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巨大的獸爐冒出屢屢青煙。
太子劉榕走進來,對着龍書案後面的皇帝行禮:“兒臣拜見父皇,不知父皇召兒臣過來,是有何吩咐?”
皇帝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多禮。
太子帶着疑惑,緩步走向龍書案,進來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平日裡侍奉皇帝的宮女、太監都不在,而且負責警衛的御林軍將士,被要求退到五十米開外的地方。
等他進門之後,僅剩下的兩個小太監隨即把門關上,然後小跑着離開了。
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出大事了。
皇帝拿起桌案上的一封密信,遞給他說:“你看看吧。”
太子接過來,首先看到信封上的兩個篆體字:十三,略顯吃驚的說:“又是十三號的密報,難道他查出新的真-相了?”
打開信封拿出信紙,展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經查,鬼面駙馬正在對付葉雲揚,欲使用離間計置對方死地,之前所報恐有不實之處。
“鬼面駙馬的計策?”太子看着皇帝說:“是他暗中搞鬼啊!可是這不太對吧,就算是用離間計,也不至於親自冒充雲揚的父親,也許他能陰謀得逞,置雲揚於死地,可是就不怕被秦皇猜忌嗎?”
的確,這聽起來像是個昏招兒。
皇帝點頭,說:“剛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朕也覺得奇怪,以鬼面駙馬的智慧,使用離間計很有可能,但大可不必把自己也牽扯進來。他那麼狡猾,一定能想到此事傳開之後,以秦皇多疑的性格,知道他自稱是葉雲揚的父親,首先就會把他拿下,這是一種得不償失的做法。”
說到這裡,皇帝話鋒一轉:“可是,朕又仔細想了想,才發覺此計之毒辣!他越是不惜以身涉險,越是說明他對雲揚的忌憚之深,所以要不擇手段的將雲揚拿下,至於秦皇那邊,有洛玥公主出面解釋,他完全不必爲自己的安全擔心。”
太子皺眉,老爹分析的很有道理,越是鬼面駙馬忌憚的人,越要盡全力保護。
但是有一點他不明白,既然是鬼面駙馬的陰謀,爲什麼會被十三號探聽到,這種事情應該保密纔對。
皇帝的解釋是,一次軍事會議上,有人無意中提到葉雲揚和南蠻大捷,可能是有鑑於鬼面軍尚未拿下戎狄,一方面是爲了挖苦大漢,一方面爲了激勵士氣,鬼面駙馬無意中說出正在暗中對付葉雲揚,並且保證他很快就會被自己人殺掉。
有部將想要打聽內情,被回過神兒的他一頓責罵。
太子笑着說:“那就對了!父皇英明,原來在鬼面駙馬身邊安插的眼線,不止十三號一個人。”
因爲十三號的密信上,並沒有提及是怎麼獲悉情報的。
皇帝擺擺手:“眼線當然不止一個,只是他們在鬼面軍中的地位一般,最多能接觸到一些戰略層面上的情報,平時跟鬼面駙馬少有交集,更沒有機會接觸到核心之事,所以關鍵的時候,還得靠十三號。”
太子的表情跟着變得輕鬆起來,嘆氣說:“真是懸啊,好在我們前陣子沒有對雲揚動手,否則的話一定會後悔的。”
皇帝也有同感,如果當初因爲疑心,換掉葉雲揚這個三軍主帥,南蠻之戰不知道會打成什麼樣子呢,再加上國內受災,一定是雪上加霜的結果,到那時高興的肯定是秦國人。
外面,皇后派來的內侍被攔在外面。
“將軍,皇后娘娘讓奴才來奏報,想請李丞相夫婦在宮中用午膳,請陛下批准。”內侍表情恭敬的說。
值守將軍面無表情的說:“陛下和太子正在商議重要事情,暫不見客,公公請耐心等待。”
內侍苦笑:“好吧!”
眼看就要到飯點兒了,讓客人一直等着是種很不禮貌的行爲。
御書房裡,太子親手將密信扔進香爐,很快化爲灰燼,然後中氣十足的說:“陛下有旨,御林軍就近警戒,宮女、太監們可以入內伺候了。”
皇后派來的內侍面露喜色,隨着大家一起過去。
聽完內侍的話,皇帝有些犯狐疑,大臣攜妻帶子到後宮請安,是常有的事情,但皇后很少會留下誰吃午飯,今天是怎麼回事?
太子也覺得有些奇怪,問:“李丞相夫婦跟皇后娘娘都說什麼了?”
