上笑着,嘴裡口風很快轉變,“年輕人真有眼光,這確實是難得一見的良渚玉器,非常具有收藏價值。如果看上哪件告訴我就是,我給你個最優惠的價格便是。”
“那就先謝過了,我先看看再說吧!”唐翰對這類話語已經免疫,但臉上還是掛着淡淡的笑容。
“那你隨意就好,有事吩咐我一聲就是!”胖子臉上堆滿笑容,他看這年輕人可不像是新手,不管怎樣,打好關係總是好的,這也是他最擅長的事情。
幾句對話下來,唐翰已經將整個玉琮看了個大概,玉琮的雕刻比起現代的作品來確實算不得特別精美,但放在良渚文化時代,卻算是頂尖級作品了。而且這玉琮的風格和故宮博物館裡的良渚玉器相似,從細處看來,這玉琮的製作水準甚至還在博物館的那些良渚玉器的水準之上。
爲了顯得專業一點,唐翰還特意拿出放大鏡和手電來仔細研究,炫耀自己的能力總是不好的。
放大鏡下,玉琮的細微處更可謂一覽無餘,那些雕琢的痕跡和博物館的真品類似,無論是雕還是拖的手法,都是現代工具所無法模仿的。甚至,有些手法甚至是超出人們認識,顛覆一貫工藝的,比如在這方玉琮的變形獸面紋的處理上,一毫米的地方竟然有好幾絲雕琢的痕跡,那時候的工具可不比現代先進,所以說這是鬼斧神工一點也不爲過。
至於玉琮的手感,也就馬馬虎虎,畢竟是禮器而非把玩的物品,不管是象徵意義還是研究價值,亦或文化內蘊遠遠大於放在手裡把玩的價值。最關鍵的一點是,良渚文化時候,人們的活動範圍有限,所能找到的玉石也就在江浙一帶,不可能遠涉千里到崑崙山去採和田玉。
在唐翰超乎常人的變態視力下,玉琮的玉質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比上品的和田籽玉要粗糙一些,不需他太過費神就能看到其中的玉棉,而且比和田玉通透,確實是良渚玉器的典型特徵。
現在良渚玉器賣得異常火熱,又尤其是這樣的精美的典範之作玉琮,唐翰在問的時候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確實不錯,老闆你這玉琮多少肯賣?”
“我是個爽快人,算你優惠一點,一百萬。”胖子將遊離的目光從四周收了回來,這其中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目光都停留在陳曉霞身上。
聽了他報出的價格,唐翰在心底快速地尋思着,這玉琮可算是國家一級文物,一百萬還是值的,他記得外面拍賣價格最高的良渚玉琮有一百五十來萬。當然,這種鬼市的價格和拍賣場是沒辦法比的,但價格太少也是拿不下來的。
秦月彷彿看穿了唐翰的心思,小嘴湊到唐翰耳邊,吐氣如蘭,輕聲嘀咕了幾句,若有若無地清香氣息在耳際縈繞,讓唐翰有些心蕩神移,也贊同地點了點頭。
秦月讓他不要擔心什麼文物不文物,就算交給了博物館那批人手裡,也不見得就能保得住文物,也許從他們手中往外流出的文物更多。因爲普通人沒辦法看清楚展出文物的真假,這就給他們很多做小動作的空間。雖然他們也只是猜測,但這個可能性確實非常大。
胖子看兩人嘀嘀咕咕,輕聲催促道,“年輕人,你覺得如何,我這人一向耿直,你也爽快點如何?”
“二十五萬。”唐翰很快還了個價給他,他現在臉皮厚得堪比城牆了,也不怕自己的價格還得低。抱着一顆“得之我幸,不得亦可”的心,用最他們經常掛在嘴巴的話來說,看過即擁有,世間奇珍異寶太多,誰也沒辦法一一握在手中。
胖子表情異常豐富,連着他那小眼睛也忽然睜大起來,顯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兄弟你可別和我開玩笑啊!”
“我們再看看其他的吧!小月你剛剛看的那玉龜呢?”唐翰也知道自己還價有點低,但是他並不着急,生意是慢慢談成的嘛!
“喏!”秦月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指,指着攤位上的玉龜,看唐翰講價,她就放下玉龜過來幫他了。
“小兄弟,這價格想拿玉琮確實不行,要不你看這玉鉞,二十五萬拿去如何?”胖子對他的還價有些絕望,心底暗罵這小子的時候,卻不肯放棄做生意的機會,做他這行,沒機會也要創造機會上。
“玉鉞?”
