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和東蠻交界處,一片水草豐美的所在,藍天下是成羣的牛羊,景色宜人。
距離小河不遠的高地上,搭建着兩小一大三座雪白的帳篷,帳篷周圍停着十幾輛馬車,孟準身穿黑色蠻王服頭戴氈帽,站在大帳門前向北張望。
北邊,一隊人馬正在趕來,衣甲光亮、旗幟鮮明,大旗上繡着“殷”字。
孟準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說實話他早就想跟殷隼見面,商議進兵一事,半年來沒有打仗,他和部下們的手都癢了。
沒有漢軍的支持,他怕自己的軍隊打不過諸葛浩宕,就算是能能打贏,肯定也是慘勝,如果這時孟霍率兵殺過來,他肯定沒有餘力再打,只有吃敗仗的份兒。
如果殷隼肯率軍與他聯手,拿下諸葛浩宕就變得簡單很多,也不用擔心會被老爹的人偷襲,因爲孟霍的注意力會全被漢軍吸引,根本派不出多餘的人。
之前他幾次給殷隼送禮物,就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
但是,殷隼不爲所動,拒絕了他的照會請求。
不過現在他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因爲來人當中除了殷隼之外,還有葉雲揚。
他有點兒不好意思見葉雲揚,當初去帝都面見皇帝的時候,他和弟弟孟圖大言不慚的向皇帝求親,他本人的求親對象正是東方伊雪,葉雲揚的紅顏知己。
葉雲揚被封爲南山郡公,在大漢朝廷更是如日中天,萬一記仇,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
據可靠情報,殷隼對葉雲揚言聽計從,想到這裡,孟準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馬隊越來越近,他深吸一口氣,反正事已至此,等會兒見面的時候儘量與南山郡公和解,要真的和解不了,那就聽天由命吧。
他擠出一個笑容,朗聲說:“南山郡公、殷將軍,別來無恙!”
殷隼還禮:“東蠻王客氣。”
葉雲揚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說:“一年不見,東蠻王殿下風采依舊啊。”
孟準吃不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好話還是壞話,或者有其他的什麼深意,但他還是很客氣的說:“小王不敢當,南山郡公提起一年前,小王正好要向你賠罪,一年前我不知天高地厚,貿然在皇帝面前提親,這件事實在是太不應該,還望南山郡公原諒。”
葉雲揚料到他會說這麼一番話,很大度的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本郡公不會放在心上,這次請東蠻王過來,主要是商議出兵西進之事。”
孟準眼睛一亮:“葉郡公,大漢要出兵助我西進嗎?”
葉雲揚點頭:“東蠻王的部下們蟄伏了半年之久,想必已經是兵強馬壯,此時不向孟霍開戰,更待何時啊?”
“太好了!”孟準喜形於色,說:“兵強馬壯談不上,軍容風貌方面的確有很大的改觀,這還要多謝大漢皇帝陛下,賜予東蠻各種軍事裝備,幫助我的大軍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二位,咱們別光顧着說話,讓客人站在帳外是很不禮貌的行爲,小王失禮了,二位快請進帳。”
孟準的確有些激動,葉雲揚清楚的看到,他伸出的右手正在微微顫抖。
這不奇怪,半年來孟圖從老爹手裡搶回不少地盤,賺了個盆滿鉢滿,而他卻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人家吃肉自己連口湯都喝不上,怎麼不羨慕。
葉雲揚態度,讓他心裡的那顆大石徹底落了地,等二人進賬之後,他便興沖沖的跟着一起進去。
雙方分別坐下,孟準有些迫不及待的問:“葉郡公大人,咱們什麼時候發兵?”
葉雲揚笑着擺手說:“東蠻王太着急了吧,這可不好!本郡公的意見是,此戰不打則已,如果要打,就必須一戰解決孟霍。所以,我們必須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到位,把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都研究透徹,然後再發兵,一戰而定乾坤。”
如果是別人在孟準面前說這樣的話,他一定會嗤之以鼻,但是換葉雲揚說出來,就顯得很有分量。
因爲在南山之戰中,葉雲揚的表現大家有目共睹,不管是戰略方向還是戰術安排,全都井井有條,也正是因爲這一點,所以大漢能做到以少勝多。
孟準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着急,紅着臉說:“讓二位大人見笑了,小王太長時間沒有打過仗,連做夢想的都是這件事。葉郡公,您是個算無遺策的人,需要小王怎麼做,只管吩咐就是了。”
葉雲揚謙虛的說:“吩咐不敢當,屆時你我雙方只要能夠精誠合作就行了。東蠻王,你現在跟西蠻王還有聯繫嗎?”
孟準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意思?
衆所周知,西蠻王孟圖的靠山是大秦,大秦是大漢的仇敵,如果自己承認跟孟圖還有聯繫,葉雲揚會不會生氣?