內侍回答說:“李丞相夫婦和娘娘相談甚歡,好像是來給孫子提親的。期間娘娘還派人請了太子妃,後來太子妃讓人去請雨蒔公主,因爲雨蒔公主有事沒能及時過去,夫婦二人就一直等着。這不是到飯點兒了嘛,所以娘娘想要留他們一起用膳。”
太子和皇帝對視一眼,李甫臣這個老傢伙,一定是看到蒔蒔受寵,所以才腆着臉來求親的。
“準了。”皇帝不漏聲色的說,既然是皇后的意思,拒絕肯定是不合適的。
內侍行禮說:“遵命,奴才告退。”
待內侍離開之後,太子開口說:“李甫臣的長子長孫李承恩,兒臣有所耳聞,此子年少時知書達理,但是成年之後……好像名聲不是太好,據稱是個紈絝子弟。”
皇帝皺眉:“官宦之家的子弟,大多都是這種品性,國子監裡比比皆是,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李甫臣此舉,絕對是爲了李家的榮華富貴,他的幾個兒子雖然也都身居要職,但不管是從智力還是爲人處世方面,跟他都相差甚遠,一旦有一天他辭官,李家勢必會沒落下去。”
太子表示贊同:“富不過三代,李家的第三代還不如第二代呢,李甫臣是個目光長遠的人,攀上皇家這門親事,不光能保住現在的榮耀,而且至少還能再保李家兩三代人長盛不衰。”
皇帝淡然一笑:“他想的的確長遠,只是這門親能不能攀上,還得看蒔蒔的意思。這樣吧,你代替朕出面,去見一下李家夫婦,雖然是君臣關係,但禮該到的還得到。”
太子抱拳:“兒臣遵旨。”
去往坤寧宮的路上,太子與剛剛進回來的劉雨蒔巧遇。
“蒔蒔,你幹什麼去了,連皇祖母的召喚都敢拒絕。”太子有些不高興都說。
劉雨蒔如實回答:“雲揚和度天國師在研究一本古書,我發現那本書跟皇爺爺藏書閣裡的一本極爲相似,就跑過來拿,然後再送到豐林派去,所以纔沒有去見皇祖母。”
太子眉頭一皺:“什麼書啊?”
劉雨蒔嘴巴一撅:“別提了,一點兒用都沒有的那種,雲揚和度天國師都很失望。不過呢,雲揚答應幫助我在十八歲之前成爲聚神境武者,所以女兒賺了。”
太子無奈一笑:“好啊,怪不得你會那麼着急的把書送過去,原來是有好處的。”
小丫頭嘻嘻一笑:“那是,女兒什麼時候做過虧本兒的買賣。怎麼,父王您也是要去見皇祖母嗎?”
“是,有隻老狐狸在你皇祖母那邊,父皇讓我代表他過去一趟。”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上次讓你查的事情,現在已經有結果了,是有人想要陷害雲揚,以後不用再查了。”
小丫頭點頭:“我就說嘛,他對皇爺爺和大漢忠心耿耿,怎麼可能跟那個人有關係,現在水落石出,實在是太好了。”
父女二人一起走進慈寧宮,剛進門就聽到李甫臣夫婦的聲音。
二人與之見禮之後,太子坐在皇后的下首,劉雨蒔坐在母妃的身邊。
太子妃用嗔怪的目光瞪了女兒一眼,責備她不懂禮貌,讓皇祖母和客人等了這麼久。
李夫人見劉雨蒔長相甜美,心中暗喜。
李甫臣輕捋鬍鬚,這麼優秀的女孩子,一定要娶回李家。
皇后說明二人的來意,說到提親一事,劉雨蒔皺眉。
想起今晨在大街上發生的事情,她心道李甫臣別是爲李承恩提親的吧?倒也不盡然,據說李府有好幾個子弟都到了娶親的年齡,也有可能是別人。
保險起見,她還是發問:“丞相大人,不知令孫叫什麼名字?”
李甫臣正色道:“本官的長子長孫與公主年齡相仿,他叫李承恩,爲人謙和、待人有禮,從小飽讀詩書,是個……”
他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到“長子長孫”四個字的時候,劉雨蒔已經變了臉色,“李承恩”三個字出後的時候,劉雨蒔直接跳了起來。
李甫臣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早已想好的誇讚之語也就說不出來了。
太子見狀,用責備的語氣說:“蒔蒔,你幹什麼,怎麼可以在丞相大人面前如此無禮。”
劉雨蒔瞪大眼睛,很不給面子的說:“李丞相,你確定李承恩像你說的那樣,是個知書達理的好人,而非欺壓良善、囂張到不可一世的混蛋?”
李甫臣色變,但他還是厚着臉說:“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吾孫一直都很規矩的,怎麼會欺壓良善?”
李夫人也變了臉色,自家孫兒是個什麼貨色,別人不知道,他們兩口子能不清楚嗎。
劉雨蒔冷笑:“蒔蒔今天在大街上遇到一件事,正好與令孫李承恩有關,想必丞相大人會有興趣聽一聽。”
接着,她把上午之事做詳細描述,聲情並茂。
皇后和太子妃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李甫臣和夫人老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要是別人說李承恩的不是,老兩口肯定會咬定那是誹謗,但劉雨蒔親眼所見之事,他們無法反駁。
沒等劉雨蒔說完,皇后和太子妃之前的熱情消失無蹤,轉而替代但是憤怒。
李甫臣見狀,趕緊起身賠罪,事情都這樣了,當然沒臉留下宮裡用膳,帶着夫人灰溜溜的走了。
當然,就算他們厚着臉皮留下,皇后也不會再有請他們吃飯的想法。
有個傢伙今天註定要被吊打一頓,那就是已經做好準備要告葉雲揚刁狀的李承恩,他以爲巧言令色就能騙過爺爺,把自己塑造爲被人欺負的一方。
殊不知李甫臣已經知道真-相,在皇后、太子和太子妃面前丟盡了臉面,恨不得一刀砍了他。