“嗯,想必你也知道玉鉞在古時候代表軍權的,”胖子心底還有些吃不準唐翰的來頭,緩緩說道,“其實玉鉞的價值並不比玉琮低,從某些方面的價值來看,玉鉞甚至更甚一籌……
看唐翰連忙搖頭,目光一閃的胖子又接着推銷道,“要不看看這玉璧嘛!雖說和玉琮一樣都是禮器,真要說起來,玉璧纔是真正用來祭祀上天神靈的。而且,論起價格,可要比玉琮可要少得多了。”
“玉璧的製作也要簡單很多呢!”秦月插嘴道。
“這就是一分錢一分貨啊!,看那玉琮製作多精美啊,價格貴點也無可厚非不是。不過要說性價比的話,還是這玉璧划算。”胖子瞟了她一眼,看得出來,小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個什麼簡單角色,但他也仔細觀察過了,這幾個人並不是北方人。
“讓我們先看看再說吧!”唐翰雖然確定玉琮是真的,但沒細看的話,卻不敢對其他玉器打包票。玉器這行從來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稍不留意就有可能看走眼。
“哥哥你看這玉龜怎樣啊?”秦月雖然聰明肚裡知識也多,但一手拿手電一手拿放大鏡,在這黑燈瞎火之地,又沒有唐翰那樣變態的視力,看得並不怎樣清楚。
“如果是真的倒可算得上是二級文物,收藏價值還是有的。”唐翰不鹹不淡地道,“但是,那時候的工藝確實不是很成熟,這玉龜顯得有很粗糙,就算和同時期玉琮相比,玉琮可算得上是精細雕琢,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爲過。”
被他這樣一說,秦月頓時顯得有些興致闌珊,“哥哥不要這樣打擊人家嘛!”
唐翰笑笑不語,嘴上雖沒說,心下卻在數落,恐怕天底下的男人沒幾個喜歡烏龜的吧!
秦月嘟起了可愛的小嘴,因爲唐翰連仔細看看的意思都沒有,心底也在暗自抱怨這大男子主義的傢伙!
於是,她便眼睜睜地看着唐翰拿起半壁玉璜,放在手裡仔細品評。秦月也知道這玉璜,在良渚文明中,代表着佩戴着身份和職能,但無論如何,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有資格佩戴的。
看唐翰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秦月猜測可能有些不妥,她自己的話,能把手頭的玉龜鑑定出來就不錯了。秦月打開手電,燈光透過薄薄的玉龜,她雖然沒辦法做到細細鑑定,但大致還是看得出來的。
良渚玉器的玉質算不得太好,比不上後世挖掘出來的和田籽玉,她手中的玉龜就是青白色的,比好的和田玉要透明得多,看起來並不像是造假的。當然,這玉龜和和田玉更比不得手感,世人若選擇收藏良渚玉器,純粹就是因爲歷史久遠,具有非凡意義的研究價值,而非真正要放在手裡把玩或者貼身佩戴。
時間慢慢流逝,唐翰看了其他幾件玉器,其中果然真假參雜。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假玉器肯定是按照真品仿製出來的,說不定就是盜墓出來的同一批玉器,因爲這些假玉器的手法非常逼真,不管是在玉質的選擇上還是雕琢的手法上,都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唐翰不由得在心底給自己提了個醒,這胖子背後一定有高手,這作假的水準可是非常高超的,沒有真正見過真品的人仿製出來,那是漏洞百出。就拿作假選擇的玉石來說,無非是顏色類似的岫巖玉,青海玉以及俄羅斯料等,而他們選擇的玉質卻和真的良渚玉相差無幾。
細細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爲作假者之間也有激烈的競爭,更不會輕易將自己的秘法告之於人。
唐翰站起身來,準備撤退,胖子見唐翰對其他玉器並不敢興趣,甚至連價都不問,開口叫住了他,“這位兄弟,如果你真心想要這玉琮的話就再給個價,合適的話就賣你了怎樣?你剛剛給的價格我實在拿不出來。”
唐翰雖然存着撿便宜的心思,可也沒指望二十五萬就能買到這樣製作精細的良渚玉琮,此刻見胖子態度軟了下來,心思也活絡起來。
“那你看三十五萬如何?”唐翰望着胖子的臉,努力想從中找到些許不同的意思。
“我說兄弟你也別拿我開刷好吧!” 胖子先是苦笑,後又換上一副真摯無比的表情。
“我跟你交個底吧,人家託付給我的時候可是說了,少於九十萬就不賣的。”
“不是我難爲你,在我看來,四十八萬頂天了,不行就算了!”唐翰一咬牙,狠心出了高價,當然這只是從他自己的角度來看的。
看唐翰態度堅定,胖子估計從他身上也榨不出多少油水來,便對他說道,“你先等等,我打個電話問下。”
胖子退後,一邊看着攤位一邊小聲講着電話。
秦月對唐翰的行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在她看來,即便花上七八十萬萬買這樣有價值的精美玉琮都是非常值得的,唐翰看中的,自然不會是假貨。
胖子過來的時候,小眼快眯成一條線了,笑着對唐翰說道,“兄弟你的情況我都對我那朋友說了,他也是個耿直的人,知道你喜歡這玉琮,所以這次就當大家交個朋友,以後合作的機會還很多的對不對!”
秦月心底雖喜,嘴上卻不饒人,“我們可只出四十八萬,多一分都不給。”
胖子笑着點了點頭,“那你們是付現金還是怎樣?要不等天亮了我們再詳談如何。”
唐翰自然沒什麼話好說,現在銀行還沒上班,只有現金交易才放心,但誰會帶那麼多現金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