葉雲揚知道他擔心什麼,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如果你們還有聯繫,咱們可以聯合西蠻王一起對付孟霍,成功率會增加很多。”
孟準心裡有底了,說:“不瞞郡公大人,我和孟圖一直都有聯絡,前陣子他率兵東征之前,派人於小王聯絡,希望東蠻也可以出兵,左右夾擊王庭區,因爲大漢皇帝陛下有明確的命令,不許東蠻西進,所以我拒絕了他。不過呢,這件事影響不到我們的兄弟情義,如果我派人去跟他說願意出兵,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葉雲揚嘴角上揚,在他看來,只是孟準和孟霍大打出手,顯然是不行的,父子三人混戰才最有意思。
殷隼開口說:“既然是這樣,不如東蠻王親自給西蠻王修書一封,約定他左右夾擊王庭區,讓他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
“沒問題!”孟準很爽快的答應下來,但他馬上眉頭一皺,問:“二位大人,有件事很重要,必須提前說好,那就是好處如何分?”
葉雲揚想也不想的說:“簡單啊,你們兄弟二人誰打下來的地盤,就歸誰!”
孟準高興的合不攏嘴:“好,就這麼辦!”
他興沖沖的離開大帳,去往旁邊的小帳篷寫信。
殷隼有件事搞不明白,問:“雲揚,以我們和東蠻的兵力,完全可以先拿下孟霍,然後拿下孟圖,爲什麼要先聯合孟圖呢?”
他已經知道,秦人再在插手南蠻事務這個約定,沒有了他們當靠山,孟圖就是個渣,拿下他的西蠻易如反掌。
葉雲揚壓低聲音,說:“先讓孟圖和孟霍相互消耗,對我們最終拿下整個南蠻是有利的。”
他算準了孟圖肯定會同意出兵,因爲就以現在的三蠻局勢來說,他佔據着絕對優勢,特別是佔領了王庭區的地盤之後,可以作爲跳板,直接攻擊孟霍盤踞的核心區。
而孟準就不一樣了,他想要染指王庭區,必須先過諸葛浩宕這一關,相比之下困難要大的多。
在誰打下來的地盤歸誰的誘-惑下,孟圖絕對不會拒絕。
“整個南蠻?”殷隼朝着孟準去往的帳篷努努嘴:“這傢伙也在其列?”
葉雲揚點頭:“當然!不過我們得做出一種姿態,那就是讓孟準相信大漢出兵,是爲了他最終一統南蠻,只有這樣他纔會賣力。”
殷隼秒懂:“明白。”
與此同時,一名身穿便裝的人出現在鬼面具團大營,他找到贏琪,將從南山帶回來的情報進行稟告。
聽完他的敘述,贏琪吃了一驚:“你確定,是葉雲揚親自去找的魏成武?”
來人點頭說:“十分肯定,葉雲揚只是讓魏將軍聯絡駙馬大人,並沒有說太具體的東西,屬下覺得很奇怪,難道葉雲揚和駙馬大人之間有某種默契?”
“不要亂猜,免得禍從口出,記住自己是什麼身份!”贏琪呵斥道。
“小的知錯,請您原諒。”
打發他離開之後,贏琪眉頭緊皺,她也有相同的懷疑,關於上次二人單獨聊天的內容,她很感興趣,但是幾次發問,都被鬼面駙馬搪塞過去。
戴上面具,她去往中軍大帳。
鬼面駙馬給出解釋,說是上次與葉雲揚約定的內容之一,當時他答應大秦不再插手南蠻事務,但是到現在爲止,並未把支援孟圖的數萬大軍撤走,葉雲揚是催賬來了。
“原來如此。”贏琪恍然大悟,說:“那下令把人撤走不就行了,他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幹嘛?”
鬼面駙馬搖頭說:“沒那麼簡單,撤兵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必須掌握時機,否則很容易出問題的。還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那就是諸葛浩宕領導的十幾萬人,嚴格意義上說也是咱們大秦的軍隊,撤不撤,怎麼撤,都要從長計議。”
“什麼,那十幾萬人也要撤?”贏琪表示無法接受。
“有什麼辦法?”鬼面駙馬有些無奈的說:“我們安插的人手,早就已經徹底掌控了那支部隊,留下他們,勢必會變成一支孤軍,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他們能堅持多久?與其把他們送給大漢,不如調回來補充我軍防線,咱們從南線撤退,這批人馬正好排上用場,解防守空虛的燃眉之急。”
贏琪沉默了,不得不承認,鬼面駙馬考慮的很周到,只是她覺得把所有的隊伍都抽調出來,豈不是拱手將南蠻送給大漢?
鬼面駙馬皺了皺眉,說:“贏琪,我讓你搜集戎狄的情報,做的怎麼樣了?”
“我已經派出人手深入戎狄進行刺探,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嗯,我們馬上就要對戎狄開戰,情報是尤爲重要的一個環節,千萬不能出錯,從今天開始,你把主要精力放在這邊,明白嗎?”鬼面駙馬說的大義凜然,其實是不想贏琪太過關注南蠻,壞了葉雲揚的大事。
“明白。”
看着贏琪離開,他做出一個決定,以後跟葉雲揚之間的聯絡,不但不能通過她掌控的情報網,甚至都不能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